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訝道:飛蛾的腹部竟然可以長出人臉的模樣?
老喇嘛點頭,嗯了一聲,又説:這就是望鄉回魂這種巫術厲害的地方了。古代將士出征,戰死沙場,大多數時候屍體是沒人管的。要不就地掩埋,要不當場腐爛發臭,後有軍隊巫師想出此法,可在臨戰之前許下諾言,死後化蛾。但戰爭來臨,刀槍無眼,死傷眾多,如果大家都化為飛蛾,那也無法辨認誰才是自己的家人,所以,這就是望鄉回魂術的厲害之處了,化為鬼面蛾,以後有機會回到家鄉,也能找到自己的親人。
我暗暗震驚,心想這種巫術當真是不可想象,如果不是老喇嘛告訴我。我是絕對無法想象的。
“那看這些鬼面蛾的數量,當時來天山尋找人王經的叛軍,人數可不少吧?”我試探性的問,這個問題我覺得老喇嘛不一定會回答我,這可能會是他心中的痛處。
沒想到老喇嘛絲毫不避諱,他説:何止是不少,幾乎所有作亂的叛軍,全部都聯合了起來,這其中更有以造畜之術而聞名的白蓮教,他們妄想着找到人王經,利用這種神秘的力量,重新扭轉時空。回到最初起義之時,再次推翻清廷。
其實我對清朝那幫瓢瓜們沒啥好印象,閉關鎖國帶來的便是經濟倒退,好好的一次工業革命的機會,卻被太后老佛爺給白白扔了。
我説:要是我,倒希望他們找到人王經,扭轉時空推翻清朝。
老喇嘛笑了笑,説:亂軍坐上,不一定會更好,沒有文化的治理,會給百姓帶來更多的苦難。
我説:現在呢?咱們該怎麼辦?冰蛇在哪?
老喇嘛説:冰蛇在我們上方的山壁洞窟裏。我們若想找到冰蛇,必須想辦法出去,可現在這鬼面蛾數量太多,一時半會出不去了。
“那鬼面蛾會自己散開嗎?”我盯着那些鬼面蛾看去,沒想到這些鬼面蛾就像有心理感應似的,此刻一個個趴在窗户上。朝着裏邊看。
距離的這麼近。我才看清,這些鬼面蛾的腹部上,果然是一張張人臉!
那人臉清晰可見,有的睜着眼睛,有的閉着眼睛,但在指頭肚大小的飛蛾腹部上,一個人臉上的五官輪廓完全浮現出來,而且非常清晰!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暗暗震驚,能夠創造出此等巫術之人,絕非等閒之輩!
我外公家裏有三個兄弟,老大老二在年輕時被抓了壯丁,二十歲出頭離開家鄉,從此再沒回來過,外婆説起當年這些事,眼就紅了,總是在最後喃喃自語的説一句。
“哎,可能死在哪個戰場上了”
如果當時的軍隊裏有這種望鄉回魂術,至少也能讓家裏人再看一眼自己的親人。很可惜,在自私和保守的觀念下,這種巫術早已失傳。
我倆正不知道該怎麼辦,忽然窗户口上傳來一陣咔嚓咔嚓的聲響,抬頭一看,由於鬼面蛾的數量太多,此刻趴伏在窗户上,將這木質窗户快要壓塌了。
“完蛋!”我大叫一聲,往後退了兩步。
這並非是陰魂或者野獸,我有手槍和符咒都能對付,這數量眾多的鬼面蛾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對付了。
老喇嘛的臉上也是陰晴不定,但他顯得比我穩重很多,但只是站在原地一聲不吭的盯着門窗。
門窗上只是糊了一層紙,很薄,那些鬼面蛾趴到窗户上之後,很快的咬爛了窗户紙,此刻硬生生的往窗户裏邊擠。
木門外邊也是不停的傳來砰砰砰的碰撞聲,就在木門和窗户崩塌的一瞬間,老喇嘛大喊一聲:站在我身後!
萬千鬼面蛾,猶如浩翰星河中的一條藍色長龍,從門窗之中蜂擁而入。在這一刻,我的心都涼了,我覺得自己這幾斤幾兩可能就要扔到這天山之中了。
沒成想,這鬼面蛾湧進屋中之後,只是來回盤旋,並未作惡傷人,也沒有咬我倆。
老喇嘛站在原地不吭聲,我就站在老喇嘛的身後,忽然,這羣鬼面蛾盤旋成一個圈,圍繞着老喇嘛,就這麼靜靜的飛着。
老喇嘛忽然雙手合十,感慨的説了一句:原來,你們都還記得我?
那羣鬼面蛾圍繞着老喇嘛繼續飛舞,老喇嘛激動的語無倫次道:栓子?小辮子?老驢?你們都在?
老喇嘛越來越激動,此刻忍不住朝虛空中攤開雙手,那羣鬼面蛾緩緩的落在了老喇嘛的手掌之中,老喇嘛就像是遇到了多年未見的朋友一樣,激動的不停説道。扔何莊巴。
“當年你們實在是太苦了”
“栓子,你死後我派師弟去看過你家裏的老孃,給她送了點銀兩,説你一切都好。”
“老驢,你那閨女出嫁了,嫁到了名門大户中,過的也挺好,你也別操心了。”
説着説着,老喇嘛淚流滿面,音調顫抖,他忍不住的落下了眼淚。而這滿屋的藍色鬼面蛾,飛行的速度也緩慢了下來,此刻就像漂浮在半空中,猶如數不盡的星光。
“好好好,我一切都好,你們都還好嗎?”老喇嘛的臉上再次滑落下兩道淚珠,幾隻鬼面蛾緩緩的飛到老喇嘛的臉前,用自己的翅膀輕輕的擦掉了老喇嘛臉上的淚痕。
我站在老喇嘛的身後,深深的震撼,這一刻我只覺得老喇嘛枯槁的身影,是那麼的偉岸。
老喇嘛與這萬千藍色鬼面蛾猶如老朋友一般,不知敍舊了多長時間,鬼面蛾才緩緩的飛走。
當屋子裏的藍色光芒消失殆盡,重新陷入黑暗的那一刻,老喇嘛嚎嚎大哭了起來,他就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我拍了拍老喇嘛的肩膀,不知道該説什麼,老喇嘛啜泣的説:那個栓子,才十二歲,家裏三個兄弟都死在戰亂中了,他心裏一直惦記着自己七十歲的老孃
我嘆了口氣,又輕輕的拍了拍老喇嘛的肩膀,説:高僧,你當年監工的時候,一定對他們很好吧?不然他們今日一定會害你的。
老喇嘛點了點頭説:不敢説好,至少我不打他們,不罵他們,有幾個年紀小點的,經常餓肚子,我會把自己的乾糧偷偷分給他們一些,可惜,都死在了天山之中,哎
千言萬語,最後都沉寂在了這一聲重重的嘆息之內。
我覺得眼角有些濕潤,此刻不動聲色的擦了一下眼角,有些人一輩子默默無聞,被世人所不知,不解,但他們所做的事情,卻是可以永恆傳唱的。
“高僧,如今您無法離開天山,您有未完成的願望嗎?”我這個人,比較笨,也是個窮**絲,或許幫不了老喇嘛。但我如果能離開天山,或許能幫高僧圓一下他的願望,讓他也放下自己的心願。
老喇嘛又用衣袖擦了一下眼角,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説:我堅信這世上總是好人多,壞人少,我沒有願望,唯一的願望是你能活着出去,你品性正直,鬼眼落在你身上,我放心。
我忽然想到,老喇嘛這種道德高人的朋友,不會是奸詐小人,我覺得老祖肯定不是壞蛋,或許他功力高強,不屑於向晚輩後生解釋什麼,也或許他冷言少語,從來不去過多廢話,所以讓海伯誤以為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壞蛋。
仔細想想,從第一次見老祖,一直到現在,貌似他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又或者非常出格的事情,他打二爺,打西裝大叔,卻並沒有下死手,或許這也早就在他的考慮之中。
老喇嘛還了自己的心願,此刻仰天長嘆一口氣,也算心安理得了,他説:阿布,走吧,我帶你尋找冰蛇,我有預感,你一定是那個可以讓冰蛇起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