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君玉在自己老師那裏學的最多的東西不是四書五經,而是正經的權術,那可以説是陳氏一族家傳的本事,也就是揣摩人心,觀人行止之術……
此時一見情勢不對,立即便起了疑慮。
但再要想走,可就不那麼容易了,不過,那幾位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的士子的身份,他到也打問了個清楚。
正是國武監被退監的生員。
到了這個時候,趙君玉已然明白,此次文會很可能是個圈套。
如今京師風波動盪,朝臣爭執不休,即便是他的父親,還都要三思而行,唯恐稍有不慎,便陷入永無休止的朝爭之中。
在這樣一個時節,作為晉國公府長子,他是萬萬不敢多事的。
這就是世家子們立足的根本,不會像寒門子一般,懵懂之間,一頭就扎進漩渦之中,他們的消息更加靈通,對於政治局面也更加了解……
對於幾個勸他來此的同窗好友,趙君玉也已有了戒心。
不過話説回來了,他這個時候,也沒當有多大的事情,文人相爭,徒逞口舌之利而已,少有當場鬧的不可開交的時候。
所謂君子絕交,不出惡語嘛。
所以,趙君玉這裏立馬打起了退堂鼓,想要離開這是非之地,難道還真有人敢拉着不讓他走不成?
但人家手段盡出,又如何容他從容離去?
他這裏剛露出離去之意,那邊幾個人的刻薄言語便來了。文人説話。罵人不帶髒字的本事。旁人是學不來的。
總之,一旦辱及晉國公府的話語落在趙君玉耳朵裏,還算能夠忍受的話,那麼其中一人,説出的帶着虎父犬子含義的話語,就正正戳中了趙君玉的軟肋。
身為大將軍趙石的長子,從出生開始,也就會感受到來自方方面面的壓力。這個也就不多做贅述了。
而大將軍趙石南征北戰,聲名赫赫,兒子卻是正經的文人,他當初年紀小的時候還不怎的,但隨着年紀漸長,對於不能子承父業的遺憾,也無時無刻不在他心頭縈繞。
雖説,他自己也有着自己的道理,想要超過父親的功勳聲望,從軍一途是沒有任何可能了。所以,在文事上有所建樹。不定便能另有一番局面,這就是他最隱秘的心思,除了他的老師以及母親,其他人都不容觸碰。
每個人都有忌諱,那人的話語,也正碰到了他最難以忍受的地方。
爭吵便由此而起,趙君玉口舌之便給,也不讓於人,當場就落了口出不遜之人的臉面。
面紅耳赤的幾個人,和不明真相的圍觀眾,加上別有用心之人的鼓動,爭吵最終演變成了拉扯,最後便是拳腳相加。
趙君玉雖然自小習文,但出身晉國公府,又是大將軍趙石的兒子,身量上已經高高大大,比不上自己父親的雄壯,但總歸不是那些文弱之人可比。
但他的對手,卻也不含糊,都曾在國武監進學,你來我往幾下子,趙君玉便吃了點小虧,他的對手也沒佔到多大的便宜。
這個時候,其實已經算是斯文掃地了,不明真相的人在不住相勸,拉住動手的幾個人,若是這般,也沒多大的事情,最多也就是文人無形,互歐了幾下,鬧不到長安府衙去。
但既然已經出現了機會,有人自然不會放過……
於是,也不知是誰,立馬知會了樓下的隨從,這麼一來,哪裏還有旁的結果。
文人間的雅集,最終變成了一場羣架,三個晉國公府帶刀家將,護着自家公子,將上前來的人,噼裏啪啦的都放倒在地。
這三個人,都是見慣了戰陣的軍人,下手哪裏會輕的了,只是顧忌身在帝都,不敢下死手而已。
但那些衝上來的人,骨斷筋折卻是難免。
據趙君玉自己説,毆鬥才開始不久,長安府衙的差役便已經衝上了文會所在的酒樓,將一干人等都帶回了長安府衙。
審案的是一個長安府衙的一位提刑官,其所在的刑房,也是新建的長安府衙中最具威權的一房。
若擱在地方上,必然隸屬刑部,但在長安,刑部對它的影響就不大了,由中書直轄,專職於長安提點刑獄事。
這位提刑官只是簡單的問了問案情,立即便是勃然作色,新建的衙門,需要立威,尤其是在京師長安這樣的地方,但立威到晉國公府,事情就顯得有些異乎尋常了。
而且,頗有點不問青紅皂白,便將毆鬥的兩方,各打了八十大板。
連晉國公府長子趙君玉都捱了三板子,不畏權貴的風骨,是表現了個淋漓盡致。
而且,這並不算完,等到李博文帶着人到長安府衙準備將府中人等接回去,一瞧府中人等受刑之後的模樣,哪裏會輕易了事。
爭執之下,這位提刑官又是大手一揮,將晉國公府來人都敲了板子。
最終,雖然將人都送了回來,但後話還有呢,要具書上奏中書,剝了趙君玉的蔭職,以及他文舉的身份,至於幾個家將,也要重判,除了他們的軍職,發配外方。
好在,這位“大膽剛正”的提刑官還有點理智,沒將人繼續扣留在長安府衙,不然的話,這樣接二連三的挑釁,定會讓趙石親自尋上門去。
陰謀的味道太重了,趙石這裏聽完之後,除了暴怒之外,也很難想象,這樣拙劣的陷害手段,竟然會落在他的兒子身上。
這是要幹什麼?是誰指使?又有誰參與其中?
長安李氏?趙石當即就否了這個念頭,同門下平章事李圃那樣的人,用不出這等陰私的手段,長安李氏,總歸還要些面子的。
那麼,這是要激怒於他,還是要拖住他的手腳?甚或是,這是一次警告?
趙石惱怒之餘,卻也心中冷笑,他孃的,在長安呆了才多大一會工夫,就已經有人忘了他趙石的名聲都是怎麼來的了?
其他人先也不去理會,長安府衙門,參知政事周枋,定然是脱不開干係了……小小的長安府衙提刑,真是不知死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