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望着那些空落落的藏寶架,真華此刻的神情是同樣古怪,又是好笑又是氣惱。
這裏面丟失的,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都是自家父王隨意打發給他玩賞的東西。相較於龍族十數萬年的珍藏而言,實在是九牛一毛。可在無聲無息中,被人潛入到宮禁森嚴的此處,把這裏的寶物一掃而空。偏偏無論是宮內的七位太清玄仙,還是那些看守的門衞,全都是毫無所覺。
偏偏這兩日,自己母親更是住在了這涼霞宮中,日夜都未曾離開。
若是此事傳開,龍族其他幾個支脈,也不知會怎麼笑話,真正把一張麪皮丟盡。
不過如此一來,自家母親,卻恐怕是一時之間再無瑕顧及之年。
她唇角不知覺間透出了一絲隱約笑意,那邊的宮裝貴婦,卻立時便有所覺,淡淡瞥了她一眼之後,不由是柳眉微蹙道:“有什麼好笑的!這時候,你還有功夫笑?可是覺得你母親,這次是把這麪皮都丟盡?一時之間,便再無功夫管你了?”
真華聞言臉上頓時一僵,心忖自家母親,莫非是自己肚裏的蛔蟲?面上卻是如翻書般,神情轉而無比凝然道:“孩兒只是想那小賊的來歷而已,已然是有些所得,故此發笑。孩兒又怎敢對孃親有這般不敬之念?”
那宮裝婦人似是有些不信,仔細盯了她半晌,接着又是微微一哂道:“你這鬼精靈,腦袋瓜子裏到底轉的什麼念頭,莫非以為還能瞞過你孃親不成?念你如今還年輕,尋婿之事可以暫緩。不過你娘最多也只能給你百年時光,未修有大神通,則你終生只能停留在玉仙巔峯之境。按你父所言,如今你是越早踏出這一步,日後便越能有機會,問鼎大羅金仙——”
真華的面上,頓時透出一絲狂喜。宮裝婦人卻已是不管她,轉而當望向身前那跪了一地的諸多涼霞宮執役,與當值妖將之後,面上已全是森冷之意。特別是視線掃向左側,那位垂手躬身而力的龜背老人時,眼裏的神情,是愈發冷冽數分:“這藏寶閣裏損失的東西不多,百餘件低階靈寶亦不放在我眼中。不過此人無聲無息潛入此宮,我西海龍城空有有大能修士數千萬,卻都是全無所覺,爾等不覺羞慚?若是此人不是為此處的寶物而來。而是來取真華性命,又當如何?”
龜背老人也不辯解,只把身子更躬下幾分道:“此次之事,確是我等疏忽大意所致!我等是辨無可辨,只請主母處置便是!”
當他話音落下時,這滿殿之人俱都是沮喪無比,一臉的鬱悶憤然之色。卻都是一言不發,頓首於地。
七位太清玄仙未曾察覺此處寶庫失竊,還可解釋説是此處宮內封禁重重,靈覺未必就能照顧周到。也無人會無聊到,時時把那魂識張開。
可他們這些直接負責守衞各處門庭之人,卻無可推託,只可能是大意疏忽,又或出了內鬼。
宮裝婦人見狀是神情稍霽,不過一雙秀眸裏,依舊是滿藴寒意。定定了看了那龜背老人許久,才一聲輕嘆道:“罷了!此賊的法力強橫,深不可測。即便我離此寶庫只有萬餘丈之遙,亦是被其瞞過。想來也是本事通天的大羅金仙一流,怪不得你們。不過我西海龍城的靈陣封禁,雖比不得那周天星斗大陣之流,卻亦是頂尖絕陣。即便是那鯤鵬之流親自,也絕不可能沒有半點動靜。爾等巡守之時,但有幾分警惕之心,又何至於如此?這該有的懲戒,卻還是必不可少!”
提起這懲戒二字,宮裝婦人已是聲色俱厲。而殿內諸人,包括那歸靈在內,都是面色一陣發白。
真華亦是神情微變,一雙靈動大眼轉了轉,便輕笑着出聲打岔道:“母親,我這邊卻是另有所得呢!此處藏寶閣內封禁我已是查看過,半點都未有毀損。不過兩日之前,曾經有先後兩次停過。”
“竟有此事?”
那宮裝婦人眉頭一挑,轉過頭看向了真華。之前女兒説是已有所得,自己還當是轉移她注意力之語。如今看來,卻是未必——
兩日之前,豈不是那次宴會之世。莫非是她那些後輩所為?
“就是有!如是孃親不信,大可請族中的陣道高人來查看!”
真華是宛如啄木鳥般,猛地點了點頭,眼眯眯笑着道:“天下間能無聲無息,進入女兒這藏寶閣內的,大約有十數種靈寶神通。不過若要這封禁半點無損,便只有五色神光與河圖洛書才可辦到。孔逸真人為人孤傲,斷不可能行此盜竊之事,河圖洛書之主,亦絕不可能為之。故此真華猜測,此人應該是孔逸後輩,至不濟也該是大有關聯。我觀那封禁,似乎是分七次破開,修為應該在太清玄仙之上,不過法力卻是雄渾無比——”
“五色神光?”
宮裝婦人的神情微怔,接着是一臉的恍然之色:“我道是誰,能有這般神通**,可在我西海龍城內出入自如?卻原來是這先天五色神光。不過那孔逸並無配偶,僅留下的一些血裔,也是上古天地初開之時,因感天地交合之氣,而誕出的一些雜支,並無有嫡脈存世。何時冒出了這般傑出後輩?再説此人即便有五色神光,卻也難瞞過眾人靈覺,還是有些説不通!”
“這個孩兒哪能知曉?指不定那位孔逸真人突然發情,無意留下血裔那也説不定——”
真華撇了撇嘴,見宮裝婦人神情再次一厲,忙又轉為一臉的莊嚴端莊,若有所思道:“至於此人如何瞞過我等靈覺,女兒同樣有所猜測。以那人的神通法力,估計我此處的東西,他也未必看得上眼。以他的五色神光,即便父王那邊的寶庫,也是破之易如反掌。那裏孃親不在,又有無數高階靈寶?我龍族珍藏,大半聚於那邊包括。卻為何偏偏選中了女兒這裏?”
宮裝婦人開始時,還是微蹙着眉頭傾聽,到最後時,卻漸漸的有些不解之色。
不過下一刻,真華已望向了這殿內右側一角:“孃親,女兒此處被竊之物中,唯有一件崑崙殘鏡,令女兒極其在意。此物乃是天下幻法之祖——”
她話音未盡,宮裝婦人已是眉頭一挑,一時間是所有疑雲盡解。許久之後,才格格一聲笑道:“原來如此,此人是專為此物而來?其手中也必定有一片已可催用的殘鏡碎片可對?”
聽着母親爽朗笑聲,真華卻是不由自主的渾身一個寒戰,為那位小賊默哀了一番,卻毫不猶豫的重重的點了點頭:“女兒是如此猜測,不過實情如何,女兒卻是不知!”
“大約不會有錯了!”
宮裝婦人微微搖頭,看向真華的眼中,卻又透出了幾分調笑之色:“你倒是聰慧!想要給你這些下人求情,就跟孃親直説便是!”
真華嬌憨地吐了吐舌頭,卻並不説話,只神情親暱地抱住了婦人臂膀。
而一刻,那大門之外,也傳出了一聲雄渾笑聲:“依我看也是如此!可笑你我都自問非是愚魯之輩,卻轉不如自家女兒——”
當話音落時,那門外已是走入一位華服白麪的中年。甫一入內,這殿內眾人,便都是神情惶恐,再次朝着此人頓首一禮。
那華服中年卻毫不在意,只定定望着真華,然後莫名其妙地一聲輕嘆:“可惜了!”
真華一陣茫然,有些不解。那宮裝婦人,心內倒有了幾分瞭然,輕拍了拍自己女兒手背,接着是眉頭緊皺道:“今日之事,既是涉及到那孔逸真人,便不能不慎。你打算如何處置?”
那敖閏並不答話,先是掃了室內諸人一眼,又看向了真華。
那歸靈是心領神會,微一揮手,便領着眾人紛紛退出到室外。
真華也是嘟起了小嘴,有心旁聽,到底卻畏懼父母威嚴。更知二人所談,必定是要緊之事。
最後是一臉鬱郁的,登上了那樓梯。進入二樓,望見那幾十張方桌時,才又透出了幾分喜意。
不過待得她走到一處方桌之前時,神情卻是一陣錯愕:“這是九曲黃河大陣?”
——還是之前她在這方桌之上,所佈的那座大陣。只是這氣息,已然是與之前截然不同。
那靈石佈置,僅僅只是改動數十處,卻是再無絲毫阻滯不通之處。所有的仙石碎片,都是渾然一體。
“此人在這藏寶樓內,最多隻停留半日時光。僅僅半日,便將這九曲黃河陣補全,怎生可能?”
又望向了其他方位,只見無論是那周天星斗大陣也好,太乙長青大陣也罷,此刻都已是被補完。
而當她視線,再觸及到另一方桌之時,更是瞳孔微微一縮。
“這是十二都天神煞大陣?以道力催動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陣,怎生可能?”
漸漸的,少女是不由眼露沉迷之色。便連最近極其在意的崑崙九連鎖心真,也是漸漸被拋開在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