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生活就是由不斷的偶然所構成的。
有的偶然,可以使你得到幸福;而有的偶然,可以使你墜入地獄。
現在,馬達離地獄有多遠?
他猛的按了一下喇叭,使前面橫道線上一個過馬路的老人嚇了一跳,馬達這才如夢方醒,立刻歉意地揮了揮手。綠燈亮了,他向前開去,飛速地駛上高架。
坐在後排的一對年輕的男女不斷地竊竊私語著,到後來居然變得旁若無人地高聲大笑起來,似乎出租車司機已經不存在了一樣。雨早就停了,地面上差不多也快乾了,陽光隱藏在雲層的背後,即將粉墨登場。馬達看了看時間,現在是14點05分,在六個小時以前,他還獨自躺在那個陌生女人的房間裡。從那個時候直到現在,他的腦子裡被一片空白所佔據,他甚至記不清自己是如何離開那間小屋子的,又是如何回到自己的車上,如何吃完了早飯和午飯(或者根本就沒有吃),如何載上了現在這對乘客的。
五分鐘後,他開下了高架,在一家電影院前下客。然後,他拐進了附近的一家加油站,在加油的時候,馬達的腦子裡象放電影一樣,把昨天傍晚出門以後所發生的一切都重新放映了一遍。從那個令人印象深刻的男人坐上他的車,到抵達那條該死的斷頭路——安息路。然後,他目睹了一起謀殺案,對,一定是謀殺案,他親眼看到,那個坐著他的車來到安息路的男人被人殺死,如果那不是做夢的話。而那個男人,在臨死前趴在他的車窗上,對他說了一句話,這句話已經牢牢地烙在了馬達的心裡——神在看著你。
“神在看著你。”
馬達又輕輕地念了一遍,這是一個人被殺死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而這句話偏偏是對他這個完全不搭界的出租車司機說的。馬達甚至連那個男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他是誰?為什麼有人要殺他?而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馬達的心裡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突然,後面傳來了幾聲急促的喇叭聲,打破了馬達的沉思。
原來他的油早就加好了,他卻依然佔著位子不走,後面等著加油的車子排起了長隊。馬達立刻啟動車子離開了加油站。
他奔馳在一條寬闊的六車道大馬路上,一般他不會在空車的情況下開上象這樣的城市主幹道。一絲憂慮掠過了馬達的額頭,會不會有人記下了他的車牌?糟糕,也許已經被盯上了。可這件事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想:在這場謀殺案(?)中,自己所扮演的唯一角色就是——目擊者。
馬達就這樣安慰著自己,是的,他與此事無關,毫無關係。儘管那個男人在死前對他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也許這句話對死者非常重要,但對馬達來說毫無意義,至少表面看起來是這樣。不過,那個男人真的死了嗎?但願他只是受傷而已,如果他死了,屍體又到哪裡去了呢?馬達想,當自己把車開回來的時候,也許那個男人的傷並不重,已經自己站起來跑了,或許他能夠抄近路去醫院。如果他還活著的話,那麼馬達就更不用擔心了,大可以把這件事忘卻,繼續他平靜的生活。
他是活著還是死了?
馬達猛的晃了晃腦袋,他又想起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既然神在看著他,那麼也只有神知道了。還有,那個女人,她知道嗎?從馬達目睹謀殺案,一直到他遇見那個女人,中間只隔三四分鐘的時間,她很可能也看到了,或許,此事本來就和她有關。馬達搖了搖頭,幾秒鐘以後,他聽到了自己說話的聲音:“老天,她長得太象了。”
不能再開下去了,腦子再這麼胡思亂想,一定會出事的,馬達讓自己冷靜了下來,把車拐進了一條僻靜的小馬路,找了個位置停了下來。
他把車子的火也熄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走出車外,仔細地檢查著擋風玻璃,看看還有沒有血跡。沒有,昨晚的大雨使一絲血跡都沒有留下來。馬達又檢查了一下車前的保險槓和左側車窗,至少用肉眼看不出任何痕跡。沒有人會相信曾經有一個人死在他的車前。
馬達又坐回到了車裡,他掏出了手機,呆呆地看著屏幕許久。然後,他依次按了三個鍵——110.很快就撥通了,電話裡傳出了一個清晰的聲音:“你好,這裡是110報警中心。”
他在沉默。
呼吸越來越急促,額頭沁出了一些汗。
最後,馬達一句話都沒說出來,索性把手機關了。
他不想惹麻煩,僅此而已,他明白這很自私,但是,許多人都這麼做,這只是保全自己的手段而已。其實,馬達一直都是一個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但這次是個例外。
“她說的對,這件事與我無關。”
馬達又對自己說了一句,然後,他把手機放到褲子口袋裡的時候,忽然感到摸到了什麼不屬於他的東西。他把那東西掏了出來,原來是一把房門鑰匙。
這不是他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