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説,鴻正和鴻飛應該會在下午的時候,到城主府的大堂去參加城主準備的晚宴?黃掌櫃!黃掌櫃?”
當嶽羽發問的時候,黃凡正在愣愣地發呆,他慌慌張張的到這裏來,原本只是打算通知嶽羽早點趕回去,回去安慰一番店鋪裏已經快要因為這個消息,而昏闕過去的夫人而已。
可到了這裏之後,他卻發現接下來的情形有點不一樣。嶽羽沒有立刻回去,反倒是陷入了深思。而聽身邊這大個子的言語,就仿似他們家的小少爺,對此早已預料一般。
還有剛才的劍氣——他至今都無法確定自己的眼睛,是否看錯。武師和二級武士,這巨大的差距,令他感覺自己恍如置身夢中。
直到嶽羽喚了數聲,又把聲音加大。他的意識,才迷迷糊糊清醒了過來。
“回羽少爺!我聽説吉安商號的商隊明日就要離城,錯過了這一次。淡雲城的人,恐怕就需要等到十天之後。”
説話的時候,黃凡刻意微微躬身,不敢直視嶽羽的眼睛。他至今都忘不了方才,眼前少年那猙獰畢露的形象。而即便以他的經歷,在那一刻也不由得從頭涼到腳,有種毛骨悚然之感。
“呵呵!這麼説來,我那位族叔必須得在今天晚上給他們踐行?”
嶽羽的目光閃了閃,然後露出了一絲笑意。
其實旁邊這位老掌櫃的異常,他也早已注意到了,不過嶽羽卻並不打算理會。此刻他的全部心神,就集中了腦內的建築分析。
位於城北中央偏左的城主府,是岳家城裏除宗族祠堂和藏書閣三樓之外,少有的幾個他沒有去過的地方。
不過以他對這世界建築風格的瞭解,加上以前幾次在山峯上,從上往下的幾次全景俯瞰,他大致可以推測出城主府的具體結構,然後針對性的做了佈置。
“少爺!您如果真想動鴻飛,我看最好的時機,還是在晚上,等他們回客棧的時候——”
黃凡聞言後只覺腦內又是一陣昏眩,他心內那隱隱約約的猜測,終於得到了證實。而這個答案,也令他恨不得當場昏迷,以免被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給牽連。
冉力卻是渾然不覺,他的話音一頓,然後眼帶愁容地望向了嶽羽。“不過這次淡雲城隨鴻飛鴻正兩來的武師,應該也不少。此外還有吉安商號的人,也大都住在其內,依我看還是得想辦法把他引出來!”
岳家城裏的客棧不止是一家,然而以淡雲城使者的身份,能夠下榻的地方,也只有宗族經營的那家岳氏客棧而已。岳家的武師,加上商號的護衞。在那裏動手,危險性與攻擊城主府幾乎是不相上下。至於半路截殺——冉力根本想都未曾想過。據他所知,明日跟隨吉安商號的隊伍一起離開的小商隊,就高達數十。
嶽羽聞言卻微微搖頭,他心裏已經差不多已經有了定案,不過這時候卻還不是説出來的時機。而最後的計劃,還需看嶽有寧那邊的兵器,到底準備的如何。
此外還有人手,看了看冉力,又望了望臉色青白的黃凡,嶽羽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之後毅然邁步沿溪而上。而當那條環山石子路逐漸在望時,果見不遠處的那個水泊旁,一個青色的身影正在矯若遊龍般,在那平地裏練習着沖霄辟邪劍的步伐。
察覺到三人靠近,青色人影的身形未滯,然後兩道鋭利目光,如箭般向這般投射了歸來。冉力眉頭一顰,下意思的就想回以挑釁的視線。不過在下一刻,他又想起家中還有一堆麻煩沒有解決,只好不爽的把頭偏開。
嶽羽卻毫不避讓,臉上除了笑意之外,更含着幾絲露骨的鄙夷。“阿力,説起來那次你和這垃圾的過節,還沒有解決吧?”
冉力的瞳孔頓時一縮,緊接着毫不意外的,聽見十丈之外一聲悶哼。再然後,就只見一道刺目光華如電般,從那水泊的方向疾射而來。
——與半年前是同樣的劍式,然而這次的氣勢卻更加的凌厲,速度也愈發的迅疾。從拔劍到衝擊,幾乎無懈可擊。
冉力相信,如果是自己直面這一劍,那麼即便是他現在,已經接近到武士九級頂峯,也未必能完好無損。甚至族內的那些中級武師們,也有一小半,怕是接不下來。
而就在他腦中掠過這個念頭的同時,他身邊的嶽羽已是神色自若的拔劍而出,迎向了那道劍光。
這一刻黃凡閉上了眼睛,根本不忍去目睹。而冉力卻銅鈴般的眼睛,睜成了銅鈴般大小,不敢錯過這次交鋒的每一個瞬間。
就在兩人的劍光交擊處,發出了‘鏗’的一聲金屬鋭鳴。然後一柄長劍,就如冉力當初的那把巨斧,旋轉着高高的拋起。
冉力的眼睛微微一眯,他感覺自己這位小主人的‘圈圈’劍,較之昨日時,是愈發厲害了。林卓的那一劍,無論威力聲勢和後勁,都遠遠超出了他昨日的全力一擊。然而嶽羽卻依舊是應付得從容之極,同樣是輕描淡寫般的一帶一旋,卻比昨日要更加的簡潔圓融許多。
——一個最直觀的對比就是,昨天他在開始時,還能滿腔握穩住手裏的斧頭。然而擁有更強大,更凝實,也更鋭利的金屬性真氣的林卓,卻在還未真正交鋒之時,手中的劍就已脱手。至於之後的雙劍交擊,只是慣性力的作用而已。
另一側的黃凡,也睜開了雙眼。然後就只見一個俊秀人影,正面色怔然的站在不遠處。手中已經了兵器,臉上更是蒼白的沒有哪怕一絲血色。再然後,當黃凡終於意識到,這次瞬間落敗的不是嶽羽,而是他眼前這位,在他心目中可以算得上是少年英傑之人時,已經是數息之後。
至於他身邊的那位清秀少年,依舊是唇角似笑非笑的彎起,就仿若什麼事沒有發生。
“我説你是垃圾,這句話可曾有錯?”
嶽羽的眸子裏,此刻是無悲無喜。既無獲勝之後的得意,也無半分憐憫。有的只是不屑一顧的漠然,還有着一種近乎於居高臨下俯視姿態的冰冷眼神。
——令人奇怪的是,嶽羽的身形,明明要矮了林卓數尺,然而在場幾人當中,偏偏就產生了這麼一種古怪的感覺。
林卓沒有説話,他臉上的神情,令人想起了受傷的野獸,充滿了不甘絕望,還有羞怒。不過直到半晌之後,都不見他出言反駁。
而這時的嶽羽,依舊是冷漠如故。
“如果我沒看錯,方才你那一劍,應當還可以再快上一線。不過你初起步,就曾有過片刻停滯,是不是感覺左足踝刺痛難當?還有劍至之時,也往左上偏斜了半寸,可是覺得右後臂肌肉有種快要斷裂,所以自己先收了幾分力道?”
林卓的臉上再次動容,呼吸也驟然粗重了幾分:“我的左足右臂是有些問題,可也沒你説的那麼嚴重!還有這些事,你又是如何知道?”
看了看由對面投過來的,已是夾帶着幾分驚愕和惶然的眼神。嶽羽冷然一哂,轉身走向了不遠處的石子路。
“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應該更清楚!今天的酉時四刻之前,若是你自願入我家為僕,那麼就自己去城主府門口那邊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