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走進自家門口,嶽羽就發現整個院子,都籠罩在一片愁雲慘淡的氣氛中。可當他踏入主屋內時,卻又有些出乎意料。
——坐在一旁的嶽冰倩,倒確實就一如他的想象。面色麻木,眸子裏更是死氣沉沉。大約鴻飛要納她為妾的消息,已經讓這小姑娘萬念俱灰。
有問題的是嶽張氏,眉梢向上斜挑着,目中熠熠有神,竟透着幾許英氣。而在看到二人回來後,也只是掃了他們衣上的那些塵土一眼,就再未曾在意。對二人一夜未歸的事情,竟是問都不問一聲。
嶽羽的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口,以他這一年來的經驗。嶽張氏在他犯錯之後越是平靜,那往往就意味她確實是火大了。
而正當他心裏盤算着,要如何才能擺脱這一劫時。嶽張氏的視線,卻已掃了過來:“你妹妹的事,你可曾知曉?”
“母親您是説淡雲城少主向族長提親的事情?孩兒進城的時候,已經從黃掌櫃那裏知道了。”
嶽羽頭皮一陣發麻,也無法確定,這是不是嶽張氏的迂迴策略。
“那麼我欲暫時離開這岳家城,羽兒和阿力你們以為如何?”
説這句話的時候,嶽張氏的身子微微前俯,目內滿是剛毅決然。而嶽羽則一陣錯愕,萬沒有想到,他母親説的竟是此事。這令他輕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是一陣無奈,要是早肯離開的話,那他也不用花這麼大的代價。不過這時候嶽張氏身上的那種女強人氣質,依舊令他一陣目眩。
嶽張氏見嶽羽沉吟着不説話,以為他在遲疑,當下就是不悦地一挑柳眉。“羽兒你可是放心不下這岳家城的千餘畝良田和藥鋪宅邸?”
“怎麼可能?母親您難道還不知道我?那些身外之物,日後我們母子儘可一手再賺回來!些許錢財難道還真還能比我妹妹重要不成?”
嶽羽忙搖了搖頭。“我只是但心,族長既然已經答應了這場婚事。那麼這岳家城,就不是我們想走就走得掉的。一旦逃婚,甚至這北馬原,都沒有我們的立足之地。”
“羽兒好豪氣!”嶽張氏眼露欣慰之色,先是讚了自己兒子一句,然後又挑了挑眉。“離開岳家城的事我會安排,可以藉口去黎城探親。只要再籌劃好,那麼總能有一線逃出北馬原的機會。總之我張瑤怡只要還在世一天,就絕不會讓自己的兒女受苦!”
嶽羽頓時微微動容,而嶽冰倩的神情也終於一動,以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母親。而這時的嶽張氏,已是轉頭望向了旁邊已經紅了眼睛的大個子。“阿力你也是一樣!只可惜,你張姨怕是照顧不了你多久。這次我母子離開岳家,前途未卜,你也沒必要跟我們一起去冒險——”
冉力一個勁的在抹眼淚,激動得是無法自已。嶽羽見勢不妙,忙在案下踢了這傢伙一腳。總算冉力還記得他的吩咐和威脅,猶豫着沒有把昨天的事情説出來。
而就在這時候,門外也恰時傳來黃凡求見的通報聲。嶽羽立時輕吁了口氣,他剛才最擔心的,就是冉力這個不穩定因素動搖。心中也就愈發堅定了,要把那林卓收下的想法。若是再有什麼要瞞着嶽張氏的事情,交給林卓去辦,要遠比冉力這個力場不堅定的傢伙要適合得多。
黃凡一走進門,就面帶喜色的向嶽張氏方向一禮。“夫人,剛才城主府那邊抬了七口棺材出來!”
嶽張氏神情一怔,一時搞不清楚黃凡這句話到底是何用意。不過只看老掌櫃神色,應該不是什麼壞消息。而嶽羽那邊則是唇角微挑,昨天晚上包括鴻正鴻飛在內,他也只殺了四人。這麼説來,宗族對此事的態度,已經很明瞭了。也就意味着,他暫時可以安心留下。
這時的黃凡,已是抬起頭,眼帶異色的掃了一眼嶽羽:“我聽人説,昨日滄瀾劍王鴻正,還有淡雲城少城主鴻飛,都被南邊的人殺死在城主府內——”
嶽張氏一時失手,任由手裏的瓷杯哐噹一聲打碎在地。嶽冰倩則霍地一聲站起,這是今天她所聽到的,第二個令她不敢置信的消息。
看着這一幕的黃凡,心情也同樣是複雜之極。他清早起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打探的事情。而只從那些棺材,抬往岳氏客棧的方向,就已猜知自己小少爺的話多半屬實。不過最令他驚異的是,整個岳氏宗族有整整七十餘名武師因傷修養,甚至於那位岳氏族長和他的弟弟,也曾在昨天半夜,專城將岳氏藥鋪裏的一位老藥師請了過去。
這令黃凡的心裏是佩服和敬畏交雜,對旁邊這個小少爺,再生不起半點不敬之意。
“這怎麼可能?”
嶽張氏才剛流露出喜色,緊着卻又是一聲苦笑。“拋去我們族裏的那兩兄弟不説,那鴻正本身就是八級武師,除了先天強者之外,誰能在城主府那樣的地方,殺得了他?我看多半隻是謠傳——”
黃凡扯了扯唇角,心想我若不是親眼目睹,甚至還參與其中,我也是不肯信的。
“呵呵!弟妹你家這管事的耳目,確實靈通!”
嶽冰倩眼神再次黯淡,可還未等她再次頹然坐下,門外就傳來一個渾厚的嗓音。嶽張氏聞言皺了皺眉,正想看看到底是誰如此不知禮,也不通報一聲就闖進來時,就見嶽允傑大笑着步入門內。她心內登時一跳,對黃凡之前的話,開始半信半疑了起來。而望向嶽允傑的眼神,也不免多了幾分驚疑不定。
“昨日戌時七刻,有兩名刺客闖入我城主府內,連敗我家六十餘人,誅鴻正鴻飛鴻穎蓮三人之後,負傷逃脱。小兄慚愧,是攔他不住!”
嶽允傑一邊説着話,一邊踱步到了正起身行禮的嶽羽身前,然後在他的左肩處重重一怕。“小羽你很不錯!幾天不見,又長高了些!”
嶽羽頓時間痛得是呲牙裂嘴,幸虧的是昨天的傷口他縫得嚴實,加上這一夜他也恢復了不少,否則的話光是這一掌,就足以令他的傷口裂開。感受着那劇痛,嶽羽心裏是暗恨不已,若非是顧忌嶽張氏在,他恨不得此刻就一拳把這個人撂倒,哪還管他是不是自己的族人伯父?
微不可查的哼了一聲,他轉頭看了看大門,嶽允文並沒有如他所料般出現。看來這對兄弟,對昨天的事情還是有些脾氣的。特別是被人當面誅殺兒媳,而又無能為力的嶽允文,此刻怕是也暴跳如雷,哪還有什麼心情過來看他的臉色?
“果真如此?”
嶽張氏聲音不自覺的拔高了一度,她是再壓抑不住心裏的那狂喜,不過隨即就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些問題。忙輕咳了一聲,裝出了一副同仇敵愾。“到底是誰,如此猖狂?”
“都説了,我攔他不住!只能確定,此人並非先天。總之這次我們岳家,確實是丟人現眼。”
嶽允傑苦笑了一聲,有意無意的瞄了嶽羽一眼,然後猛地一躬身,向嶽張氏行了一個大禮。“昨日之事,為兄實在慚愧,還請弟妹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