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察使脱胎於大秦都察院,都察院為景興鼎革時所立,實際為大理寺下屬,職責初時與御史台相仿,行糾察百官之事。
實際上,景興初年,同門下平章事楊感去位,御史中丞與楊感門下,資歷又老,與朝野官員,交通往來,景帝用起來很不順手。
當時皇位不穩,也顧不上那麼多,不過等蜀中大事一定,李圃接任同門下平章事一職,景興政革開始之後,御史台的日子就不好過了起來。
立都察院分御史台之權,下設各路都察使,巡察使,採訪使等,與宣撫使,宣慰使等並列,成為地方主官之一。
隨着景帝的全力支持,御史台在地方上的權力實際上已經移交給了都察院,加上又增提點刑獄之權,事實上,已經脱離了大理寺的控制,成為刑部,大理寺共管的一個衙門。
但就職權而言,無論是刑部,還是大理寺,也都沒有太多的權力對都察院指手畫腳……
景興一朝末年,也是都察院最風光的時候,如果這麼下去,不定就能取代御史台,成為大秦又一個威權顯赫的衙門。
不過等到成武皇帝登基,都察院的好日子也算結束了,成武皇帝毫不猶豫的將都察院設在了御史台之下,又御史中丞總管。
這裏面涉及的事情,以及政治考量多不勝數,不過最重要的一點,其實還是受了王氏一門倒台的牽連,眾所周知。大理寺是王氏一門的根基所在。那麼大理寺之下的都察院。王氏又怎麼會放過?
實際上,在成武皇帝登基之初,都察院的下場已經註定,而都察院下屬之都察使之類,名字也由繁化簡,不再沿用唐時舊制,定為了按察使。
權力並未消減,只是與御史台合了起來。頭頂上多了一個正管衙門。
這麼做的好處其實是顯而易見的,少了很多關節,官員有所精簡,而且,上下之間,職權漸漸明確,中樞對地方的控制也更加的有力……
不過説起來,朝廷所考量的出發點,永遠不會是這麼簡單,其實。最重要的一點考慮就是,隨着大秦疆域的擴大。官員的任用和考核,越來越顯重要。
無論是御史台,還是都察院,加上刑部,大理寺,這種明顯帶着景帝風格的相互掣肘,相互制衡的監察局面,讓各個職司都有了一絲無力感。
朝廷需要下情儘快到達京師,而地方上也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衙門來控制官員們的行為,加之吏部官員考評越來越是繁重,都察院,御史台送上來的官員考評,多有相悖,根本無法細細辨別,打回去吧,又徒耗時日,兩邊自然不會自揭其短,只能讓兩邊互噴口水,多出不少公案。
如此一來,吏部那裏也是怨聲載道,吏部尚書已經多次在中書議事之時,大吐苦水,讓中書拿個法子出來。
此事一直拖到成武二年的時候,才終於有了定案。、
於是,頗為落魄的御史台一夜之間,又重新在朝堂之上站穩了腳跟,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也就是這般了,皇位上坐的人不一樣了,自然就有人倒黴,有人得意。
不過都察御史也好,按察使也罷,就職權而言,他們卻是在侵蝕地方主官的權限,大部分按察使又都是京官出身,長此以往,必然位在其他地方大吏之上。
當然,那是天下承平之時的事情了,當今天下,正值亂世,英雄輩出,豪傑奮起,按察使之類官吏,權勢再彰,也無法在將軍們手中奪得更多的權力……
天色近晚,天空陰雲密佈,北風烈烈,大同城如同一尊巨獸,矗立在寒風之中,挺直着歷經歲月洗禮的斑駁身軀,依舊能彰顯出北地雄城之英姿。
此時,已經到了關閉城門的時候,但在大同城北門,一羣人聚在城門之前,迎着凜冽的寒風,翹首北望。
按察使鄭鐸看上去四十左右歲的年紀,裹着厚厚的大氅,還是被凍的臉青唇白,不住瑟瑟發抖。
“北地……風寒,一至於斯……真真讓人受不住……柳大人,大將軍也應該快……就快到了吧?”
稍稍往前湊了湊,來到宣慰使柳世源身邊,跺着腳,斷斷續續的問着,顯然冷的有些受不了了。
實際上,他們並未在這裏等候多少時間,只是天氣驟變,眼瞅着一場冬雪就要下來,這才讓人難耐風寒。
宣慰使柳世源望遠處張望了一下,他來到大同已經數載,比之鄭鐸要適應一些,此時雖也冷的厲害,卻還受得住,只是擺了擺手,“再等等,如果不成,再到門洞避一避,不過大將軍帶的是騎兵,咱們在城門之前迎候,已是不妥,若是等大將軍到了咱們眼前,再倉促迎出,怕是不妥。”
鄭鐸回頭望了望身後黑洞洞的城門甬道,被風從那裏呼嘯而過,只聽聲音,就讓鄭鐸呲了呲牙,到那裏避一避,還不如在這兒等着呢。
心裏不由暗自腹誹,大將軍南歸,也不選個好日子,就這天氣,在此處站一站,已是如此,大軍行軍又該多辛苦?
想到這裏,不由對那位大將軍又添了幾分佩服之意,勤勞王事至此,可以算是沒有辜負了半點陛下信重。
隨之又羨慕的想着,冠軍大將軍回到大同,應該呆不了多少時日,年關之前,怕是要回京述職。
據前些時到的家信推測,這次冠軍大將軍回京,加官進爵可就不是以往那般輕描淡寫了,算起來,應該是要加公爵號了。
嘖嘖,大秦開國至今,第四位公爺,大秦因功而封國公的,另外三位都是大秦開國元勳,不過歷代下來,只有京師李家還在,其他兩位的後人,都已敗落。
就算是李家,國公之位也已不在,要知道,大秦爵位繼承向來是減等而授,像鄭家這樣的門閥世家,從祖宗那裏數下來,最高也不過是個縣伯之位。
爵位之賞在大秦分外難得,早已是朝野共識……
不過近些年,爵位有所放開,長安之亂前後,一下就出了兩位侯爺,之後機緣巧合之下,還出了一位異姓王。
同門下平章事李圃晉侯位,也是指日可待,等到再出個國公,自己那位伯父大人,應該也能加個一等伯了,好一好,三等侯也該是有的……
成名需趁早啊,這位按察使大人哆嗦着身子想,家裏那些嬌生慣養的東西就不用提了,還有那些盯着王家留下的職位不放的傢伙,用鼠目寸光來形容再是合適不過。
他可是幾次提議,要多拿下些兵部和樞密院的職位,小點不怕,那才是將來晉身的好地方,而且還能少些麻煩。
但家裏人還多是願意呆在吏部,那個地方到是不錯,但陛下和中書的大人們,誰都不會輕易放過那裏,那才是真正的是非所在。
而鄭家子弟從軍的又少,耕讀傳家,耕讀傳家,真真是比上有餘比下不足……
更讓人無法忍受的是,一些所謂老成之人,還在想着如何限制將軍們的兵權,還總那唐時舊例來説事。
也不想想,大唐開國之時,那些秦王府舊人,各個聲名顯赫,凌煙閣上留名,又有誰起兵作亂的?
限制大將兵權,那也應該是天下一統之後的事情,現在説這個,美其名曰,眼光長遠,,實際上,卻是看不清眼下情勢的迂腐之人了。
希望家裏那幾位還沒老糊塗,不要在冠軍大將軍回京之後,鬧出什麼事來才好,跟現在如日中天的定軍侯趙柱國相爭,怕是要碰個頭破血流,即便是陛下那裏,也不會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實際上,歸根結底,景帝一朝的那些風波事故,在成武年間,怕是不會重演了,陛下的眼光,和先帝不同的很,更願意放眼於天下,心胸氣魄,非是先帝能及。
尤其是在用人之上,再不如先帝般……謹慎,先縛住手腳,再讓人施展才幹,當今陛下用人,卻要大膽的多,頗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氣概。
想來,在定鼎天下之前,這些朝廷大將皆能放開手腳才對。
若逆勢而動,定然粉身碎骨,王家殷鑑不遠,怎麼就還有人不明白這個道理呢?難道真的被那點田產什麼的矇住了眼睛不成?
正浮想聯翩之際,遠方終於傳來陣陣馬蹄聲,不一時,便馬蹄聲便已連成一片,好像悶雷般在耳際劃過,地面也開始微微顫動了起來。
包括鄭鐸在內,官員們立即開始整理袍服,挺直身子,簇擁着宣慰使柳世源往前慢步而行……
(上一章的卷名錯了,不過沒法改過來,又不想麻煩編輯,所以也就那樣了,不影響閲讀就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