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來説,趙石這個年過的還算不錯。
不用見那麼多的人,也不用想那麼多的事兒。
臘月二十七這一天,趙石將長子叫到了書房……
除了吩咐今年往各府去拜會的事情外,還有另外一件事。
“你有個準備,明年開春,給你謀一任外任,所以,別讀你的書本了,緊着跟你老師請教一下為官之道。”
趙君玉當即就傻了,這個消息太過突然,他這裏一點準備也沒有。
“您是説……但明年大考……”
趙石頭也沒抬,繼續寫着他的大字。
“明年科舉,不參加也罷……到外面,去長長見識,你還太年輕,知縣先不用想,最多是個主簿。”
趙君玉定了定神,倔強的仰起頭,“父親,兒子還是想科考中第,再入宦途,若明年不成,再聽父親安排如何?”
趙石停下筆,讚賞的笑了笑,“行,你也算有自己的主見了,再要出去,為父也放心不少,但既然讓你不要參加明年的科考,自然有為父的考量……”
“這麼跟你説把,明年的進士科,考之無益,多的呢,你也不用問了,聽為父的吩咐,出去為官,為父也不求你能做到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但你要記得,你是為父的兒子,晉國公府長子,不要給人説你虎父犬子的機會。”
趙君玉如今也大了,也不是什麼事都不懂,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書呆子。聞言沉默良久。躬身道:“既然父親這麼説。兒子自然聽父親的,出去之後,也絕對不會給您丟臉。”
實際上,趙君玉已經隱約明白,明年的大考,可能要起些波瀾了。
而聽父親的口氣,再聯想如今朝廷的風聲情勢,趙君玉猜測。可能是朝廷要改科舉之制了……
朝廷科舉之制,多仿後周,南唐所立,初時以進士科為尊,後來,其他諸科漸漸被進士科合併,到了如今,朝廷選士,或有側重,但卻不會再出進士科範疇。
所謂士林華選。進士及第,也漸漸深入士子之心。
到底會怎麼改呢?是回到隋唐舊制。還是……
趙君玉有些好奇,但父親既然不説,他也不敢深問,這到底牽涉到了朝廷大政,就算知道了,對他也沒什麼好處。
出了書房,徑自去了後宅老師居處。
陳常壽這兩年身體越發差了,已經很少在府外露面,大將軍府的職責,也早已交卸,甚至於,在外府也少有能見到他的身影。
平日裏除了看書,其實就見見孫文通,李博文幾個,談談詩文之類的東西,一年當中,大部分的時光,都在休養。
趙君玉來的時候,陳常壽正抱着火爐,身上蓋着皮裘,在屋中靜讀,屋中書案之後,一個半大小子,在伏安練筆。
韓氏也在屋內,手裏拿着針線,織着繡品,時不時抬頭看看父子兩個,眼角眉梢都帶着温柔之意。
靜悄悄的,卻是一屋子的幸福味道……
趙君玉不算外人,直入內室,丫鬟跟進來,給他脱去外氅,趙君玉又給師傅師孃請安問好。
韓氏趕緊吩咐下人,給他準備些熱湯,暖暖身子。
半大小子眯縫着眼睛湊過來,甜甜的叫着大哥,趙君玉拍拍他的腦袋,順手塞過去一個小玩意,半大小子立即眉開眼笑。
屋子內一下就熱鬧了起來。
陳常壽放下書,擺手叫趙君玉坐下,笑着便問:“今天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府中的事情應該挺多的吧?還是學問上有難題?不要着急,還有多半年的時日呢……”
趙君玉苦笑,等屋子內靜下來,才把剛才父親所言跟老師説了。
不得不説,趙石和兒子的關係,遠不如兒子跟陳常壽那麼親近,不然的話,這會兒趙君玉絕對不會出現在陳常壽麪前。
陳常壽聽了,只稍一沉吟,便笑着道:“既然國公這麼説了,自然有國公的道理,你讓為師説什麼?”
“可是……明年大考,學生已經準備了好久,不考上一考,總覺得不安心,學生也知道,父親從不會無的放矢,但……就算改,又能改成什麼樣子呢?若學生中第,就是正途出身,若順父親安排,學生……”
説到底,他還是存着不甘心,卻又不敢跟父親頂嘴,所以便到老師這裏來討主意了。
陳常壽搖頭失笑,“你呀……你應該好好想想,你父親這麼多年,可有強着你做過什麼?”
趙君玉訕訕搖頭,其實,這也正是他多有心結的地方,之前父親常年在外征戰也就罷了,如今留在京師,他卻也見不到父親幾面,就算見了面,也説不上幾句話。
這些年來,他覺得吧,父親對自家子女,實在疏少關注,不獨是他,就算是弟弟妹妹,也是如此。
當然,這也讓他心底最深處有着些平衡,但也少不了怨念。
其實,為人子女者,多數都是這麼個樣子,管的太少,不樂意,管的太多,同樣不會高興,要不怎麼説呢,父子乃是前世的冤家對頭,就是這麼回事。
陳常壽多聰明的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不過,他也不會去點破什麼,他也年輕過,知道年輕人就是這般模樣。
他能做的,其實就是勸導,現在其實他也有點後悔,這個弟子很聰明不假,但當年若不是跟着他習文,而是跟着其父親走武人一途,此時怕是要順遂的多。
而且,心思也不會這般敏感。
想到這裏,心裏微微嘆息一聲,嘴上卻道:“你想想,當年你小的時候,你父親對你寄望甚深,你卻改了文途,你父親可説什麼了?如今他卻明言要你出京為官,不要參加明年的科舉,這番心意,你若還有猶豫,枉為人子也……”
這話就重了,趙君玉不敢再坐着,起身束手恭立,“老師,學生絕無它意,您……”
陳常壽笑笑,温聲道:“你這孩子本性純良,我和你父親都知道,也不用這麼戰戰兢兢的,所以啊,你回去之後,還是準備準備吧,出京為官,並非一片坦途,地方上的事情,比京師這裏也差不到哪裏去……玉不琢不成器,你當好自為之了。”
“是,學生謹遵老師教誨,父親也説了,讓學生在出京之前,要勤來您這裏請教呢。”
“呵呵,吾之所學,十之**都傳給你了,若還要問,我只能告訴你,勾心鬥角之學,淪於下乘,不可沉溺於此,當為防人之用……若是其他政務之事,不如多去孫先生那裏討教,當有受益……”
趙君玉道了聲是,重又坐下,心中安定了不少。
心想,既然父親老師都這麼説了,那麼還是聽安排為好。
其實京師這裏他早就已經呆的有點厭煩了,很想出去走走,見識一下天下山河之壯美,人物之錦繡。
想想前些時鬧出來的事情,已經挨的那一耳光,他不由摸了摸臉,暗自警醒,這次若是出京為官,交遊卻更要小心些了。
可以説,他這小小年紀,已經真切的體會到了人心難測,之前故事,無疑跟他上了很生動的一課。
看着他的動作,陳常壽不由笑了。
“放心吧,你父親年年立威,殺伐無數,天下間敢再輕動者,並沒有幾個,你父親讓你出京為官,不是讓你畏首畏尾,給他丟臉的,大可放開懷抱,施展抱負為先。”
趙君玉點着腦袋,做受教狀,“老師見微而知著,洞徹人心,若學生有老師半成的本事,也不至於挨這一下了。”
陳常壽笑而不語,不是他自負,除了南十八,天下間能在觀人一事上,強出他的,可不多見。
但也沒什麼可得意的,像他和南十八這樣的人,多遭天妒,宦途無成不説,也大多夭壽,或一生孤苦。
南十八一生為仇所困,至今還在外面奔波,他陳常壽卻已經撐不了幾年了,這就是為人謀主的悲哀。
眼前這個年輕人,出身顯貴,青春正盛,哪裏能夠體會到這些?
師徒兩人又閒聊了兩句,最終,趙君玉還是沒忍住,問道:“老師,您説明年大考,會有何不同之處?”
“照你看來,會是如何?”
“學生聽了父親之言,到是想到一些,就是不知對不對,學生以為,不會再出科舉案那樣的事情了,今年朝廷人事幾新,明歲當以求穩為先……所以,照學生看,應是科舉之制,為朝廷不喜,將改之以適天下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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