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死死地頂住了,無論如何也撞不開。最後,葉蕭把整扇門都給卸了下來,這才看到一個巨大的書架頂在了門後。他用力地推倒了書架,衝進房間以後,卻發現這裡空無一人。他撲到了敞開的窗前,立刻就注意到了窗邊的那根落水管子。
葉蕭暗暗地咒罵了一聲,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半島花園大門口保安室的電話。門口的那個保安告訴他,幾分鐘以前,一輛紅色的出租車疾速衝出了半島花園的大門。開車的是一個年輕的男人,沒有載客,象發瘋似地開快車,出大門時還擦壞了一輛進來的奔馳車,那輛闖禍的車一上馬路就不停地向前超車,早就開得沒了影子了。
“他跑了。”
葉蕭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感到腳上一陣痠痛,剛才踹門用力太重了,腿都幾乎軟了,根本就站不穩。他只能先坐了下來,就坐在一大疊倒下的書上,然後,他給鄭重打了一個手機:“鄭重,你在哪裡?”
“我在局裡。”鄭重的語氣很沉悶,看來他還沒有從早上的打擊中恢復過來。
“你幫我辦兩張搜查證,一張是容顏家的,一張是那個出租車司機馬達家的。”
“發生了什麼事?”
“容顏跑了,我現在就在她的房子裡。剛才那個馬達也來過了,很遺憾就差一點我沒抓住他。”
電話裡,鄭重大聲地說:“糟糕,我早就擔心過他們會逃跑。”
“算我的責任,好嗎?鄭重,你馬上通知市局的交通監控系統,立即搜索行駛在市區西南部的一輛可疑的紅色出租車,如果找到,就立刻攔截下來。你先拿一支筆出來——”然後,葉蕭掏出了筆記本,把他記下來的馬達的車牌號碼報給了鄭重聽。報完車牌號碼以後,葉蕭繼續說:“現在,你多帶幾個人去馬達的家裡搜查一下,我估計他不敢再回去了。”
“我明白了,我現在就去辦。再見。”
通話結束以後,葉蕭感到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他大口喘著氣,坐在容顏書房裡,屁股下面墊著一大疊書本。腳上還是很疼,他伸出手揉著自己的腳踝,希望能儘快地緩過勁來。
葉蕭低下頭,看到一地都是散亂的書,他從地上隨意地撿起了幾本,卻並不是他想象中的偵探小說,最上面的一本是達夫妮。杜穆裡埃《蝴蝶夢》,葉蕭立刻想到了希區柯克的那部非常唯美的黑白懸念電影。第二本是《牙買加客棧》,作者同樣也是杜穆裡埃。第三本書是瑪麗。雪萊的《弗蘭肯斯坦》。
還有最後一本。
但這本卻不是書,而是一本厚厚的日記簿。葉蕭仔細地看著這本日記簿的封面,非常普通的那種硬封面,封面上印著一張美麗少女的黑白照片,也許是哪部老電影裡的鏡頭。
葉蕭忽然覺得,這本簿子變得異常沉重起來,以至於讓他的手腕在微微發抖。就好象這本日記簿本身是有生命的,在催促著閱讀者將它打開。
於是,葉蕭小心翼翼地翻開了日記簿的扉頁,在第一頁上寫著一行鋼筆寫的大字——“我的日記”
下面的落款還簽著一個漂亮的名字:“羅沁雪”。
名字的後面還寫著時間:“1999年9月1日”。
是她的日記?
一個已經死去了的女人。
看到這行字的瞬間,葉蕭的心跳疾速地加快了,他輕輕地撫摸著這行羅沁雪寫的字。忽然,他的眼前彷彿出現了這個早已香消玉隕的美麗女人。
她長得和容顏一樣。
葉蕭又顫了一下,他猛的搖了搖頭,眼前什麼都沒有,這間書房裡除了他以外只有滿地的書。也許是自己最近太累了,而產生了這種可怕的幻覺。
他又翻了翻其他幾本書,發現在這些書的第一頁都用鋼筆寫著一個英文字母:“L”。
毫無疑問,這個“L”代表了羅沁雪。葉蕭這才明白,這間書房裡的書並不屬於容顏,而是羅沁雪生前留下來的。就好象在《蝴蝶夢》裡,曼陀麗莊園裡的許多東西上都印著一個“R”,代表著已經死去了的女主人麗貝卡。
葉蕭又想到了容顏,也許,容顏就好象是《蝴蝶夢》中的“我”,嫁到了曼陀麗莊園,卻發現在這棟房子裡,丈夫死去的前妻總是陰魂不散,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打上了死去的女主人的印記。這樣的環境足以把人逼瘋,所以,容顏才夥同情人殺死了丈夫?
在胡思亂想中,葉蕭翻到了羅沁雪日記的第二頁——
“1999年9月1日。
明天,我就要結婚了。今晚,是我在自己家裡度過的最後一夜了。我的朋友,我不知道該寫些什麼,儘管明天我就要成為美麗的新娘了,人們總是說,女人在這個時候最美,也最幸福。可是,我卻沒有這種感覺,也許是我留戀這個家,留戀我女孩的時代,或者是,留戀心底最深處的那個夢。我是不是很傻?也許我是的吧,他也總是這麼說。哎,從明天起,我就會成為另一個人了,從女孩變成一個女人,我不知道那是怎樣的感覺,我也不知道我的未來會怎麼樣。我有些擔心我哥哥,自從我和周子全訂婚以來,他就一直很憂傷,脾氣也變的很壞,儘管明天就是我的婚禮了,但他卻喝得酩酊大醉。就在剛才,他還吐了一地,我剛把家裡收拾好,讓他睡下了。我知道哥哥捨不得我,他真的是有些自私,可是,我知道他確實是愛我的。哎,現在太晚了,我要睡了,再見,我的朋友。“
字跡寫的非常漂亮,但卻並不張揚,從這些字跡就可以看出羅沁雪確實是一個單純可愛的女孩子,怎麼能把她與《蝴蝶夢》裡的麗貝卡相提並論呢?
葉蕭搖了搖頭,輕輕地翻到了羅沁雪日記簿的下一頁,他開始逐漸地深入,一個已經死去兩年的女人靈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