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宴會,明明還未結束,是何人到來此間——”
此處是靈陣密佈,又有一位太清玄仙境坐鎮。嶽羽魂念也探出不了太遠,直到樓下
兩人陸續走入,才是驟然驚醒。
忙又以羲皇鏡罩在了頭頂,此鏡新近加入一塊崑崙鏡殘片,那幻術愈發強橫。
正猶豫着,是否在這閣樓內,尋一個地方躲避之時。下方處,已是一道浩大魂念,
橫掃而來。掠過嶽羽之後,卻並無所覺,又如潮般迅速退走。
接着又是一個屏念法障張開,藉助着此處的靈陣封禁,將整個藏寶樓都牢牢籠罩在內。
嶽羽微微挑眉,看這情形。閣樓之下的這兩人,必定是要在此處談什麼秘事。不是
為這藏寶樓內的諸多靈寶,與這樓上的這些奇陣而來。
若是如此,倒是大可不用緊張。
果然那下方處的兩人,並無上樓之意,甚至於連那已經憑空消失的崑崙殘鏡與玄水
天靈珠也未注意,都只在第一層門口附近站定。
而後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小主人最近可好?最近老奴日日都是擔心,小主人在那
東海,會受人欺侮。”
嶽羽不由是撇了撇嘴,聽出此人聲音,正是在這涼霞宮門口處見過的那位管事。
聽此人語氣是恭謹之極,顯是對於另一人,極其尊敬。
然後片刻,便又聽一個年輕聲音,苦笑答道:“姑母待我不錯的,倒是從未曾缺衣
少食。幾位表兄有的,我都應有盡有。還有靈伯,以後再莫喚我主人。你我如今已
非主僕,再説當年我父王,也説過要以叔伯之禮相待——”
“應有盡有麼?嘿嘿!只怕未必!”
那靈伯一聲冷笑,接着卻也不再糾纏於此事,轉而又搖頭道:“老主人對我有數次
救命大恩,也是他老人家一手提攜扶持,也能有如今修為。我如今雖未侍候在您身
旁,心內卻只認少主一個為我主人。方才之言,莫要再提——”
那年輕人一陣輕嘆,並未出言。接着便只聽那靈伯又問道:“真華公主得其父母血
脈,乃是世間少有的神龍之軀對少主頗有益處。如今其母為其招婿,
要從我龍族眾多支脈中,挑選英傑。為何少主方才,是一言不發,反倒是故意躲避
一般?”
樓下依舊是一片沉寂,不過嶽羽倒是隱隱感知,這年輕人面上的無奈之意。
片刻之後,那靈伯的神情愈發的陰沉:“可是少主你那姑母的交代?不能與您那幾
位堂兄去爭?”
那年輕人聞言是再沉默不下去,搖頭道:“確實是有過暗示,卻未曾明言!不過姑
母她卻説過,若然事成,必定會給我些好處。再説以我天賦的太上滅度玄離法,西
海一脈未必能看得上眼。”
“未必看得上眼?老主人一脈的大神通,掌控空間大道。乃是我龍族一脈,最頂尖
的神通大道!太上滅度玄離法鼎盛之時,天下龍族何人不羨?他西海一脈,也能有
資格看不上眼?”
那靈伯一聲嗤笑,接着是聲音陰冷道:“至於您姑母説的好處!這世間又有什麼好
處,能比得上真華元陰?若是能被那敖閏招之為婿,不止是可借勢奪回你父之位。
更可提純血脈,進至超階。小主人,你這些年的委屈怨恨,我又豈能不知?在我面
前,還要隱瞞不成——”
那年輕人再次沉默了片刻,接着是自嘲一哂道:“心有怨意又如何?難道還能奈何
得了他們?今日即便我有心在真華面前討好,也必定受我幾位堂兄阻礙。若是事有
不成,反倒是日子更為難過。我看那真華,似乎也無意於此!”
嶽羽聽得是微微一哂,心忖原來不止是人族如此,便連龍族也是如是!即便同一血
脈,也有利益衝突之處。
怪不得自帝俊隕落之後,妖族一脈便被人族死死壓制。這四海龍族雖是財雄勢大,
卻始終未有與人族一爭之力。
他懶得再聽,將那河圖洛書拓印入神魂之後,便又走向另一方桌。剛準備將眼前這
指南書圖紙,也一併記下。西方卻又傳來那老者聲音道:“小少爺説得也是!既然
這正途不可取,也就走邪道。幾日之前,真華公主曾拜託老奴,讓我助她出宮往東
崑崙一遊,説是要見識一番,那裏的上古崑崙九連鎖心大陣——”
嶽羽心頭微跳,這老者此刻的語氣,是無比陰冷,滿藴惡意。
幾乎不用去猜,便已大約能猜知此人,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
他又看了眼自己的左側,那邊角處一個方桌。其上正是崑崙九連鎖心大陣,當年萬
仙之首東王公用崑崙鏡***。以之獨抗妖巫二族,足足九日之後,這才不敵身隕——
難不成那東崑崙之顛,仍舊還有殘陣留存不成?
那年輕人聞言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片刻之後,才猛地搖了搖頭道:“此事不妥,
你我如何能行此齷齪之事?再説即便事成,只怕也免不了敖閏雷霆之怒。那時你我
都無法善了!”
“大丈夫行事,當不拘小節!”
靈伯全然不為所動,聲音裏也無半點起伏波動:“這崑崙九連鎖心大陣的陣圖,是
你一位堂兄送來,似乎欲引真華出去。我這裏也最多隻是推波助瀾。料來那敖閏,
也怪不到我頭上。小主人你也不用去做那惡人,反倒可救她真華一命——”
那年輕人微微一怔,接着是一陣遲疑。靈伯卻又接着道:“再説即便敖閏發覺瞭如
何?取得元**華,便已是超階之屬,受四靈之首庇佑。那敖閏莫非還真敢動手不
愁,除了把真華下嫁之外,他敖閏還有何法?最多也就是老奴受些皮肉之苦,他同
樣不敢殺我!”
樓下頓時又是一陣長久的沉寂,那年輕人是既未又未否決,半晌之後,卻又把話題
轉向了別處。
那靈伯也未再催,又噓寒問暖了一陣,才與這年輕人雙雙離開。
而片刻之後,嶽羽的身影,也是步下樓來。看了那門口一眼,不由是微微搖頭,接
着是毫不客氣,便將此地的諸多靈寶,捲去了大約小半。倒非是他貪心,這些見不
得光的東西,再多也是無用。
目的只是為掩護這崑崙殘鏡與玄水天靈珠而已,藏在一大羣失物之中,旁人也難推
算到他頭上。
不過嶽羽面上,此刻卻是慚愧無比。
“罪過!罪過!今日借我這些藏珍一用,來日嶽羽必定為你消災解難。這些東西,
日後亦必定三倍歸還,算是欠你西海龍族一份因果——”
自我安慰了一番,嶽羽卻是自己也覺有些不好意思。今日之事,怎麼也算不上是一
個應該算是強取豪奪才對。
不告而取謂之賊,他前些日子,才這般罵過別人,卻不意今日,也要做則竊取之事。
不過這西海龍族一脈,將如此之多的靈珍,藏在寶閣之內,卻又偏生自己不用,實
在是令人怨念。
這崑崙鏡事關自己體內那件鴻蒙至寶,他又是不能不取。
面上有些赧然,嶽羽幾步走出了門外。竟是有幾分做賊心虛之感,也不再等那邊的
宴會結束,便已是向這宮殿之外行去。
新得一片崑崙鏡殘片,那障眼法是愈發神奇,一直是走到宮外都無人察覺。
到得此刻,嶽羽已是心神微松。這宮城外雖也有海族千萬,成氣候的卻沒有幾個,
已用不着擔心。
果然之後也是一路無阻,順順當當便已出了這西海龍城。
在外凝思了片刻之後,嶽羽卻並未就此離去。在十萬裏之外,一個視野開闊之處。
先是打出數千顆仙石,佈下一個殘缺的崑崙九連鎖心陣。又將那羲皇鏡,放在了陣
眼處。
此陣果然是神奇無比,若非是嶽羽自己親手所布。便連他自己,也多半會是察覺不
到這裏任何異樣。
在這陣內盤坐修行,大約四個時辰之後。便可見一些玉輦車架,紛紛從那龍城之內
騰空而其,四下散去。顯是那宴會已然完結,這些龍族後輩,正各自返回。
再等了過了兩日光景,整個西海龍城,都是霎時間沸騰起來。
無數海族妖兵,從那城內的蜂擁而出,四下裏到處搜尋。一個個都神情凝然,眼帶
殺氣。幾乎是把這整個海底,完全掀翻的氣勢。
“到這時候才發覺,不嫌太晚?”
嶽羽微微一笑,接着便又感覺幾波遠勝過那靈伯數十上百倍的神念波動,從城內掃
盪出來,遍佈千萬裏方圓。
他神情微一凜,垂眉斂目,心神自守,宛如枯木一般,不敢有半點意念。
知曉這必定是龍城之內,那七位太乙真仙境,已然開始在搜尋。
也虧得是新得了那崑崙九連鎖心陣的陣圖,若非如此,只憑這一面羲皇殘鏡,怕是
立時便要現出形跡。
幾乎同一時間,在嶽羽進入過的那藏寶樓內,一位宮裝婦人,正是面色鐵青無比
的,看着這已幾乎被收刮一空的室內。
而在她身旁,正是那位十四五歲模樣的清麗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