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羽意念間,閃過了過去種種。這一生,所經歷的一切欣喜、一切歡樂、一切悲哀、一切憂傷。乃至那天道無情碾壓之下的掙扎、抗拒與無奈,宛如是一張張畫卷般,在腦內閃過。
嶽羽這一霎那,只覺是自己那一直緊守的靈臺,不破的道心,都崩碎成了碎片。
種種不捨,種種牽掛,那強壓著的忐忑不安,對天道的本能敬畏,這一霎那,都宛如是火山般,蓬勃爆發,在胸中洶湧衝蕩。
而那內外五行符陣,這一刻,也是徹底失控。經脈之內,那五行真氣不斷的橫衝直撞,身周的天地之靈,亦是隨之一陣陣起伏波動。
攪動著整個演天珠世界的靈脈,亦是震盪不休。
敖慧與月如幾人的魂念,立時跨空而來,往這杏樹之下,投射而至,隱含著焦灼不安之意。
不過卻還未等幾人,有所動作,嶽羽卻又驀地一聲嘆息。傷感、不安、欣喜、期待,這一聲低不可聞的慨嘆聲內,便彷彿是將一個生靈,所有的情緒,都糅合在了一起。
而後這整個天意府內,立時是為之一寂。
無論是心思靈巧如敖慧柳月如,還是單純如初三騰玄,都是面色微怔,神魂震盪。
感覺自己的心神,便彷彿被嶽羽這一聲嘆息,徹底淨化了一般。有一種莫名的感悟,浮於心頭。
而那震盪不休的靈力,也彷彿被一股強絕無比的力量,強行鎮壓了一般。驟然之間,便再無半分動靜。
嶽羽丹田內的內外五行符陣,也彷彿是時間逆流,所有四處衝撞的真氣,都紛紛倒退而回,恢復到正軌。
那破碎的道心,亦同樣是一片片粘合。
喜、怒、衷、樂、悲、歡、痛、愁。一樣不缺,一個不少。
那神魂核心,也彷彿是在昇華,更顯強橫。
“卻是我魔障了,我便是我,又何需追尋那道心的絕對澄澈無瑕?”
“道心如鑽,誠然純粹堅硬,璀璨光輝,卻失之於過脆。吾心如泥,染盡世間諸般顏色,卻是本心所在,即便碎掉了,亦此生無悔一____,,啞然失笑,嶽羽收起了那諸般心緒。竟是隻覺心內,一片空明。
胸內積的累種種雜念,種種心憂,這一刻,都全數揮之一空。
一直做不到的真正道心澄澈,竟是在此刻達至。
嶽羽不由是長呼了一口氣,知曉自己,此番衝擊那準聖之境的可能,已然再提高三成!
按說是應該為之欣喜,只是此刻,他心神正處於無思無想的狀態,幾乎是沒有半分的情緒起伏,更無絲毫喜意。
驀地又是一顆菩提子服下,嶽羽揮手一招,打開了那《道德真經》。
太清聖人,著書三冊,道德經記載天地大道,黃庭經述修行之法。
最後的太上感應篇,則盡闡世間天人感應與因果之道。
相較於那造化玉牒,自是遠遠不如。卻也是世間,最頂尖的後天道書,正好可為參悟那混沌道典之基一一而就在那菩提子妖力,散開的那一霎那。
嶽羽便忽而只覺自己神念,一陣劇烈的’膨脹’。
一非是真正的擴張增長,而是驟然間,升起一股包容宇內的奇異之感。
就彷彿是自己神魂,可容納世間一切,可將所有奧妙,所有玄機,都徹底瞭然於胸。
至聖至明,通曉大道,掌握本源,洞徹萬物。
再望向手中的道德真經時,只覺是一切都已不同。
那一個個鴻蒙篆文,便宛如是蘊有著一種莫名的韻昧,動人心神。
而此刻嶽羽,更彷彿可清晰望見,一個道可通玄的老人,在雲空之中參悟天地至理,然後一點點著下此書。將己身感悟,書就成文的漫長歲月。
那一筆一劃,便彷彿是親眼望見,這位白髮老人在書寫。
隨著那時間流暢,對那篆文中的道理,也同樣是洞徹於心,便彷彿是通過這本道德真經,經歷過這位太清道祖的一生。
“好一個道可道,非恆道。名可名,非恆名!(漢朝前的原文),當真是盡述道家真理。修行之法,豈可一威不變?世間的大道法則,亦無永恆不變之理,因地而異,因時而易。同樣的大道,當變幻構合之後,亦將面目全非。不可再一同視之一一”
懵懵懂懂,恍恍惚惚,又彷彿是心智澄明之至。
足足數年之後,待得那一顆菩提子的效用,徹底消失。嶽羽意念,這才是從那道典經義中,逐漸的’脫離’出來。
下一刻,卻又是毫不猶豫的一顆菩提子香下,再次沉湎在其內……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萬物負陰而抱陽,中氣以為和一一”
“天下之至柔,馳騁乎天下之至堅。無有入於無間,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也。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能及之矣!”
“大威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衝,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贏若絀躁勝寒,靜勝熱。清靜,可以為天下正一一”
“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沒身不殆一——”
如此往復,也不知過了多少時日,多少歲月。那本道德經的最後一頁,這才被嶽羽翻開。
當最後一段字跡,印入在腦後之內。
嶽羽神魂中,那空明之境,這才有了些許波動。然後是第一時間,便升起了一股佩服之情。
這本《道德》,非僅僅只是那位太清聖人的大道感悟而有。當真是包羅萬象,蘊含有為人之道,治國之法。
隱隱間,已足可為大教興立之基一·而下一刻,嶽羽的唇角,亦透出了幾分冷笑之意。
“果然!”
傳說當年老子,亦曾試圖立教,收授弟子。卻只因汲取人族氣運,又欲立大教,再積功德,六聖之中,有獨大之視。而受元始通天、西方二聖幾人所迫,只得是盡散門下,隱居不出。八景宮內,也只留下玄都法師,這唯一弟子。
這心結一旦結下,哪怕是師兄弟,哪怕是聖人至尊,也難輕易化解。
能將這三本世間頂尖後天道典,交予他手。除非是那位道祖,已對自己兩個師弟,已然是不抱希望。
下一刻,嶽羽卻又將那黃庭經,取在手內。
一本道德,便已耗費他近一千七百載時光。而這黃庭,記敘的鴻蒙篆文,卻更顯繁浩。
不過在嶽羽而言,卻反倒是更簡單了許多,甚至用不到,那菩提子的藥力相助。
一一前者記載的,乃是本源大道,太上聖人一切神通道法之綱領。文字簡約,卻深不可測,微言大義。
可這黃庭經,卻只是內外修行之法。有煉體之法,有道力修持之術。
嶽羽卻不欲全數吸納,只是與自己所習之內外五行符陣、九轉玄功、無相九劫神雷法、安天創世決等等。互相應證,補益根基。
有此二書,便彷彿是在與一位聖人,對座參玄,請教世間至理。之前觀覽完整造化玉牒時的晦澀難解之處,此刻竟是一一貫通,嶽羽受益之深,實在難以用言辭來形喻。
而待得嶽羽,再次醒來之時。便只覺這天地之間的氣機變化,已是有了些不同。
“一一是初三,魂念已突破大羅金仙之境了麼?”
一絲意念,在這天意府內四處流轉,探詢著敖慧幾人的情形。
初三的突破,毫不出嶽羽的意料。不過他此刻,更為期待的,卻還是月如敖慧,還有吞噬了燭龍所有一切,一身妖力,早已是晉至大羅金仙的騰玄。
此外更有一絲,來自演天珠外的神念感應,令岳羽稍稍在意。
“是后土,已然出世了麼?不知不覺,居然已然是兩千四百載時光一一”
嶽羽不由是微微一笑,演天珠內,自從吸納這三十六顆定海神珠,整整三十六個百億裡中千世界。
一不止是內中的根本世界,擴大了足足十倍。這天意府內的時間流差,也是高達一百零八倍!恰是天罡地煞之數。
超出了世間一切天境世界,一切洞天福地,已達至世間之極,再增無可增。
一甚至於那三十六天境之中的最高三天,太清境大赤天,上清境禹余天,玉清境清微天,亦是遠遠弗如。
一一兩千四百載,放在天意府外,恰是二十餘年,正合他所料。
那演天珠內的世界,亦有不小變化。時間流逝,倒是與外界相同。
只是連續二十餘載,風調雨順。內中的人口,已激增三成。之前掠奪至那東方香積世界的數百兆人,也大半是棄那不動如來,都改信戰雪。
一整整七百七十兆信徒,每時每刻所提供的願力,實在磅礴之至。
便連嶽羽神念,也被驚動,往那下方世界,仔細觀照了一番。
恩及戰雪,嶽羽卻又是心神微動,心中的思念擔憂,幾乎是壓抑不住。
再次將那時空壁壘,強行破開。一道意念,往那藺界,再次投照而去。
這一次,卻是隻覺驚喜。仍1日是那處山巔,卻是再無域外天魔圍困。
而戰雪麾下的兵將,也已是提升至三幹餘萬。分駐四方,步步為營。在這面積龐大,不遜洪荒的閣界。赫然已佔據六十億裡方圓世界。
一眼望去,俱皆精銳。無數戰車,在空中巡遊,但有域外天魔因此地濃郁的幻煞之力而產生,都是立時誅滅,橫掃億萬餘里。
整個圈界,也彷彿是衰落不少。那天魔數量,這二十載內,也足足減少了三威之巨!
嶽羽卻已知這戰果,已然差不多到極限。
之後幾十載內,無非是繼續擴充與磨礪兵將。
他若欲亡覆這域外天魔,除非是傾盡麾下之力。整個北方帝庭,紫薇帝庭,總數三千五百萬兵將。四海五湖,三山九脈所有千萬龍族。甚至還有那地仙一脈,所有仙修。
當這些力量齊聚,或者才有可能,將那藺界,一舉粉碎!
只是以如今情勢,又怎生可能?
遙遙觀察了一番那些兵車將士,嶽羽的這絲意念,便又往那戰雪的氣機所在尋去。
正是坐鎮在八百萬大軍之中,浩浩蕩蕩,征伐這圈界之東。一路滌盪天魔,幾無對手。
當嶽羽意念降落,戰雪也似有所感。四下望了一眼,便又目帶疑惑的,收回了視線。
嶽羽的本體,卻是忍不住,微透笑意。可以清晰感應,戰雪的周身煞力,是愈發的純淨。
之前吞噬的蚩尤與刑天神晶,也已是漸漸融合。身具的十九種虛擬法則,也趨近於圓滿境界。
國界二十載征戰,經歷無數幻法磨礪,此刻差不多已是心堅如鐵。
一切變化,都正是他所期待的情形。
“只需五十載,五十載後。天意府內,觀混沌道典,便可成就太上之境。以力證道,混沌太上一一”
收起了那魂識觸角,正當嶽羽,打算將自己的意念,從圈界抽回。
接著下一刻,卻又是微微一怔。
“這個人,是楊浩?”
仍f日是身穿金甲,手持那定海神針。乃是全軍先鋒,衝擊在八百萬兵將之前。
那面貌,也依然是英俊如故。只是整個人的氣機,卻已是近乎於死寂。
二十載前,這個人,雖是在悲傷、無奈、憤恨,卻到底還像是一個活人。
然而此刻,人雖還活者,卻彷彿死了一般。隻眼眸中,那偶爾閃爍的紅芒,才令人感到內中一絲生氣尚存。
出奇的,似楊浩這般情形,竟是全不受那天魔影響。
一一恨天、恨地、恨不得摧毀世間所有一切!對一切所有,都已全然絕望。
那極致意念,往往有天魔靠近,便被紛紛粉碎,近身不得。
嶽羽的眉頭,不由是微微一皺。知曉這般情形,只需再有幾百載時光,這楊浩要不就是心神崩潰,要不就如旱魃一般,轉為死軀!
“一一實在是頭疼!”
嶽羽微微一彈指,幾張道符,立時是破空而去。一張信符,記載他意念。另有幾張,卻是清心寧神,護持神魂之用。
他實在不敢確定,當此人聞知這一消息,會不會心神失守,為那域外天魔所趁。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