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明斷
趙石和李家的恩怨也就是杜山虎知道的清楚,再加上他也算是被李家逼出了鎮軍,心中怨氣自然也是不小,此時聽聞李家倒了黴,心中也是暢快,不過他這人看上去粗豪,沒有心機,但其實心裏很是有譜的,什麼事情該説,什麼事情要爛在肚子裏,分的明白着呢。
這時見趙石顏色,便知道他並不願意在這個事情上多説什麼,嘿嘿一笑便岔開了話題,“旅帥,咱們還是聚仙樓?不過這銀子……”
他大手大腳慣了,府中護衞的薪餉也不在少,但左手來右手去,他最近還在長安琢磨着弄間房子,打算將婆娘和兒子接過來一起享福,手頭未免緊了些,到是趙石餉銀最高不説,花用還少,很是攢下了不少銀錢,不過他自己對這些沒有什麼概念,自從那個李博文來了府裏之後,趙石便把銀錢上的事情都交給了這人管着,這人雖是文人出身,卻不是個不通財貨之輩,不過管賬的事情讓他做來頗有些大材小用的感覺。
趙石看他們幾個七嘴八舌的,頗有吃大户的意思,就是李全壽這個小王爺這回也不大氣的往外掏銀子了,顯然是這幾個人事先商量好了的,再一想,這些日子參加武舉,神經繃的緊了些,這時出去輕鬆一下到也無不可。
於是便道:“好,但我們不去聚仙樓,隨便找個地方就行了。”
聽他説完。李全壽立即歡呼了一聲,脱口便道:“行,我們去彩玉坊。”
杜山虎幾個這時都扭過了臉去,卻是吳太監聞言一下跳了起來,尖聲道:“不能去那兒。”
李全壽順勢就給了他一腳,“這裏哪裏有你説話的份兒?趕緊給我滾一邊去,老趙,我聽他們説了不少那裏的趣事。咱們今天就去那裏成不?”
趙石看了杜山虎他們一眼,立馬也就明白那彩玉坊實在不是什麼好地方,幾個男人若是去那兒也沒什麼,但再加上一個孩子,一個太監,就未免有些……
到是那位李博文,李先生,又搖晃起了他的舌頭。噴灑着毒液道,“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正是個好去處,這兩個粗人雖然心思齷齪,但美人佐酒。温柔鄉里説年少,正是雅士所為,就是恐怕東家青春年少,一個不好消磨了那雄心壯志。豈不惜哉?
再一個,東家這數月攢下的積蓄恐怕也……”
便是以趙石地心性,這時心裏也是暗自嘆了口氣,自己找的這幾個人真是沒一個善茬兒,生要帶着這個小王爺去吃花酒,逛妓院,真真都是膽大包天的主兒。
不過還沒等他説話,董總管從不遠處的小徑走了過來。看見這一羣人圍在這裏,形形色色,鬼頭鬼腦,有心想説上幾句什麼,但看見小王爺李全壽在人羣中間上躥下跳的,最重要的前面還站着一個趙石,立馬把話都嚥到了肚子裏,臉上則換上了笑容。
“趙都頭在這裏啊。剛回來?李金花李將軍來府裏拜會。可都等您大半天兒了,你看是不是去見見?”
聽見李金花的名字。趙石微微皺了皺眉頭,杜山虎這個時候也不吱聲了,當年的事情説起來李金花還是對他們顯鋒軍有恩,後來有些不地道地地方也都是在她不在的時候弄出來的,憤恨歸憤恨,但對於李金花他心裏還是存着些感激的。
他瞅了瞅趙石的神色,天色已經有些發暗,也瞅不清這位旅帥臉上到底是個什麼表情,只是一雙眸子漸漸變得如當初般冰冷,這樣一來,他更會開口説什麼了。
趙石微微搖頭,“董總管,這人你幫我打發走就是了,走,我們出去吃飯……”
“王爺的意思……王爺的意思是你最好能見一見她……”董總管卻沒想太多,這話本來便是王爺吩咐下來的,只是看到趙石地眼光漸漸危險了起來,盯在他的臉上甚至有種被刀子刮過的感覺,他是吃過這個少年苦頭的人,心中一直有些畏懼在的,説話便也變得有些吞吞吐吐了起來。
“我説過,這人我不想見,王爺那裏我自己去説。”
一直到出了府門,趙石地臉色也不見好轉,對於他來説,李家終歸便是敵人,對於敵人他向來不會心慈手軟,即便過去可能是朋友,這種心理有些偏激和黑暗,但對於趙石來説卻再是正常不過,雖説他如今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但和別人虛與委蛇的功夫還不到家,至於這事李玄瑾是如何思量的,他還沒有認真去想。
幾個人最終還是找了一間看上去不錯地酒樓,沒去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畢竟大家都不是傻子,帶着小王爺去逛妓院這種事情也只是口頭上説説,不會只為了圖一時的痛快而讓自己麻煩纏身。
不過這一喝起酒來,之前因為趙石陰着一張臉而有些壓抑的氣氛立即蕩然無存,不一時便吆五喝六了起來。
酒到半酣,有些人便開始管不住自己的舌頭了,李博文眯着一雙被酒氣燻的有些微紅的眼睛,“東家,那位李將軍我可是聽説過的,以一女子之身,縱橫沙場,百人襲營,大破西夏鐵鷂子,聽説還陣斬了西夏悍將野利齊,之後行軍百里,虛布旌旗,解了慶陽之圍,然後更不得了,假大將軍令,悍然殺掉了慶陽將軍李繼祖。真真是位女中英傑,這樣地人來拜會東家,為什麼東家卻不願相見?
都説大丈夫當胸懷天下,東家可是因為對方是一女子而有所看輕?心胸是不是窄了些?”
這裏也就他一個人敢這麼和趙石説話,趙石年紀雖小,但威嚴卻是與日俱增,和之前那一身凌厲的殺氣不同,這是手上有權。屬下有人,才漸漸養成了一種外在表現。
聽這麼一説,其他幾個人都是面露欽佩之色,便是李全壽也朝他伸出了大拇指,順便作了個鬼臉兒,不過杜山虎卻恨不得一巴掌把這人拍死,在他眼裏,趙石雖然沒有他這個年紀的少年人一點的浮躁。每每都是冷淡沉靜,但話説回來,他卻也覺得趙石心胸不夠寬廣,甚至有些陰沉的感覺,只是嘴上不説而已。如今李博文這句話一説,不是情等着趙石發飆呢嗎?
但趙石並未如他意料般暴怒,或者是展現那陰沉的嚇人地性子,只是微微晃了晃酒杯。語氣也很淡的説道:“這事不是什麼大事,要不是有人老是來提醒我,也許早就忘了……”
杜山虎聽了咋吧咋吧嘴,也不知趙石説地是真是假,不過若是擱在他自己身上,可是要記一輩子地。
卻聽趙石接着説道:“我這人眼裏從來不揉沙子,大事小事也許很快就忘了,也許十年也忘不掉。這和心胸無關,但話説回來,你説的不錯,我自認不是什麼心胸寬廣之人,在我地能力範圍之內,睚眥必報是肯定的了,你只要明白這一點就成了。
好了,不説這些。我問你個事情。”
李博文楞了愣神兒。方才的話卻是他有心那麼説地,只不過是想試試這位東家的氣量。一般來説,一個上位者氣量的大小也就決定了下面的人能否一展所長,他還是很會為自己的將來打算的,若是這人氣量狹窄,以後少説多聽也就罷了,沒必要和田豐一般鬧個悽慘下場。
不過在聽完了這一番貌似開誠佈公的話,他也弄不清心裏到底是個什麼滋味兒,暗自打量了一下對方的臉色,不得不説,這位東家地心思很少會表現在臉上,試探失敗,好像這位東家還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説話雲裏霧裏的意有所指,心情微沮,不由道:“東家請講。”卻是罕見的沒有説出什麼惡毒言語來。
“給我説一下,這次李家會倒多大的黴?”
“這個還用問?看李嚴蓄那老傢伙地表情,估計這次李家好不了,再説是皇爺爺發的話,殺的人再多也不稀奇。”説話的自然是李全壽,對於趙石沒有第一個問他感到幾分不滿,立即搶上了話頭。
李博文這時卻是正容想了想,然後也沒管朝自己直瞪眼睛地李全壽,直接道:“照鴻儒看,這次到頗有些敲山震虎的意思在裏面,羽林軍駐守京師也有些年了,軍中上下不習戰陣,意氣已消,説是守户之犬也不為過的。”
説到這裏卻是毛病又犯了,還想再多貶低兩句,但瞅見趙石正看着他,那目光好像能看進人的心裏,最後還是打住了這個話頭兒,接着説道:“既然平安日久,羽林軍又近在帝側,王勳貴戚子弟充斥其間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如今羽林軍左衞副都指揮使空缺,由武舉中擇人任職,這便有些不同尋常,從四品武銜由普通舉子擔當,這在國朝以來也是罕有之事。
這樣一來,事情便也明晰了不少,一個便是羽林左衞惡了當今聖上,失了聖寵,這估計也是如今朝廷上下大多數人的想法了吧。
不過以鴻儒看來卻不盡然,不然就算李嚴祿開設賭坊,有違律法,最多也就是個申斥,降職罷了,鬧不出如此大的陣仗來的,看來皇上是要對京師諸軍大動干戈了。
這樣一來,首當其衝的便是李家了,若真如鴻儒所想,李家不但失了聖心,估計還有其他事情牽扯到了李家,當今聖上不過是藉着這個機會發作出來罷了,後面肯定還要有手段地。”
説到這裏,這位心思敏鋭的文人一口將杯中之酒喝乾,眼睛卻越發的亮了起來,只聽他接着説道:“如此這般,此事估計不會牽涉李家太多,便如劍在匣中,如今只不過是留了一條縫隙,光芒隱露而已,若是寶劍出匣,必定是要見血而還的。
兵部侍郎李嚴蓄如今乃太子掌中人物,不過若是發生什麼事情,以那位太子殿下往日作為來看,一定不會為其出頭説項,再加李家勢力不大不小,若想整頓京師諸軍,正是合用之極,如此,李家敗落之勢已成定局……
只是……這個時間卻説不準……怎麼?東家與李家有不可解的冤仇不成?”
趙石思索了一下,這人的説話他只相信一半,另一半卻得時間來證明了,不過不管李博文説的對不對,能將事情分析的如此有條有理,卻也不枉他將這人強行帶回來。
搖了搖頭,“只是問問罷了,李家折家都一樣,沒多大地關係,只不過當年在慶陽府時受過李將軍轄制而已。”
簡單一句話揭了過去,但心裏卻在想着什麼時候才能不用提防着李家……嗯,後天,也許便是一個契機,羽林左衞副都指揮使,好像應該能夠讓李家忌憚了吧?不過那個秦克簡到是得仔細應付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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