“這個……”
秦牧遲疑一下,他藉助玄武珠喚靈喚醒這尊神骨,只是一場巧合,只因神骨中有殘存不滅的意志,所以神骨被喚醒後才能説話,甚至恢復從前的記憶。
倘若喚醒其他倒地的屍骨,只怕這些屍骨中未必會有殘存不滅的意志,哪怕被他喚醒,也只是一堆會行走的骷髏罷了。
而且,喚醒神骨對法力的消耗極大,哪怕有玄武珠這件靈寶,喚醒這麼多的神骨也不是秦牧所能承受得住的。
以秦牧對萬神自然功的領悟,他最多隻是能喚醒高不及一丈的沙丘“巨人”,再高的話,就無能為力了。
藉助玄武珠,他可以放大自己對萬物有靈萬物有神的感悟,讓自己的觸覺變得更強大,然而同時喚醒如此多的神骨,對他的損耗也是不可估量,説不定還會有危險。
那尊神骨“看着”他,空空洞洞的眼眶中火苗幽幽,似乎飽含期待。那是上古的戰士期待與自己的戰友重逢,重聚,讓人不忍拒絕。
秦牧展顏笑道:“可以一試。”
他取出玄武珠,催動萬神自然功,藉助玄武珠釋放自己對萬物自然的感悟,施展喚靈法術。
過了片刻,一具巨大的骷髏搖搖晃晃站起來,那尊真神千户不禁欣喜萬分,抱着戰友的骷髏大哭大笑。
“將軍。”那具骷髏渾渾噩噩,似乎沒有多少靈智,只能説出一句話。
但即便是這一句話,也讓那尊真神千户感動莫名,似乎重回上皇時期的歲月。
秦牧喚醒越來越多的神魔屍骨,臉色蠟黃,頭腦中似乎有無數個聲音在吵來吵去,讓他幾乎無法凝聚精神。
那尊真神千户則與諸多被喚醒的神魔屍骨一起,掀起漫天黃沙,他動用最後的法力催動真神之火,將黃沙燒熔。
黃沙在空中化作滾滾的岩漿,又在空中凝固,化作一塊塊大石。
那尊真神千户在打造他們的陵墓,許許多多的神魔屍骨用這些大石搭建他們的墓穴,荒漠中,一座座墳冢漸漸形成。
秦牧喚醒最後一具屍骨時,終於累趴下來。
這片荒漠上,許許多多高大的神魔屍骨也忙完了最後的墓穴。他們屹立在自己的墓穴前,等候他們的將軍最後的訓話。
那尊真神千户也燃盡了自己最後的法力,拄着破破爛爛的旗幟,看着與自己一起戰死的戰友。
風在吹旗。
破爛的旗幟隨風飛揚,發出獵獵的聲響,似乎重回那段鐵與血的歲月。
“願有來世。”
那尊真神千户沒有開口,但卻有聲音震盪,像是金鐵碰撞,戰鼓擂響。
“願有來世,我們重聚首,再戰乾坤!”
他的聲音在荒漠中傳盪開來,向自己的士兵,自己的戰友吶喊:“上皇會回來,會帶着我們再次與敵人廝殺!現在,所有士兵,你們可以歇息了!”
“將軍,來世再聚!”一尊神骨的聲音傳來。
一尊尊神魔屍骨走入自己的陵墓,將自己破破爛爛的兵器放在身旁,合身躺下,彷彿只要號角聲響起,他們便會一躍而起,拿起自己的武器繼續征戰。
那尊真神千户幽深的眼眶中最後的火焰躍動,一塊塊巨大的石碑在空中無聲無息的飛行,將一座座神墓的門户封閉。
神墓四壁上符文流轉,隨着石碑的合攏,守護神墓的陣法終於變得完整。
秦牧鬆了口氣,抬頭仰望自己身邊的那尊真神千户的屍骨,道:“前輩,你為他們建造了神墓,安葬他們,為何沒有打造自己的陵墓?”
高大的神骨拄着旗坐了下來,大旗屹立不倒,他也坐得筆直,直面一個個高大荒涼的神墓墳冢。
“我是他們的將軍,沒能帶着他們回到故鄉,我不配擁有自己的墓葬。”
真神千户靜靜的坐在那裏,旗面被風吹得飄揚:“我要守着他們,做他們的守墓人。我知道,他們都沒有醒過來,是你借他們的口説話。”
他低頭看向秦牧:“謝謝你。”
秦牧怔了怔,道:“我不想讓你覺得,這裏只剩下了你。所以……”
真神千户抬頭,笑道:“雖然是你,但我心中也很寬慰,再無遺憾了。”
他空空洞洞的眼眶中,兩道如長龍般的光流飛出,飛入秦牧的眼中,盤踞下來。
那是他神藏中最後的純陽之氣與純陰之氣,被他贈予秦牧。
“黑暗將至,到那裏去!”他抬起手指向遠方。
秦牧回頭看去,只見夕陽西落,即將沉入大漠之中。
“前輩,你口中的黑暗將至是什麼意思?”
秦牧詫異道:“難道這裏的夜晚也有黑暗侵襲?前輩……”
他沉默下來,不再説話,他身邊的那尊真神千户的屍骨已經沒有了氣息,最後的意志沉寂了,消散了,只剩下抬起的手臂指向遠方。
秦牧默默的站起身來,喚來箱子和坐在箱子上瑟瑟發抖的龍麒麟,道:“我們到那裏去。”
箱子邁開腿腳,跟着他向那尊真神千户手指的方向而去。
龍麒麟大着膽子道:“教主,剛才那個大骷髏説雖然是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換靈法術,換不來那些戰死的神魔的靈魂,喚醒的屍骨沒有意識,只能聽我的命令。他也看出來這一點,所以這麼説。”
龍麒麟不解,道:“可是我聽到這些骷髏怪都可以説話,稱他為將軍。”
“那些骷髏能夠説話,是我借他們的口説話。我不想讓他覺得孤單,覺得上皇時代只剩下他一人。”
秦牧回頭,看着那尊坐在那裏拄着戰旗守着神墓的神骨,又轉過頭來,面色平靜道:“不過他還是發現了,但當時他並未點破。其實,他的心中應該還是存在了一點念想,期望説話的不是我,而是他的戰友。”
龍麒麟還是不能理解這種情懷,索性趴在箱子上睡覺,嘀咕道:“我最怕這些東西,上次在柳家,我就做了好幾天的噩夢……”
天色越來越暗,秦牧連忙加快腳步,終於,夕陽沉入大漠之中。
黑暗從西方湧來,滾滾如潮,瞬息間便追上他們,將他們淹沒。
秦牧怔了怔,這個世界也被黑暗所吞噬了,這裏像是另一個大墟,不過與大墟不同的是,大墟的白天是這裏的黑夜,大墟的黑夜則是這裏的白天。
突然,秦牧心頭微震:“我明白了!我明白黑暗的來源了!”
就在此時,箱子地下傳來細微的響動,秦牧停下腳步,向箱子地下看去,只見一個斷了兩條腿的少年正抱着箱子的腿腳。
“大尊。”
秦牧展顏笑道:“別來無恙?”
班公措面色如土,呸道:“姓秦的,這狗日的世界捉弄我,要殺要剮隨便你!”
秦牧和顏悦色:“我豈會剮你?別鬧了。還是殺了簡單,剮起來太麻煩。”
就在此時,突然黑暗中一道亮光從空中照來,那是一道神光,照破黑暗。
秦牧心頭一跳,急忙跳到箱子上,身軀一沉,將箱子連同箱子下的班公措一起壓得沉入黃沙之中。
“你做什麼?”班公措驚慌道。
“閉嘴。星犴的眼睛也進來了!”秦牧低聲喝道。
漆黑的空中,光柱從大漠中晃過,一隻巨大的眼球射出一道光柱,正在搜尋大漠,接着眼球向前方飛去。
接着,又有一隻眼球飛來,兩個大眼球在空中相遇,停頓下來,而後一道幽光從遠處飛速接近,停頓在半空中,卻是一個少年的腦袋。
那腦袋裏沒有眼珠子,兩個眼球則飛入這顆腦袋的眼眶之中。
“你們就在附近!”
那顆空中的腦袋突然發出冷笑,道:“秦神醫,大尊,你們偷了我的箱子,還想擺脱我的追蹤,未免將我想得太簡單了!”
突然,四周的黃沙凝固,秦牧心中一驚感覺到黃沙越來越緊,心知不妙,立刻催動霸體三丹功,周身元氣迸發,化作一道道瑰麗符文,在地底的黃沙中列陣。
班公措毛骨悚然,嘶聲道:“你在這種地方施展傳送神通?你不要命,我還要……”
“在這裏!”
半空中的星犴頭顱發出厲嘯,兩隻眼睛目射神光掃射而來!
秦牧所在的地方突然坍塌下來,變成一個大坑,隨即兩道神光射入大坑之中,將滾滾黃沙蒸發了一大片!
班公措頭皮發麻,也被秦牧連同箱子一起傳送出去,叫道:“秦教主,你的本事不行啊,沒有傳送出多遠!”
“閉嘴,是龍胖太重了!”
秦牧咬牙,再度催動傳送神通,傳送符文光芒亮起,後面便見一顆大腦袋在空中飛來,兩道亮光從空中落在沙漠中,所過之處一切都被蒸發得一乾二淨!
他連連催動傳送神通,終於沒了法力,連忙指着一個方向,道:“大尊,往那邊走!”
班公措急忙接手過來,從自己的饕餮袋中取出一面面小小的旗幟,旗幟表面烙印着傳送符文,經他催動,頓時一面面旗幟飛舞,卷着他們,在星犴的眼中神光射來之前消失不見。
他有一世也拜入了天魔教,甚至差點成為天魔教主,對天魔教的傳送神通並不陌生。
班公措連連催動傳送旗,法力飛速消耗,不由額頭冒出冷汗:“秦教主,我快沒有法力了!到了沒有?”
他催動最後的法力,再度傳送出去,待到傳送陣紋消散,他們眼前突然一亮,出現在一片城郭中。
城郭中燈壁輝煌,四處張燈結綵,兩人抬頭看去,不由瞠目結舌,只見這座屹立在黑暗中的城市的城牆和高樓高塔上,屹立着一尊尊高達百丈的神魔,或者四首八臂,或者三頭六臂,或者鳥首人身,或者獸首人身,還有的神魔像是玄武神人,朱雀神人,白虎神人,青龍神人。
他們散發着無比濃烈的神光,逼退城外的黑暗。
城中熱鬧無比,人來人往。
這些人像是突然間出現一般,從秦牧和大箱子身邊擠過去,臉上掛着笑容。
“不對,不對勁兒……這裏明明是沙漠的,怎麼會有一座城?倘若這裏真的有這麼多人,又怎麼會放任那些神魔的屍骨在沙漠裏無人掩埋?而且這裏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神?”
秦牧頭疼欲裂,突然抓住一位經過自己身邊的少女的手,那少女見他模樣不壞,噗嗤笑道:“登徒子,你抓着人家的手做什麼?”
“好姐姐,現在是哪一年?”秦牧面色蒼白,問道。
那少女笑道:“你這人搭訕確有一套。現在當然是上皇兩萬四千年,今兒正是上皇兩萬六千歲大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