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還有未盡之言吧?”
方謙此時心裏的真的急切,這等抽絲剝見,循序漸進,偏又條理清晰的真知灼見,聽的再多,也是嫌少,尤其是在遠見上,方謙覺得,朝堂上的同僚們説的那些,真真是讓人慚愧了。
與其糾結於拒與不拒,或是吐蕃使者如何狂妄,到不如多想想,怎麼從中取利,將壞事變成好事……
他這是典型的文人心思,自然便與南十八,陳常壽等人所思所想,更加契合,而和種遂這樣的軍中將領所想大異。
成武皇帝若有所思,這時也是催促道:“愛卿之見,着實另闢蹊徑,若還有什麼,儘管説來,朕可有些等不及了呢。”
趙石瞅瞅外間天色,已經來到深夜,酒冷羹殘,不由道:“陛下,天色已晚,不如微臣明日一早入宮,再説與陛下,陛下如此深夜,還在宮禁之外,怕是不妥吧?”
皇帝陛下性子偏急,哪裏等得,瞅了瞅桌上的酒菜,擺了擺手道:“今日來你府中,所獲良多,興致正濃,怎能輕去,換過酒菜,咱們接着商量,才是正理。”
這個時候,他確實是覺得,如此商談國家大事,讓人有些欲罷不能之感,而且,氣氛遠比宮中議事要輕鬆的多,幾個臣子句句貼心,也句句聽着,都有着深意。
方謙和種遂則微微對視一眼,都覺着,大將軍這個時候住口不言。許是之後所言。旁人不宜在側了。
兩個人雖説一文一武。卻都是心思通透之輩,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這個上面。
方謙雖然也是不願,但還是立即掛上了笑容,勸道:“陛下,大將軍昨日方自歸京,身子恐怕疲憊的很呢,再者,大將軍所言有理。陛下久離宮禁,深夜不歸,怕是不妥……”
種遂接着話頭也勸,“陛下,來日方長,也不急在一時,不如早歸……”
這個時候,皇帝陛下卻顯出了本性中的霸道出來,瞅了趙石一眼,笑道:“兩位愛卿瞧瞧。大將軍神采奕奕,何來半分疲態?大將軍豪勇無雙。身子強健無比,早年,朕便知之,些許旅途疲憊,又算得了什麼?”
皇帝陛下既然不想走,誰還能趕得動?
趙石也只能命人再換過酒菜,這次帶人進來的卻是內宅管家觀星,這是地道的東宮舊人,見了成武皇帝在座,當即便吃了一驚。
外面只道是尚書大人在與侯爺商量大事,觀星不敢打擾,在外間等了已經許久,還有些奇怪,説進書房的是四個人。
能與兩位大將軍,一位禮部尚書並坐飲酒,卻未聽得下人傳報名姓,又會是誰,這時一見,真的驚的差點心都跳出來。
不過到底是宮中出來的,又在成武皇帝陛下身邊侍候過,當即便明白,陛下這恐怕是私自出宮,不欲外人知曉,勉強定下神來,當即一拜。
“老夫人命婢子傳話於老爺,賓客已經散去,姑爺也已興盡而歸,如今夜深露重,不如留客,客房已經準備妥當,還請老爺示下。”
趙石擺手,“換過酒菜,你們在外間候着,其他之後再説。”
等人都出去,成武皇帝便笑,“這觀星如何?朕身邊的人,這心思還算靈透吧?”
其他兩人這才知道,方才那府中婢女,還是出自陛下身邊,不過對於這樣的事情,兩人已經麻木了。
“見怪而不驚,一派大家風範,陛下身邊之人,自然不同凡響。”
方謙猛拍馬屁,心裏卻在想,就説嘛,定軍侯府才立下幾年?這女子看上去雖然年紀有些大了,卻是美貌非常,又有着一身的靈氣,別有一番風采,顯是自小便有人教導,這樣的女子可不是隨隨便便便能尋到的。
種家那裏更不能送這樣的女子入府,卻原來出自宮中,怕是陛下送到大將軍身邊的伺候之人,嘖嘖,大將軍果然豔福不淺。
不過這樣輕浮的心思,他斷然不會表露出來。
那邊,趙石已經拱手,“若非陛下所賜,以臣那幾位夫人……這內宅啊,不定已經亂成什麼樣子了呢。”
成武皇帝滿意頷首,其他兩人也都笑了起來。
誰都知道,大將軍趙石的幾位夫人,可都不同尋常,正室夫人小門小户出來的,偏偏坐穩了定軍侯府正室的位子十數年,在京中各府之間説起來其實也算是一樁奇事,多有贊大將軍念舊情的。
種氏,李氏兩位夫人,都是將門出身,巾幗不讓鬚眉,一個若非嫁人了,如今的地位怕是已經可以和當年香侯比擬。
一個隨夫君南征北戰,也是一等一的女中豪傑,加之出身種家一門,當年奇聞異事,也是屢有聽聞。
之後又有兩位草原公主嫁入定軍侯府,據説都是貌美如花,卻又弓馬嫺熟。
只有另外一位大將軍妾室,出身景王府歌姬,身份卑微,不過卻誕下了定軍侯府唯一的子嗣,為京中青樓女子欽羨不已,其實勉強也算是一段傳奇了。
這樣來歷各異的女子湊在一起,府中沒有鬧翻了天,確實讓人有些驚奇。
不過在座之人,有着探尋大將軍**的能力的皇帝陛下,卻斷不會做那無聊之舉,皇帝陛下此時只是舉杯,笑道:“都説家和萬事興,這定軍侯府的安逸祥和,卻不知為多少朝中臣子所羨,愛卿治軍治家,皆是有方,來,咱們敬大將軍一杯,家國家國,家在國前,家興則國旺,願我大秦,將來也能震懾四方,百姓安居樂業,四海昇平。”
聽此言語,幾人不敢坐着,立即起身,雙手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重又落座,成武皇帝吃了幾口菜,才又開言道:“好了,愛卿還有何話説,就接着説吧。”
趙石放下筷子,心裏也道,快點説完,好打發這幾位趕緊走人。
“剛才説了一個,那臣就再説説第二件事,聽聞吐蕃使者請求公主下嫁,一如當年文成公主舊例可是有的?”
不用方謙兩人接話,成武皇帝已經點頭,恨恨道:“此事絕無可能,別説朕之女兒,年紀幼小,嬌貴尊崇,便説那文成公主入吐蕃與松贊干布聯姻,帶去能工巧匠無數,還有着大唐皇帝種種厚賜……”
“據歸義王傳信,吐蕃舊日王庭所在的宮宇當中,還留有當年無數珍奇,雖多有散失,卻也蔚為可觀。”
“朕可沒那許多家財,予一吐蕃小子,這個絕對無可商量。”
皇帝陛下一旦露出守財奴的樣子,除了讓人忍俊不禁之外,卻也多少有失威嚴。
不過,這裏不但不是宮廷之內,而且,飲酒相談,氣氛很是輕鬆,這玩笑之語,從皇帝陛下口中説出,卻是分外的讓人感到親近。
趙石笑着連連搖頭道:“微臣只是問問事情真假,才好評説,可沒説讓陛下舍財,咱們的工匠銀錢還不夠用,卻捨去救濟吐蕃人,世間沒有那個道理,我想,這裏也沒人會有那樣的善心。”
一句話,眾人都樂了,種遂更是一口酒噴在了桌上,趕緊抹着嘴巴,向皇帝陛下請罪。
皇帝陛下也笑的前仰後合,連連擺手,“愛卿所言甚合朕意……甚合朕意……”
笑過之後,氣氛越加融洽,趙石才又説道:“微臣是想説,既然不能答應,便換個條件來談便是,吐蕃閉塞已久,坐井觀天,拖上些時日,等西夏一滅,吐蕃人也就知道怕了……”
成武皇帝聽了,卻是笑着指點着趙石道:“原來在這裏等着,攻取西夏之事,朕已點頭,不用如此轉彎抹角的老來提醒於朕,罰你一杯,之後還要給朕説説,換什麼條件才算合適……”
趙石喝酒自然痛快,一杯酒下去,放下酒撰。
“可換的太多,朝臣們自有建言,微臣……想不太好……”
“莫要僑情,朕知你心中已有定見,説來於朕聽聽,也不定用的上,咱們君臣,情分非比旁人,沒有什麼話是不能説的。”
種遂和方謙都低下頭去,默默吃菜飲酒,就當沒聽見這話。
趙石揚了揚眉頭,沉吟片刻才道:“如果非要説的話,微臣覺得,開放邊市,互通有無,當可讓吐蕃人思量一二才對……”
一句話,讓方謙和種遂同時抬起頭來,開放邊市,設立市易所在,向來是不得了的大事,而與大秦第一個有着邊市之約的正是後周,那還是在景興皇帝年間,為求交好大秦,後周提議開放邊市,不過幾年之後,大秦東出,邊市便隨之廢棄。
和吐蕃通商……兩個人都是浮想聯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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