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綠又醉了。
這鬼地方既供應酒又供應菜,看起來是酒吧與餐館的混合體,再加上那富於刺激性的音樂,使小綠一連幾晚上都混在這裏。她不和其他任何人説話,只是一個人坐着,用兩個半鐘頭的時間,一邊喝着啤酒,一邊吃完那頓索然無味的晚飯。
她已經聽説了,就在今天下午,她所發現的那個死者,據説是天下證券的總經理被火化了。小綠早就盼着那傢伙早點被送進火葬廠,否則一想到那具噁心的屍體還躺在公安局裏就讓她反胃。
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小綠用筷子翻動着盤子裏吃剩下來的渣子。她不想回家,那所謂的家,只不過是三個一塊兒打工的女孩共同合租的一套房子而已。小綠不想和她們待在一起,因為她們太俗氣,而且又喋喋不休。她也不願意去馬達那裏,因為她實在不喜歡馬達養的那隻鳥,她相信那種鳥會給人帶來厄運。現在,她寧願整晚都泡在這裏,趴在桌子上打一個小盹兒,直到天明。反正她現在不用去上班了——前天,她打工的那家皮鞋店關門大吉了,她也就又一次失業了。
一個服務生過來了,她知道他們是來收錢並趕她走的。雖然,小綠不是很情願,但還是直起了身子,醉醺醺地説:“多少錢?”
“一百二十塊錢。”
那麼多?小綠茫然地看了看台子上那些酒杯和盆子,大概剛才點菜的時候點錯了吧,她點了點頭,拿出了錢包。很快,她皺起了眉頭,錢包裏總共只有一張五十塊錢的鈔票,其餘的都是硬幣。
小綠傻笑着對服務生説:“對不起,我只夠付一半的錢。”
服務生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他回頭朝櫃枱裏叫了一聲:“老闆,有人耍無賴。”
“不要説的那麼難聽好不好。”小綠站了起來説。
五分鐘以後,小綠被兩個壯漢架了出去,就象扔一袋垃圾似的扔在門外的馬路上。
她現在站不起來了,彷彿兩隻腳已經不屬於自己了,只能這麼坐在門口的地上,看起來就象是一個乞丐。她摸了摸自己的錢包,已經找不到了。當然,就算是整個錢包連同裏面的錢都給他們拿去了,比起那頓晚飯來,她還是划算的,於是,她吃吃地笑了。
小綠不想就這麼坐着,她努力要用兩隻手把自己撐起來,但沒有用,也許是剛才被架出來的時候,腳給扭到了。她真想破口大罵那兩個混蛋,嘴裏卻什麼話都説不出。夜晚的風很冷,尤其是穿過這條狹窄的街道的時候。小綠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衣服和裙子,現在,她冷的發抖,雙手抱着肩膀,只能把身體蜷縮起來,就象是一團刺蝟。
許多人從她的身邊走過,沒有人朝她看一眼。她坐在地上,半睜半閉的眼睛只能看到別人的腿和鞋子踩過路面。小綠的眼眶忽然濕潤了,她不想哭出來,那樣子會更象一個流浪漢。失去了男朋友,失去了工作,現在身無分文,她已一無所有。她想起了小時候最喜歡的那個故事《賣火柴的小女孩》,至少那個丹麥的小女孩在凍死之前還有三根火柴可以點燃,於是一陣徹骨的涼意滲入了小綠的心裏,她想幹脆就這樣睡着了吧,也許在夢裏,還會得到幸福。
忽然,小綠感到身上一陣暖意,有什麼東西披到了肩膀上。她抬起頭,看到一個男人正站在她跟前看着她。那個男人伸出了手,抓住了小綠的肩膀,這讓她有些害怕,她想掙扎一下,但是卻渾身沒有力氣。她被那個男人拖了起來,不過,男人下手很柔和,並沒有弄疼她。小綠看到那男人只穿着一見襯衫,而她自己的身上卻披着一見男式的外套,她立刻就明白了。
“謝謝你。”
“不用謝了,你很冷嗎?”那男人用柔和的嗓音問她。
小綠點了點頭,她流着鼻涕,臉上還掛着淚水,説不出話來,而且幾乎要摔倒了。那男人立刻伸手攬住她的肩膀扶住了她,然後把她攙扶進了酒吧,坐在了兩個空位上。
“你好點了嗎?”
“謝謝。”小綠抬起頭來,看清了這個大約三十多歲的男人,有一張富有陽剛氣的臉,看起來有些象高倉健。
男人叫了兩份熱咖啡,還叫服務生煮一碗熱湯送來,服務生看着剛被他攆出去的小綠現在畏縮在一個男人的身邊,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剛才路過這裏,你的腳拌了我一些,差點讓我摔了一跤,我這才看到你坐在地上。你冷得發抖,面色鐵青,我想你一定凍壞了。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是誰欺負你了嗎?”
“我剛才在這裏吃飯,但錢不夠。”小綠嚶嚶地説。
“還缺多少?”
旁邊的服務生幫忙回答了:“還差六十塊錢。”
男人隨即掏出了一百塊錢交給了服務生。這個時候,咖啡和熱湯都端了上來。
“快把熱湯喝下去吧,暖暖身子。”
小綠貪婪地吸了一口湯水,雖然沒什麼味道,但對她來説感覺卻好極了,她的心裏立刻就熱了起來,她一邊大口地喝着湯,一邊説:“你真是一個好人。”
“我只是很樂意幫助有苦難的人而已。”
“那你幫對了,我就是在困境中的人。”小綠的精神又恢復了過來,“你看過電視嗎?那個叫周子全的人,是什麼證券公司的總經理,他被人殺了。你不會相信的,就是我發現了那個人的屍體,今天,他給火化了。”
“我從沒聽説過這個人。”男人微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