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曾經説過,如果在大墟中迷了路,無法在天黑前返回村子的話,那也不要慌。”
秦牧定了定神,心道:“大墟中有很多遺蹟,那些遺蹟多有神異之處,往遺蹟裏躲説不定還能活命。遺蹟能否救命,要看兩點。一,是否有與村子裏的石像類似的石像,二,遺蹟中是否有大量的異獸。這些異獸通靈,知道哪裏可以躲避黑暗……”
大墟中的遺蹟不少,剛才奔逃途中秦牧便看到一些城郭和村落的遺址,殘垣斷壁,很是古老,只是無暇停下查看是否有石像。
夕陽已經有一半沒在山下,突然,天地間一片寂靜,寂靜得令人發狂。
接着呼啦啦的聲音傳來,秦牧抬頭,只見半空中一隻只大鳥呼嘯而過,黑壓壓遮住天空。然後大地震動,樹林倒伏,一隻只異獸不知從何處鑽出,撒腿狂奔。
秦牧甚至看到一片湖泊之中水聲響起,幾條數丈長短的赤紅大魚竟然跳出水面,以鰭為腿,在地面上狂奔!
秦牧有些迷茫,在地上飛奔的魚,這還是魚嗎?
“這些異獸都是跑向同一個方向,那裏一定可以躲避黑暗!”
他精神大振,跟着這些異獸一起往前衝。
天色越來越昏暗,遠處黑暗如同潮水般侵襲而來,那黑暗不同與黑夜,而像是大洪水一樣,漫過了山峯,漫過了谷地,漫過了荒野,將一切淹沒。即便秦牧不是第一次看到黑暗侵襲,但還是覺得無比震撼。
黑暗來勢洶洶,而獸羣還在迎着黑暗狂奔,秦牧遲疑一下,獸羣奔跑的方向就是黑暗來的方向,前方是否真的有安全之地可以躲避黑暗侵襲?
萬一沒有,豈不是要死無葬身之地?
“不管了,黑暗來勢太快,我就算調頭也是來不及了,根本跑不過黑暗,現在只有跟着獸羣一起跑了!”
他咬緊牙關,瘋狂向前衝去。
殘老村外江下十多里地,司婆婆與灕江五老中之戰也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原本只有灕江四老圍攻司婆婆,但是久攻不下,站在山崖上觀戰的五老之首的齊雁冰立刻加入戰局,五老圍攻,結下五行煉魔陣。
不料司婆婆在四老圍攻之下只是勉強支撐,但齊雁冰入場,司婆婆反而實力暴漲,五老的五行煉魔陣甚至不能困住這個老太婆。
五老又驚又怒,這才知道這個老太婆是為了將他們一網打盡,故意示弱,引誘齊雁冰入局,免得被他逃脱。
司婆婆踮着小腳,鬼魅般閃爍來去,籃子裏的銀針和絲線彷彿活了過來一般,瞬息間將灕江五老刺得遍體鱗傷,一道道絲線將這五位老者穿了起來,定住魂魄肉身,無法動彈。
這小老太婆滿臉堆笑,提着剪刀上前:“婆婆我好久不曾煉過人皮了,不知道手藝有沒有生疏……”
她來到齊雁冰面前,突然齊雁冰張口,口中一個銀丸飛出,迎面向司婆婆打去。
那銀丸遇風便長,唰的一聲從銀丸中迸發出萬千道劍氣,錚錚向外膨脹,剎那間化作一個方圓百十長由純粹劍光組成的球體!
司婆婆所料不及,急忙後退,身軀突然軟了下來,像是蚯蚓般在空中上下游動,躲避一道道劍光,同時手中的剪刀離手飛出,如同兩條銀蛟龍咔嚓咔嚓剪下,將一道道劍光剪斷。
她畢竟措手不及,還是被一道劍光刺中,那道劍光是從她背後而來,她是駝背,後背有視線不及之處,這道劍光正是刺在她的駝背上。
漫天劍光消失,斷劍叮叮噹噹從空中落下,插滿方圓數畝的地面。
而那銀丸也啪嗒一聲落地,不再動彈。
司婆婆也落在地上,伸手從背後抽出那口劍,微微皺眉。
“還是被你躲過去了……”
五老之首的齊雁冰目光露出絕望,聲音沙啞:“我在這麼近的距離用劍丸暗算你,劍丸中藏有六千八百四十二口劍,卻還是被你躲過去,你一定不是魔道中的籍籍無名之輩!魔道中沒有你這幅模樣的老太婆,你到底是誰?”
他突然注意到司婆婆的後背,只見駝峯被劍刺穿的地方出現一個傷口,但是卻沒有任何血液流出,反而有光線射進去,裏面顯然是空的。
齊雁冰不由毛骨悚然:“這不是你真正的樣子,你披着別人的皮……”
“你傷了我的皮囊。”
司婆婆皺眉,發出的聲音卻不是平日裏蒼老的女聲,反而很是悦耳,僅聽這聲音一定會以為她是個美麗的婦人,風華正茂,渾然不似而今半隻腳踏入棺材的樣子。
司婆婆按了按自己的喉嚨,嘆了口氣,嘀咕道:“漏氣了……”
她從籃子裏取出絲線將背上的劍傷縫合,試了試嗓子,聲音又恢復如常。
突然,齊雁冰如同見了鬼一般,臉色劇變,失聲道:“我聽過你的嗓音,我知道你是誰了!天魔教的教主夫……”
司婆婆臉色微變,手指放在貫穿五人的絲線上,灕江五老頓時被絲線切得粉碎,血肉散落一地!
説來也怪,那絲線竟然沒有沾到任何血跡,反而像是活的一般自動纏繞,縮成一個線團回到籃子裏。
司婆婆哼了一聲,咯咯笑道:“死瘸子,你來了多久了?”
在她身後不遠處,瘸子拄着枴杖,一瘸一拐的走來,滿臉堆笑道:“剛來,剛來。姐,我啥都沒看到,也沒聽到。”
司婆婆瞥他一眼,笑眯眯道:“看到無所謂,只要沒有聽到就好。咱們回村吧。”
瘸子遲疑一下,道:“天魔教主厲天行一輩子英明神武,卻做了一件蠢事,晚年的時候看上了當時最美麗的魔女,於是廢了原來的教主夫人,要娶她為新的教主夫人,魔教譁然。就在成親洞房花燭的那天夜裏,那位新教主夫人暗害厲天行,壞了他幾百年的道行,奪走了魔教的鎮教魔典。魔教長老,祖師,紛紛出關追殺,結果還是被她逃了,至今不知所蹤……”
“還有這種事?”
司婆婆吃吃笑道:“老太婆早年時聽説,有個人將自己的雙腿煉到了神的層次,他的兩條腿被譽為神腿。其人速度天下無雙,只是不學好,學了偷,喜歡偷東西,因此被稱作天下第一神偷。他雖然還沒有成神,但是名號卻已經帶了個神字,因此遭神妒忌。他去延康國盜取帝碟時,從未失手的天下第一神偷卻被國師發現了,斬掉了他一條神腿。但他也逃出國師追殺,帶着帝碟消失無蹤。延康國師被譽為神下第一人,卻沒能留下神偷,他應該還留着神偷那條神腿,等待着物歸原主罷?”
瘸子臉上的笑容更濃,陪笑道:“婆婆,咱們都是一個村的廢人,曾經説過各自都有各自的小秘密,不問彼此對方的來歷。從現在起,我就是個啞巴、聾子,守口如瓶。”
司婆婆哼了一聲,提着籃子向村子走去,道:“是牧兒通知你,讓你來接應我的?”
瘸子搖頭:“你與這五個老傢伙交手的聲音太大,波動太強,我們在村裏都感覺到了,於是村長讓我前來看看你是否需要幫手。”
司婆婆臉色微變,急忙道:“牧兒是否回到村子裏了?”
“我來時沒有見到他。”
“糟了!”
兩人急忙返回殘老村,還未來到村子便見太陽落山,黑暗從地平線上升起,鋪滿了地平線,潮水般湧動,越漲越高,沿途吞噬一切,向這邊襲來!
司婆婆回到村子,飛速在村裏搜了一遍,不由臉色蒼白:“牧兒沒有回來?”
黑暗將殘老村完全吞沒。
“婆婆不必着急。”
村長被瘸子和藥師抬了過來,勸住正要背石像去外面尋找秦牧的司婆婆,道:“該教他的,我們已經教給他了,他只要學會了,應該可以在大墟活下來。你現在出去也沒有用處了,天已經黑了。”
司婆婆頹然,也知道村長的話沒錯。黑暗淹沒大墟,倘若秦牧還活着那麼便可以活過黑夜,無需她去救,倘若已經死了,她帶着石像去尋找秦牧也沒有任何用處。
“他還有那塊玉佩可以保護他……”
雖然這麼想,但司婆婆卻知道秦牧胸前的那塊玉佩只是用來保護嬰兒的,能夠保護的範圍有限。秦牧已經長大了,玉佩的光只能護住他的胸口。
“牧兒,你一定要聰明啊……”司婆婆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