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日。星期一。凌晨,0點01分。
天崩地裂的巨響持續了幾分鐘,周旋不敢睜眼看這個世界,不敢想象自己臨死前會看到的可怕景象。不過,身上並未有什麼刻骨的痛苦,也沒有動脈猛跳血濺五步的慘相。
只是,當他想要站起來時,卻發現再也動彈不得了。
天知道是怎麼滾到這個地方來的。頭頂的櫥窗裏擺着變形金剛與哆拉A夢,自然是電影院旁邊有小孩生意可做。身體被一隻沉重的櫃子卡住,櫃子略微傾斜,與牆面形成三角形,如同堅固的牢籠。他大聲呼喊幾下,終於聽到丘吉爾的回應,接着羅浩然來了,卻無法搬動櫃子。
隔了數分鐘,他看到一羣陌生的面孔,其中有一個年輕女子。
幾秒鐘後,她消失不見了。
當週旋閉上眼睛聽天由命時,櫃子開始晃動。在狹窄空間內,多了一個貓似的玲瓏身體,隨後一隻手按在他的膝蓋上,一個輕柔的女聲道:“不要亂動。”
似有羊毛流蘇摩擦他的腳面,隨即櫃子底下的開關被打開了。
“OK!”女子的聲音從腳邊傳來。外面眾人一齊用力,很快就把櫃子搬開,救出了被困的周旋。
他躺在地上大口呼吸。
在哆拉A夢公仔旁邊,站起一個裹着羊毛披風的女孩,大約二十五六歲,亂亂的頭髮下面有雙明亮的眼睛。她伸出手要拉他起來。
周旋卻沒有伸手去接,而是自己撐地爬起來,咳嗽幾下説了聲:“謝謝。”
他沒有靠近那羣陌生人,長久以來他面對陌生人時都有一種不安全感,何況在生死一線的關頭。唯一可以信任的,就是這棟大樓的主人羅浩然,他走到那一人一犬身邊:“發生什麼了?”
“所有上樓的路都被封死了。”羅浩然看了看九樓中庭的穹頂,“為什麼電影院要放在九樓?因為這一層的建築結構最堅固,既可承受中庭跨度,更能容納多個電影放映廳。這樣一個鋼鐵穹頂,相當於一層牢固的裝甲,把未來夢大廈分為兩段。”
周旋還是不知道上面發生了什麼,但羅浩然讓他相信,至少這裏是安全的。
大廈的主人依舊仰望穹頂,是否在牽掛已經衝到頂樓的那些人?
其餘的人都離他幾步之遙,剛才救出他的女孩更是遠遠地躲到陰影中。
羅浩然沒再多看他們一眼,拍了拍拉布拉多犬的脖子,沿着逃生通道往下走去。周旋緊跟在後面,縱然前頭是刀山火海。
從十九層逃到地下四層,又從地下四層逃上十八層,再度直線往地下而去,像在旋轉門內外轉了幾圈。之前兩次上下爬樓梯,周旋都不明方位一味跟從,這回卻熟悉許多,像在自家走上走下——要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活在暗無天日的地底?
來到未來夢商場底樓中庭,丘吉爾再度狂吠。周旋幾乎跪倒在地。眼中盡是滿地堆積的屍體。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剛才那麼多渴望逃生的人如今大半已化作鬼魂,只剩殘破的軀體,像一堆垃圾。
周旋看着那些死人的臉,每一個都曾有過笑容與淚水、希望與絕望,曾傷害別人或被別人傷害……想象他們的父母為他們的出生而幸福,為他們的長大而煩惱,為他們的死亡而痛苦——如果外面不是世界末日的話。
羅浩然仍舊沒有表情,眼神也絲毫沒有變化。作為這棟大廈的主人,遇到這樣地獄般的場景,目睹那麼多人死在自己的地盤,沒發瘋就已算堅強了。
在商場底樓的牆腳邊,還有幾個或躺在地上或靠在牆上的人,他們都受了重傷,連爬樓梯的力氣都沒有。唯獨一個人看起來安然無恙,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其中一個鏡片已經碎了,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面孔顯得十分白淨,不像其他人那樣滿面塵垢,大概是去哪裏洗過臉了。
周旋覺得這張臉有些眼熟,總感覺何時見過——今晚?
哦,應該説是昨晚,現在已是4月2日凌晨。就是兩個多小時前,他走進未來夢大酒店的電梯,在液晶屏上看到某本暢銷書的廣告——最近總是看到那本書的封面,也依稀記得那位學者的大名——吳……他情不自禁地撓了撓頭,就是想不起那個紅得發紫的名字。兩年來他一直計劃自殺,並不在乎地球人集體關注的末日話題。
可以想象,十幾分鍾前,當有人高喊頂樓發現了逃出去的路,底樓所有活人——只要沒有缺胳膊斷腿,統統激動地衝了上去,唯獨這個人留在底樓,居然還有閒情整理形象,還是一身知識分子範兒,難道本來就不想逃出去?就像周旋本來就想死在這裏?
他聽到幾個重傷者悽慘的呼喊:“剛才怎麼了?外面來救我們了嗎?”
周旋看了看羅浩然,大廈的主人繞過傷者,走向中庭旁邊的走廊,身後除了拉布拉多犬,還跟着樓上逃下來的那些人——抱小孩的年輕媽媽,穿着超市工作服的男人,身穿覆滿灰塵的迪奧男裝的男子,綁着繃帶的白領,保安和女清潔工,最後是裹着披風的女子。沒想到,那個叫吳什麼的“大師”,也跟着他們而去。
進了走廊,羅浩然推開一道大門,門上寫着“非工作人員禁止入內”。
裏面又有道門,門口貼着“監控室”三個字,羅浩然在密碼門上按了指紋,又輸入一組複雜的密碼才打開。他並不介意身後跟進來一羣人,有意要告訴大家發生了什麼。
監控室裏佈滿各種高科技設備,令人眼花繚亂。羅浩然坐在一台電腦前,輸入幾行指令,將大屏幕分隔為數十塊小屏幕,但只有下半部分亮着,上半部分顯示為雪花,應當是電影院以上各樓層。
除了衞生間與更衣室,整棟大樓幾乎各處都有攝像頭。不過,周旋沒有發現酒店樓層的監控畫面,也沒有寫字樓的,倒是看到了空蕩蕩的酒店大堂,雖然同屬底樓,卻在大廈另一邊。
羅浩然依舊毫無表情。他身後那麼多眼睛齊刷刷看着監控畫面——很多個畫面裏都看到了屍體,從九樓電影院到八樓餐廳,還有七樓到二樓的那些商店,有些屍體和假人混在一起難以分辨。除了寵物店裏逃出來亂竄的貓狗,小屏幕裏還能動的活人,就是留在底樓的那幾個重傷員了。
“我看到他們了!”有人叫了一聲,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説話的是那個一瘸一拐的女清潔工。
保安訓斥道:“亂叫什麼啊!你看到鬼了?”
“是跟你一起救我的那兩個孩子!”她指了指大屏幕的左下方。文字顯示為地下一層,畫面裏是大超市,其中有一對年輕的男女。從穿着打扮和髮型來看,無疑是90後,他們如幽靈般遊蕩在廢墟般的賣場中,女孩緊挨着男孩寸步不離,男孩步履輕鬆如閒庭信步。女孩不斷順手牽羊取下貨架上的東西,似乎是巧克力之類的零食,好像就在自家似的,拿下來就拆開放入嘴中——劫後餘生的地震災難中,這也不能算是搶劫吧?
羅浩然又對着電腦輸入一行指令,大屏幕的畫面完全變了,不再分隔為小屏幕,直接出現了酒店樓層——文字顯示為十九層走廊。
那是周旋最熟悉不過的地方,兩小時前他剛走進那道走廊,開房準備跳樓自殺。不過,他注意到一個容易被忽略的細節,屏幕角落裏顯示着監控的時間:4月1日23:55。
那是幾十分鐘前的昨晚——工作人員們跑上十九層頂樓,拿着各種挖掘工具,滿懷即將逃生的希望,羅浩然與周旋卻在丘吉爾的警告下,緊急下樓撤退的時間!
果然,大屏幕上的十九層酒店走廊裏,出現了一羣穿着工作服的男人。他們打開一扇小門,發現被水泥碎塊堵滿了,便用衝擊鑽和鐵鏟開始挖掘。也有人不停地回望,也許疑惑大樓的主人和他討厭的狗為何還沒上來。
什麼聲音都聽不到,大屏幕前觀看的人們也死寂無聲。很快要逃出生天的監控畫面中,酒店走廊燈光一明一暗。周旋感到莫名恐懼,就像恐怖片裏即將出現女鬼。羅浩然保持着冷靜——除了點鼠標的右手食指指尖微微顫動。
終於,監控畫面裏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們突然拋下各自手中工具,轉頭向攝像頭方向逃命,個個露出驚恐異常的表情,就像正在做噩夢的小男孩。
他們看到了什麼?
恐懼如同瘟疫,通過監控室的大屏幕,通過每雙死裏逃生的眼睛,穿越數十分鐘的時間距離,傳遞到這個房間裏的每個人心裏。
第一個受不了的是周旋。如果不是丘吉爾的瘋狂,他也會和那些可憐的人一起,瘋狂地衝上十九層樓,然後將自己瘋狂的臉映在瘋狂的攝像頭和大屏幕中。
他回頭看到房間裏所有人都無聲地大睜着眼睛,年輕的媽媽緊緊矇住兒子的臉。隨即大家都有了劇烈反應——保安握緊拳頭放在胸前,中年女清潔工閉上雙眼,綁着繃帶的白領作嘔吐狀,年輕的超市員工劇烈顫抖,穿着迪奧男裝的富二代乾脆倒在地上,抱小孩的年輕媽媽後退了一大步,剛救過他的女子厲聲尖叫,那位經常露面於各種媒體的“大師”則長嘆一聲……
等到周旋轉回頭再看屏幕,已變成一片紛紛的雪花。
對於錯過了那最可怕的一幕,他表示既追悔莫及又謝天謝地,反正已把自己當成死人。
羅浩然關閉了大屏幕。黑黑的液晶屏模糊地映出所有人的臉龐,一個個面面相覷。
未來夢大廈的主人沉聲總結:“各位,不僅是頂樓,九樓中庭穹頂以上的部分,包括所有的酒店客房以及寫字樓,都在頃刻間化為了烏有。”
周旋想起後來從十八樓往下逃,遇到從底下上來的一羣人。毫無疑問,那些與自己南轅北轍的人,早已葬身於從十九層到十層間的地獄中了。
全滅。
羅浩然説得沒錯,因為九樓有中庭和電影院,穹頂造得尤其堅固,才能撐住上面坍塌下來的重壓,否則這裏也會變成墳墓了。
忽然,周旋聽到一陣輕輕的哭聲。女清潔工蹲在角落裏哭泣,倒是裹着羊毛披風的女孩抱着她安慰。
一片絕望的氛圍中,那位“大師”説出了更讓人絕望的話:“根據我的經驗,整棟大樓都已深深陷入地下,至少有一百多米的深度。我們生存的這個星球,可能遭遇了人類有史以來破壞力最大的地震!”
周旋發現每個人都認識“大師”,只有自己依然有眼不識泰山。穿着超市工作服的小夥子與抱小孩的年輕媽媽頻頻點頭,似乎“大師”也驗證了他們發現的某個事實。
監控室的一角放着本被摸得很舊的書,封面上赫然就是眼前的這位“大師”,書名《黑暗日——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作者署名為“吳寒雷”。
周旋拍了下腦袋,他想起來了。怎麼把這個名字忘了呢?這些年最炙手可熱的學者,天天都有電視台和網絡在報道這位世界末日預言家,把早年“百家講壇”那幾位的風頭全給搶了。這本書之所以出現於此,大概是監控室管理員正在看吧,可見早已洛陽紙貴,深入到每個角落。
“不,我不信!”周旋絲毫不留情面,“這確實是一場大地震,但不會到那麼嚴重的地步。”
胳膊上綁着繃帶的白領代替教授回答:“我們在七樓的户外用品商店已經用海拔儀測量過了,七樓低於海平面一百五十米,意味着大廈樓頂——假設還有十九層樓的話,已被埋在地下一百米深處。如果以每層高四米計算,我們現在所處的底樓,大約埋在地底一百七十米!”
“那你認為外面的世界也遭到了嚴重破壞,因此不會有人來救我們?”
“不僅僅是嚴重破壞,即便是最樂觀的判斷,人類沒有滅絕,也是倒退到了石器時代。”吳教授語氣平靜,就像在作學術報告,“對於地球人來説,這就是世界末日。”
這一結論讓在場所有人備感絕望,但也符合最近兩個小時來的種種跡象,包括未來夢大廈十樓以上的毀滅。
“我們是人類最後的倖存者?”穿着迪奧男裝的富二代幾乎要哭出來了。
“是。”吳寒雷教授斬釘截鐵地回答,隨後低頭靠在牆上,他也不願相信自己的預言竟成了事實。
“教授,你的意思是——外面的人很可能都死光了?”穿着超市工作服的年輕人一邊問一邊咬破了嘴唇。
“我……很遺憾……”
“爸爸媽媽……”年輕人抱着腦袋,哽咽着跪倒在地,喃喃自語,“不——我的老家離這裏有上千公里,怎麼可能也……”
“別説上千公里,就算是上萬公里也不能倖免。”
這回周旋扮演了打假鬥士的角色:“説出理由!不要聳人聽聞!”
吳寒雷教授沉默片刻,不慌不忙地解釋:“我們所在的這座城市,處於中國東部沿海的沖積平原,自古以來就不是地震高發區,也遠離任何地震帶,這一點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
“沒錯。”生於斯長於斯的周旋微微點頭。他在這座城市從小長到大,就沒遇到過什麼地震。小時候有一次來了地震警告,大夥都跑到空地上避難,過節似的熱鬧非凡,結果什麼傷亡也沒有,房子絲毫未受影響。汶川大地震時,全國有明顯震感,當時他正在高層建築,也僅感到一陣輕微晃動,當其他人奔向樓梯驚慌逃命,他胸有成竹地上網搜索地震消息。
“非但如此,在以本市為圓心半徑五百公里範圍內,歷史上從未記載過任何大地震,最高紀錄發生在明朝崇禎年間,也不過里氏4.8級而已。”到底是著名學者,吳教授引經據典的功夫一流,“而這場地震的強度,竟能把一棟十九層的異常堅固的大樓,震入地底一百多米,根據我多年來對各種自然災難的研究,本地的震級至少在里氏10級!而日本大地震也不過里氏9級。要知道地震震級每增加一級,其釋放的能量就會增加三十二倍。”
“什麼?”年輕的保安下巴快要掉下來了。
“是這樣的。”抱着小孩的媽媽説話了,原來是日本人,“我親身經歷過日本大地震,感覺現在要比當時嚴重得多。”
“對,我們現在經歷的地震,威力起碼是日本大地震的三十多倍!但是,不要以為這場地震只是10級——”吳教授像一部計算機,冷靜分析發生的一切,“剛才我們都已知道,這座城市及其附近幾百公里內,從沒發生過里氏4.8級以上地震。那麼如此劇烈的地震,其震源地一定在遙遠的千里之外,最有可能就是日本——”
吳教授看了一眼那對日本母子,年輕的媽媽低下頭來,默默接受了這個令人絕望的事實。
“不過,我也無法判斷到底在哪裏。除了日本,震源也可能在太平洋火山地震帶的菲律賓、印度尼西亞,甚至太平洋另一端的加利福尼亞。如果,是發生在北美西海岸斷裂帶上的地震,傳到中國已在里氏10級,那麼美國的震級會到多大?就連上帝也不敢想象了吧!假設這次地震大到這種程度——事實上我已對此深信不疑,整個地球會變成怎樣?打個比方來説,就是引爆了埋在地下一萬米深處的原子彈!”
教授的這段分析,所有人聽得不寒而慄,不少人流下眼淚,既為倖存的自己,也為外面的家人。
忽然,周旋想起地震發生前的剎那,自己打開窗户要跳樓自殺時,看到地平線盡頭那絢爛奪目的核爆式的光芒……他改變了剛才的態度:“教授,請再説一下具體情況。”
“首先,美國肯定全部毀滅了,北美大陸可能從地球上消失,太平洋與大西洋連成一塊大洋,情況絕對要比電影《2012》更為慘烈;其次,地震會波及地球的每個角落,地球另一邊達到了這種程度,就沒有一個國家和民族會逃過這場劫難;再次,由於北美西海岸斷裂帶緊挨着太平洋,將產生人類有史以來最恐怖的海嘯,正面穿越太平洋最寬闊的部分,正好衝擊到中國東部沿海。”
手臂綁着繃帶的白領激動起來:“教授,你的意思是——半個中國已經被海水淹沒了?”
“現在還沒有,海嘯傳遞需要時間,太平洋海嘯傳播每小時兩百到一千多公里——我們必須按照最高標準來計算,並且很可能會超過這一速度。中國東海岸到美國西海岸的直線距離大約為一萬兩千公里,以每小時一千五百公里的速度計算,也就是八個小時!這個速度確實驚人,比坐飛機還快得多,但這就是科學!”
“八小時後?不,是六個小時,就算已發出了海嘯預警,那麼多人口和家庭,那麼大的城市,怎麼撤離得了?”
“是,等到今天清晨,很可能我們頭頂都已變成了太平洋的一部分!”吳教授摘下碎了一個鏡片的眼鏡,梳理又已紛亂的頭髮,“人類上古史有過的大洪水時代,今天重新降臨到我們頭上。只不過,這回災難更為嚴重,在這麼劇烈的地殼運動影響下,全世界各地,尤其環太平洋地區,許多巨大的活火山都會產生活動乃至劇烈噴發,不知道富士山會不會——”
“請不要説了!”年輕的日本媽媽抱緊孩子,退到監控室的角落。
“對不起,我只是在推測最糟糕的可能性。但從目前情況分析,這一可能性已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恐怕只有生活在青藏高原上、住在帳篷裏的牧民們才能逃過一劫。否則要麼淹死,要麼壓死,要麼在接下來的各種核泄漏、化工泄漏、重金屬泄漏中被毒死。”
“看來電影裏還是很有道理的,可是我們都沒辦法上船了!”穿迪奧的富二代捶胸頓足。
在大家都變得亂糟糟時,周旋注意到羅浩然——未來夢大廈的主人,始終安靜地站在監控電腦旁,不動聲色地看着吳教授,聽着那些可怕的分析抑或事實。
突然,羅浩然的聲音打斷了眾人的議論——
“好吧,我相信科學的判斷,外面的世界已全部毀滅,不可能再有人來拯救我們了,這座大廈內還活着的人,是人類最後的倖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