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沉思之時,嶽羽突地心有所感。不用回頭,便可知是農易山,正遁行到他身旁。
嶽羽側身一禮,只見今日他這位掌教師祖,竟是年輕了幾十歲一般,精神矍爍地看着眼前道:“自今日戰後,我這輩子,差不多已是餘願已了。有這聽雲天宮作為宗門根基,再據中原五州之地。只需六百年積累,我宗便可真正有雄踞此界之力——”
嶽羽聞言是微微一笑,農易山還少算了一個紫雲天宮。雖是小了一些,可下方卻有總計數百的地心肺火,四道先天地心紫焰。還有那萬里山谷,亦可開闢出無數藥田。
與這聽雲天宮,正可互補不足。完全開發之後。足可養八十萬弟子修行,幾乎是無假外求。而且在那紫雲仙府之內,禁制殺陣已遠遠超出此界修士的水準。實是再絕佳不過的別府駐地,幾乎不用擔心,被人攻落的可能。
正欲説話,卻聽農易山語氣忽然又是一轉道:“不過有那些散仙在,我宗終究不能算是穩如泰山,不知羽兒你打算如何處置?”
嶽羽眼微微一眯,此事他本來早有謀算,不過既然農易山問起,那麼提前幾年,那也是無妨。
他遙遙向遠處望去,只見有數百修士,正在萬里外的遠處,遙遙望着。服色各異,卻不是廣陵弟子。雖是眼神複雜,面色卻還算得上是恭謹。更有許多,是神情忐忑。
特別是望向他本人的視線,莫不是眼含畏意。
心中猜知這多半是來自天下各門各派,前來賀喜之人。此刻只因這聽雲天宮之事,需要避嫌,所以才未曾來拜山。
嶽羽心內頓時便是一笑,這些人的速度,倒真是極快,足可稱得上是消息靈通了。
此刻距離南海之戰,只有將近一日時間。這些人卻能及時趕至,若非是時時刻刻,都在關注他行止,斷難如此及時。
聽雲昊陽四宗突然向廣陵發難,必定有這些宗門背後暗助。不過若處置過嚴,必定會為廣陵埋下禍根。可若是不加懲戒,亦必會引人輕慢,生出僥倖之心。這才是真正棘手之事。
思及此處,嶽羽便毫不猶豫地轉過頭道:“師祖,可借我幾張廣陵符詔一用?”
“符詔?”
農易山白眉微抬,有些不解。卻還是從袖內空間,取出了三張明黃色空白符籙,遞至嶽羽手中。眼裏面一時全是濃濃的好奇之意。
嶽羽看了這數量,恰好足夠。當下取出第一張符籙,將自身精血逼於指尖。而後整個人神魂氣息,驟然一變。冷漠浩大,與這天地,相融一體。
而正當他身周眾人,已是不解其意時。嶽羽已是開始在其上,書寫符文。
“廣陵嶽羽,於此正告天下諸宗!自歧皇宗覆亡之日以降,兩萬載以來,天下諸宗廝殺不休,引發中原無窮殺劫。修士大乘,亦不得成道飛昇。嶽羽有感於蒼天好生之德,特設此誅仙令!”
當這三字吐出,農易山等人皆是神情微振,看向嶽羽的目光,是更為訝然。心內幾乎同時升起了一個念頭,誅仙令,只憑這個名字,便已是最夠令人心驚,更顯豪氣干雲!
只是不知這內容,到底如何?
遠處那數百各宗修士,此刻亦是怔然望來。神色間,全是驚疑不定之色。
而此刻的嶽羽,已是眼神如刀,全身罡氣湧動,雄渾劍意,直衝雲霄。
“二十載之內,凡有四劫以上散仙修士,滯留此界者誅!十五階以上妖獸,滯留此界者誅!無恩無怨擾人成道者誅!意圖暫離此界避禍者誅!”
一連四個誅字,透着凜然殺機。卻竟彷彿是一言一字,都與這天道暗合!
那聲音遠遠擴展開來,竟彷彿完全沒有窮盡之時一般。直擴散至百里萬里,甚至千萬裏之外。久久不見消絕,在這天際間迴盪不休。彷彿冥冥中,有股力量,在推動着這聲音,蔓延擴展,直達此界之內,所有角落。
而此刻無論是中原南海,還是那有大海阻隔的三片大陸,幾乎所有修士,都是茫然站起。一些大乘與散仙修士,皆是眼透精芒。一部分則是神情怔忡,彷彿是失魂落魄。
嶽羽手指一勾,將那最後一道符籙,一氣呵成的書寫成就。而後這張符詔,是無火自燃,一點點化作灰燼消散在這天際之間。
與之相應的,卻是這片天地,一陣陣的靈力劇烈波動鼓嘯。然後是那明黃色符詔之內,噴出一道黃光,與這天地融為一體。莫名其妙的,引發起一波磅礴之極的天地威壓。
青陽子神情微凝,立時便感覺情形有異。這世間彷彿是憑空多了一股只針對散仙的約束力,加於己身。知曉二十年後,一但這誅仙令起效,不止是嶽羽,需得守諾大開殺戒。便是這天地之力,亦會被方才那符詔之力,強行發動。
他心內卻是不愁反喜,先不説他如今距離四劫散仙還早。即便真到了那時,渡塑形之劫,也是無礙。
倒是嶽羽所下這誅仙令,卻可使他提早千年。飛昇洪荒本界。
不過此刻他心裏更多的,卻是更為之驚異。
嶽羽方才,似乎是單憑己身之力,強行製作出一種與原本的天地法則完全相融,有些類似又有些不同的‘天規’,而且還得到此界承認,實是令人為之心驚不已。
此子的修為,莫非真已至可壓制這天意之境?
唯一令人心下稍安的是,這‘法則’並非永久,而是隻因嶽羽而存在。一但嶽羽離開此界,自然便沒有了繼續維持的根基。
“傳聞上古洪荒之時,諸位道祖一言一字,都可為洪荒天條。只怕絕非是虛言!”
思及此處,青陽子已是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旁邊的眾人,也皆是如此。都是怔然無言的,定定望着嶽羽,眼裏全是不敢置信之色。一時之間,都無法回過神來。
嶽羽卻沒什麼心思去理會眾人心思,繼續取出了第二張符詔,繼續以精血書寫道符。僅僅不過片刻,便已成型,而後一聲冷喝道:“有云台宗修士,欲煉化此界,返本歸源,成就元辰星核。數萬載內,挑動我天元界修士爭端,造下無窮殺孽,可謂人神共憤!此符為護界令!凡雲台宗修士,此界之內,天下同道,人人可得而誅之!”
此言一出,立時又是天地變色。那道符詔,亦是猛地燃燒。碰出一道黃色光華,與之前一般,完整融入於此界之內。
那清朗語言,也同樣漫卷開來。浩浩蕩蕩,直達天涯海角,久久不息。
廣陵宗大多修士,皆是一頭霧水。不知嶽羽所言,那雲寶宗到底是何來歷,那元辰星核,又是何物?只有農易山與青陽子寥寥幾人,再次擰起了眉頭,似乎是陷入了深思。
而僅僅片刻之後,那雲湖仙子便已是目透冷芒,面上顯出幾許戾色:“怪不得,你我當日渡劫會最終功敗垂成!原來是因此故,好一個雲寶宗——”
農易山不知想到了什麼,緊皺的眉頭,重新舒展開來。青陽子則是神情陰沉,眼裏是兇芒閃爍。
便在這時,嶽羽已取出第三張符詔。這最後一次,卻不復之前那般,鄭重其事。他也不願再浪費自身精血。而是取出了些真龍之血,在其上書寫符籙。
半晌之後,嶽羽才又出言道:“我宗十御伏魔劍陣十缺其五!嶽羽在此立誓,請蒼天鑑證!天下諸宗,百萬散仙,無論何人能將這五劍之中任意一劍送於廣陵,都可得我宗一諾!”
這符詔卻未再引發那浩大動靜,卻依舊得這天地響應。空中閃爍了三聲雷響,似乎在響應嶽羽之言。
聲音亦未擴展開來,只及這千里方圓。不過便在他話音落下之後不過片刻,遠處空中,便有三口飛劍,遙遙遠遁而來。
農易山眼神一亮,大袖一捲,將這三口飛劍,都攝到了手中。知曉戰雪那邊,還有半套十御伏魔劍陣的劍器以及陣圖。
而聽嶽羽言下之意,似乎正欲以此物,來鎮壓廣陵宗氣運。
十御伏魔劍陣若是單劍,威能只是一般。可只要得到陣圖,此後每添一劍,便可增加一倍威力。戰雪齊集五口,已可相當於九品仙兵,而若是十劍合一,威能估計只是稍遜於元陽刀輪。
此界之內,能夠鎮壓一宗氣運,大乘修士亦可使用的仙兵,只有此物為最。
當年的歧皇宗,亦只是收集了八口劍器,否則哪裏還會有宗滅之難?
只是這套劍陣,乃是殺伐之器,並不是完全適合,未免有些可惜。
嶽羽那邊則是冷笑,這三口飛劍來歷有些蹊蹺。送劍之人,更是都不肯露面。
他心裏倒是猜知到一些,無非是那道林東陽幾宗的賠罪之禮。欲以此物,了結之前欠他的因果。
不過此舉,倒也算是勉強合他心意。自己總也不可能真的大開殺戒,將這天下諸宗,全數滅絕了。只是日後這幾個大宗,還是需得再敲打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