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鄭心若收到一封信,只看了寄信人的名字都嚇得差點昏倒。 寄信人叫李詩,是她的高中同學,已經死了兩年。 是鄭心若害死了她。 兩人曾是無話不談的好友,兩年前,她們一起畢業,一起考上了C大中文系,一起去山裡驢行,原本一切都完美無缺,但他們誰都沒想到,這次,卻成為李詩生命的終點。 入山第二天,大雨傾盆,山路險峻,在山中強行有性命之虞,正在兩人困頓之時,她們在山坳間看到了一處民舍。 她們敲開了門,這只是一家普通的農戶,有一對老夫婦和一個年輕兒子,他們很熱情,兩人在農戶住了一晚,第二天天晴了,李詩卻病了。農夫老盧說山中有一處龍潭,景色很美,鄭心若不聽李詩的勸阻,讓她在老盧家休息,自己一人前去尋找龍潭。 走了整整六個小時,她終於找到龍潭,果然如老盧所說,風景優美。天色已晚,她在龍潭紮營,那天晚上,她接到了李詩的短信。 李詩說,她愛上了老盧的兒子,不回去了。 鄭心若不敢相信一心要讀大學的李詩會放棄學業,第二天一早,她匆匆回到那座山坳,卻發現農舍不見了,只有一座孤墳,墳邊長滿了有毒的蘑菇。墳上有碑,碑上寫:盧家之墓。 她的心一下子冷了。 她已經忘記自己究竟是怎麼從山中出來的,那次驢行成為她最大的噩夢。 警察曾進山尋找過,但沒有找到李詩,以失蹤處理。 如今,她竟然又收到李詩的信,沒有寄信人地址。她拿著這封地獄來信,不知道該不該打開。 思量再三,她找到了當警察的表哥苗陽,苗陽曾聽過她當年驢行的故事,一直嗤之以鼻,認為不是表妹被雨淋了產生幻覺,就是一夥人販子在裝神弄鬼。 苗陽將信反反覆覆看了:“沒有郵戳。” “什麼意思?” “笨。”苗陽在表妹腦袋上拍了一記,“這信不是寄來的,是有人扔到你郵箱裡的。” 鄭心若打了個寒戰。 苗陽撕開信封,偌大的信箋紙,只有一個字:女。 兩人面面相覷,什麼意思? “是誰的惡作劇吧?” “不,不是惡作劇。”鄭心若將信箋攤平,“這張有蓮花暗紋的信紙是我們倆高中時候一起設計,然後找人定做的,除了我倆,沒人有這東西。” 苗陽想了一陣:“說不定這是她的求救信。” 鄭心若睜大眼睛:“你是說,她還活著?” “如果她當年是被人販子拐跑了,就有這個可能。”苗陽將信一收,“我拿回去請鑑證科的人查一下,有什麼消息隨時通知你。” 【1】 表哥那裡一直沒有消息,鄭心若都要將這件事忘記了,繼續過著三點一線的生活。中文系的課業並不重,鄭心若從小就喜歡古文,一下課就到圖書館看古漢字學方面的書。圖書館裡書香浮動,這次她選的是《篆字研究》,每一箇中國字都像一幅畫,有著不同的特定含義,有些字的原意和現在廣泛使用的含義亦有不同,她為這些美麗的文字痴迷,若可以,她想要一輩子都與文字為伍。 不知道誰把懸掛在外屋的電視打開了,聲音還開得很大,認真看書的學生們原本想發火,卻被正播報的新聞吸引住了。 “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今天下午三點,宗陽廣場發生了一件怪事,把張大爺嚇了一跳,究竟是什麼怪事呢?請看我們的報道。” 畫面一轉,鏡頭到了宗陽廣場,一位大爺激動地指著一隻木製長椅:“我看見了,我真的看見了。一個年輕女孩坐在這裡看書,看著看著就陷進椅子裡去,然後就不見了,你們一定要相信我,我沒有得老年痴呆 ” 畫面又轉回演播廳,女主播帶著機械的微笑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張大爺是出現了幻覺,還是真的看見了這一幕呢?巧的是離長椅不遠的地方有一臺電子監控,我們調出錄像來看看,是不是真有張大爺說的那個女孩。” 錄像開始,在張大爺所說的那個時間,果然有個女孩坐在長椅上看書,一切都很平靜,忽然間,畫面變成了雪花,不到半分鐘又恢復了正常,女孩已經不見了。 “廣場方面表示,當天下午這臺儀器出現了小故障,導致畫面丟失。這個女孩究竟是離開了還是像張大爺說的失蹤了呢?也許,只有這位女孩自己知道了。好,我們繼續來看下一條消息。” 學生們開始竊竊私語,在沉悶的校園中,這類靈異故事最容易流行,說不定不到一天就會出現無數版本,從而成為新的都市傳聞。 不知為什麼,鄭心若忽然想到了同樣離奇失蹤的李詩。 是巧合吧,她的十指緊張地交纏在一起,可是,為什麼她這麼不安呢? 鄭心若沒有睡懶覺的習慣,很早就起床看書,剛走出宿舍,宿管員阿姨就對著她喊:“有你的包裹。” 這麼早就有人送包裹來了?郵遞員真勤奮啊。她從阿姨手中接過包裹,拆開,發現是一張光盤,上面用紅色的水筆寫了一個“女”字。 想起那封詭異的來信,她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她立刻給表哥打了電話,表哥讓她帶著光盤到警察局去。苗陽很慎重地給光盤殺了毒,確定沒有病毒後打開,裡面只有一個視頻文件。 剛開始的時候,畫面一片漆黑,然後漸漸有了色彩,似乎有人正提著攝影機走向車庫。這似乎是一傢俬人車庫,裡面只停了一輛銀白色的寶馬。那人將捲簾門拉下,打開車庫深處的一扇木門,雜亂的屋子正中端端正正放著一把椅子,椅子上面坐了一個人。 苗陽和鄭心若的臉色都變了。 那是一個年輕女孩,全身被綁得結結實實,嘴裡塞了布團,驚恐地望著提攝影機的人,嘴裡發出嗚嗚的叫喊。 “是她!” 苗陽問:“你認識這女孩?” “看了昨天傍晚的《天天730》嗎?有個女孩在廣場長椅上離奇失蹤。” 苗陽每天都要出任務,哪裡會有時間看電視? 視頻繼續播放,鄭心若死死拽住表哥的手,緊張地吞著口水。 那人將攝影機放在一個小櫃子上,走向女孩。他披著一件漆黑的大斗篷,看起來就像西方電影裡的死神。 “心若,不要看!”苗陽連忙捂住鄭心若的眼睛,於是她只聽到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和某種類似電鋸的機器的轉動聲,她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發抖。 “放開,我要看!”她掰開他的手,殺戮已經結束,兇手走到鏡頭前,驀然抬頭,竟然是一副骷髏。鄭心若嚇得尖叫,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那只是一張白骨花紋的面具。 視頻結束,鄭心若坐在那裡渾身不停地冒冷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苗陽沉思片刻,將光盤取出,直接衝進局長辦公室,足足過了半個小時,局長一臉嚴肅地走出來,讓大家全都放下手中的工作,開始調查這起嚴重的殺人案。 警局開始變得忙碌,苗陽走過來握住鄭心若的手:“心若,這份包裹沒有郵戳,兇手知道你的住址,現在你很危險,從現在開始,你就住在我家裡,我們會派女警隨身保護你。” 鄭心若胸口一片冰涼。 【2】 初夏的清晨還有一絲寒意,清潔工大媽提著掃帚開始清掃廣場。角落裡躺著一個人,她嘆了口氣,不知道又是哪裡來的流浪漢,現在流浪漢越來越多,她真擔心附近的治安。 “喂。天亮了,快起來吧。”她走過去,拍了拍那人,那人一動也不動。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像蛇一般遊走,她有種不祥的預感,用掃帚柄撩開蓋在那人身上的髒布。 接下來看到的景象,成為她一生的噩夢。 鄭心若被電話鈴聲驚醒,揉著惺忪的睡眼打開臥室的門,苗陽正在接電話,臉色很難看。 “表哥,發生什麼事了?” “找到那女孩的屍體了。” “在哪兒?” “宗陽廣場。你就待在家裡,哪裡都不要去。”苗陽急匆匆跑出去,鄭心若再也睡不著了,愣了幾秒,打開電腦,搜索到宗陽廣場的照片。這個廣場很小,平時來往的人也很少,一座雕塑孤零零地立在廣場正中,蒙著一層灰,像一個悽楚的怨婦。 她盯著那座雕塑出神,看了半天,雕塑的形狀彷彿漸漸起了變化。她驀然一驚,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 “難道是 ” 苗陽掀開髒布,看到一張血淋淋的臉。 周圍幾個小警察都不忍心再看,法醫老楊嘆氣:“真是殘忍,她的身上被刺了39刀,38刀都沒有傷及要害,只有這最後一刀刺進心臟,準確無誤。下手毫無遲疑,兇手很專業。” “死者的身份查清楚了嗎?” “她身上只有一張學生證,死者的名字叫姜瑜,是C大中文系的學生。” “C大中文系?”苗陽一愣,和心若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系?兇手是在暗示什麼嗎? 苗陽環視四周,目光定格在遠處那架電子攝像頭上,對身邊的小警察說:“小李,那東西可能拍下了什麼,你立刻去調昨晚的錄像。” “表哥。” 苗陽回頭,看到鄭心若急匆匆地跑過來,他詫異地問:“你來幹什麼?我不是讓你在家裡好好待著嗎?” “表哥,我終於明白那個 女 字的意思了。”鄭心若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伸手指向廣場正中的雕塑,“說的就是它!” 苗陽皺眉:“這雕塑又不是個女人,你是不是弄錯了?” “你看雕塑的形狀,像不像一個跪坐著的人?” “嗯,倒是有幾分像。” “在漢字中, 女 這個字的篆字,就是一個跪坐著的女人。”鄭心若吞了口唾沫,“兇手寄給我的信箋,是想要預告拋屍的地點!” 鄭心若坐在警局的走廊裡,不安地絞著十指,小李拿著一張光盤走過來,她忙問:“這是宗陽廣場攝像頭的錄像嗎?” “沒錯。” “我也要看。” 小李遲疑了一下:“進來吧。” 光盤被推進光驅,小李將整盤帶子快放,到凌晨三點的時候,一輛金盃車進入了畫面,緩緩停在廣場外。 “來了。”小李緊張地說。 從駕駛室下來一個披斗篷的人,將屍體拖下來,動作很吃力。 “兇手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力氣很小。”苗陽頓了頓,“將這個畫面截圖下來放大。” 小李依言照做,將畫面降噪放大,最後定格在車牌照上。 “小李,將車牌號記下來,立刻聯繫車主。” “是。” 鄭心若繼續播放視頻,兇手扔好屍體,蹲下來在屍體旁鼓搗了一陣,她皺眉問:“他在幹什麼?” “小李,畫面放大。” 畫面放大數倍,有些模糊,兇手似乎雙手合十,嘴裡默默唸著什麼。 鄭心若的臉色變了。 “你認識這動作?” “沒,沒有,我只是想起一個人來。” “誰?” “李詩。” “哦?” “李詩是個很善良的女孩,記得有次她媽媽讓她殺雞,她殺了雞之後就會這樣雙手合十念幾句經文,說是為雞超度。” “虛偽嘛。”小李口無遮攔地冒了一句,說完就後悔了,苗陽沒理他:“你的意思是,兇手是李詩?” “不對,李詩沒有這麼高,也沒這麼魁梧。” “唸經文表示兇手還有惻隱之心,他在對自己的行為進行懺悔。真是奇怪,從他殺人的過程來看,完全不像有懺悔之心。”苗陽問,“李詩有沒有兄弟?” “有個哥哥,叫李奇,在國外讀大學。” 苗陽回頭對小李道:“去查查那個李奇,看他最近有沒有入境記錄。” 外面傳來喧譁聲,苗陽示意小李出去看看,過了半晌小李才回來,臉色有些難看:“老大,事情有些難辦了,你知道那個死者是誰嗎?” “誰?” “姜雲國的女兒。” 苗陽的臉色也變了。 “姜雲國是誰?” “姜氏集團的總裁,一個老奸巨猾的商人,和市裡高官們關係都很好。”苗陽皺眉,“沒想到姜瑜竟然是他的女兒,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小李一臉苦相:“他在局長辦公室裡嚷嚷著限期破案呢。” “姜 姜氏集團的總裁 ”鄭心若喃喃念著這個名字出神,苗陽察覺出她臉色不對,問道:“你又想到什麼了?” “姜雲國還有一個兒子,叫姜濤,曾經追求過李詩,被詩詩嚴詞拒絕了。姜濤很生氣,揚言要讓李詩知道他的厲害。”鄭心若臉色蒼白,捂住自己的嘴,“這事沒過多久 詩詩就出事了。”她激動起來,“我怎麼沒想到呢,很有可能是姜濤害了詩詩啊,我總以為是惡鬼作祟,竟然遺漏了這麼重要的線索!” “你冷靜點,這都只是猜測。”苗陽按住她的肩,“你先回家去休息吧,記得不要到處亂跑。” 鄭心若點了點頭,苗陽讓小李送她回去,她回到了苗陽家,躺在沙發上回憶過去的一點一滴。當年她把詩詩一個人留在老盧家裡,她走後的那天晚上,她究竟遇到了什麼呢?她是活著,還是死了? 細細想來,她忽然覺得很可怕,恐懼地抱住自己的雙肩,嚶嚶地哭。 “對不起,詩詩,真的對不起,要是我沒有去找什麼龍潭就好了。” 這些日子壓力太大,她哭著哭著就進入了夢鄉,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被門鈴聲驚醒,揉著惺忪的睡眼問:“誰呀?” 沒人回答,門鈴卻一聲緊似一聲。她有些不耐煩,開了門,門外竟然沒人。 誰惡作劇啊。她正打算關門,卻突然想到了什麼,睡意全無,以最快的速度將門關上,插上插銷。 她,她怎麼忘了,那個兇手很可能盯著她啊。 腳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她低下頭,看到一封信。 她的心一下冷了。 遲疑了好久,她才有勇氣將信撿起來,寄信人依然是李詩。 這麼說來,剛才敲門的那個,很有可能就是殺人兇手! 她終於再也承受不住這恐懼,抱住腦袋尖聲大叫。 詩詩,為什麼是我?你就這麼恨我嗎? 【3】 苗陽拆開信,裡面還是那張印有蓮花暗紋的信紙,上面寫了一個“旨”字。 “這是什麼意思?” 鄭心若看了半晌,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苗陽眉間皺成了川字:“兇手已經知道你搬來我家,看來我家你是不能住了,這樣吧,暫時搬到局裡來,後面有兩間宿舍,是給值夜班的同事住的,你就住那兒,我就不信,他有膽量跑到警察局來。” 鄭心若想了想,答應了。 信依然被送去鑑證科檢查,但鄭心若相信兇手一定不會留下什麼線索。 那個人不是詩詩,會是誰呢? 她讓小李送她回學校宿舍拿了那本《篆字考》,既然第一個字和篆字有關,這個字想必亦是如此。她找出“旨”的篆字,字形像是一個人坐在一個太陽上面,這是什麼意思?也是雕塑嗎? 她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無線上網開始查找本市的各個廣場和標誌性建築,看看有沒有類似的雕塑,找了一圈下來,竟然連個相似的都沒有。 看來不是字形,那會是什麼呢? 她對著這個字冥思苦想,看得久了,字都變得不像字了。 如今到了這步田地,學是沒法去上了,苗陽替她向學校請了長假,她整天都坐在宿舍裡悶得慌,就在警察局裡亂走,正好碰到小李,連忙將他拉住:“上次那車怎麼樣了?” “你是說那金盃車吧?杯具了,那車一個月前就被盜了,我們已經找到了車,在山崖下,燒成了灰。” 果然不出她所料,對方所走的每一步都萬分小心,不會輕易留下線索。只能趕在他之前找到預告裡的地點,阻止他綁走下一個受害者。 她回到宿舍,繼續翻看《篆字考》,字形看得差不多了,又翻出字義來看,看著看著,她似乎想到了什麼,連忙打開電腦,搜索了一陣,激動地摸出手機:“喂,表哥嗎?我知道下一個作案地點了。” 信陽好吃街是C市最有名的小吃一條街,幾乎集合了C市所有的美味,每天人來人往,地上佈滿了油滴和吃剩的食物。在好吃街的入口處,有一座雕塑,是一個戴帽子的男孩,正手拿一隻勺子,往自己嘴裡送。 “ 旨 這個字,原意是 美味 ,篆字的字形其實是一個人,拿著東西往嘴裡送。”鄭心若和苗陽並肩坐在木製長椅上,一人拿著一串羊肉串。 “所以你想到了這個雕塑?” “對,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兇手的第二個目標,就在這裡。”她看了看四周,“第一個雕塑是女人,第一個目標也是女人,那麼,第二個目標很有可能是男孩。” “以孩子為目標?”苗陽狠狠地咬下一塊肉,在嘴裡狠狠地咬碎,“真是禽獸。” 鄭心若沉默,這個兇手究竟是誰呢?他和李詩究竟有什麼關係?他的目的是什麼呢? “他還把你捲進去,真是不可饒恕。”苗陽說得咬牙切齒,鄭心若低頭看自己的雙手,它們不安地糾纏在一起,她能夠聽到自己的心在輕輕顫抖,像有一隻蟲子在裡面咬,疼痛一絲絲蔓延,“表哥,當年 是我錯了。” “那不是你的錯。”苗陽握住她的肩,想要給她堅強的力量,“沒有人會想到那幾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竟然是人販子。” “詩詩究竟在哪裡呢?她是否活著,這些年又是怎麼過的?每當想到這些,我心裡就會痛。”鄭心若垂下眼瞼,“每次午夜夢迴我都會後悔,如果當時我沒有走就好了。” “那現在就會變成我為你擔心了。你不離開什麼都不會改變,你能拍胸脯保證自己能救出李詩?我看你只能成為另一個受害者。” 鄭心若嘆息。 她知道表哥說得沒錯,可是不管她怎麼告訴自己,那不是她的錯,都沒有任何用處,每當她想到詩詩的時候,都會後悔到恐懼。 “啪。”一隻奶茶跌落在地,杯子滾落到她的腳邊,她抬起頭,看到一個戴帽子的年輕人,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像見了鬼一樣。 鄭心若和苗陽面面相覷。 “你認識他?”苗陽問。 “完全不認識。”鄭心若看著這人有些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奇怪,她的記憶力很好的,連小時候見過一面的人都記得,怎麼就記不得他了呢? “你,你叫什麼?”年輕人上前一步問。 “我叫鄭心若啊。” “鄭,鄭心若 ”年輕人似乎鬆了口氣,“幸好,你不是她,不是李詩。” 鄭心若睜大眼睛:“你認識李詩?” 年輕人又緊張起來:“不,不認識。”說完想走,鄭心若一把拉住他:“你在什麼地方認識她的?” “我不知道,別纏著我。”年輕人粗魯地將她推開,苗陽衝上前去將他拽住,他想掙脫,無奈苗陽的大手就像兩隻鐵鉗,令他動彈不得。 “說,你究竟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見過李詩?”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年輕人眼裡全是恐懼。 “你知道嗎?我見慣了你這種眼神,你一定做過什麼缺德事。”苗陽拿出李詩的照片,“看清楚,這個女孩,李詩,你有沒有見過?” 年輕人盯著照片裡的女孩,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什,什麼?她,她是李詩?”他又側過臉來看鄭心若,“你,你不是李詩,她才是,我錯了,原來我當年錯了 ” “你到底在說什麼?”鄭心若察覺出其中的恐怖意味,雙手顫抖。忽然間,她愣住了,苗陽也愣住了,所有看到這情景的人都愣住了。 年輕人一點一點變矮了,不,不是變矮了,他的雙腳陷入了水泥地中,就宛如陷入了泥沼中一般,不斷下沉,再下沉。 苗陽驚呆了,本能地放開手,他沉得更快,水泥地到了腰際。鄭心若首先回過神,大叫:“表哥,快救他。” 苗陽一驚,衝過去抓住他的手,將他往外拉。但一切都是徒勞,這少年就像被什麼東西吸住了,苗陽能夠感覺到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將這少年往下拉。少年痛苦地掙扎著,睜大眼睛看著鄭心若,朝她伸出手,喉嚨裡迸出兩個字。 “報應。” 水泥沒頂,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沉入了地下,消失不見。 靜了幾秒,周圍響起尖叫聲,鄭心若站在那裡,無數叫聲在她頭頂徘徊,像是無數人尖厲的怪笑。 報應。 【4】 大活人在市中心沉入地下的消息一夜間傳遍了整個C市,市裡領導震怒,立刻封鎖了所有媒體的消息,並出面闢謠並無此事。苗陽被局長大罵了一頓,讓他一定要儘早破案,只有苗陽知道,這個案子牽涉到非科學的力量,要破案,難於登天。 “這個少年叫陳陽勳,是個徹底的不良少年,上完初中就輟學了,之後一直在社會上混,偷錢吸毒,什麼事都幹過,只是因為沒滿18歲,一直沒有受到嚴懲。”小李拿著一份資料彙報。 “他和李詩是什麼關係?” “我走訪了李詩的家人和朋友,都說李詩跟他根本就不認識。不過 ” “不過什麼,你倒是說啊,要把我急死啊?” 小李撓了撓頭:“聽陳陽勳的哥們兒說,自從他開始吸毒後,手頭一直很緊張,到處借錢吸毒。可是有一天他突然有了一大筆收入,不僅還清了借款,還在夜總會里 溜冰 ,花錢大手大腳。別人問他怎麼發財了,他不肯說,只說是替一個朋友出了口氣。”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兩年前。”頓了頓,小李又說,“正好是李詩出事後不久。” 一直沉默的鄭心若忽然道:“難道詩詩之所以會失蹤,是他安排的?” 小李搖頭:“這個就不知道了。” 苗陽沉默了一陣:“小李,你繼續去查陳陽勳,看他平時都跟什麼人來往,最好能夠找到給他錢的那個人。”說完,又對鄭心若說,“你也要時刻注意。” 鄭心若明白他的意思,或許很快就會有光盤送來。 “苗陽。”有同事在外面喊,“有你表妹的快遞。” 三人都是一驚,連忙跑出去,從同事手中接過快遞:“送快遞的人呢?” “走了,丟下這東西就走了,攔都攔不住。”同事聳了聳肩,“也沒讓簽字,這快遞員真奇怪。”說到這裡,他發現幾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對,“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苗陽沒理他,拆開快遞,裡面果然是一張光盤,上面寫了一個巨大的“旨”字。 他覺得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光盤被推入光驅,畫面跳出,和上次的程序一樣,地方也一樣。陳陽勳被綁在椅子上,眼裡寫滿了恐懼。 骷髏人將他嘴裡的布團取下來,他帶著哭音說:“我,我說,我什麼都說。是姜濤讓我乾的,是他給了我一大筆錢,是他讓我 啊 ” 苗陽捂住了鄭心若的眼睛,鄭心若扒開他的手,看到血淋淋的畫面。 “小李,通知守在好吃街周圍的同事,叫他們一定要加強戒備。”說罷,苗陽抓住另一位同事的衣領,“把送快遞那人的長相告訴我,越詳細越好。” “我,我沒看清。”同事臉色煞白,他之前完全沒想到,自己剛剛和骷髏殺手擦肩而過,“他戴著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 “他的身材呢?” “中等身材,跟我差不多高,好像很瘦。” 苗陽微微眯起眼睛,沒錯,這個快遞員就是骷髏殺手,他竟然有膽量到警局裡來,真是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這分明就是挑釁! 苗陽掀開蓋在屍體上的破布,悔恨地閉上眼睛。 “究竟是怎麼回事?”苗陽問站在身旁的小李,小李低著頭,不敢看他:“我們守了好幾天,一點動靜都沒有,昨晚又是熬了一個通宵,到天快亮的時候,大家都很疲倦,看見清潔工就沒怎麼在意,哪裡知道他將垃圾推車扔在這裡就走了,我們覺得不對,分成兩組,一組去追清潔工,一組去看垃圾車,車裡竟然真的是屍體。” “清潔工呢,追到了嗎?” “沒有。”小李的頭埋得更低,“同事們追到一條巷子,明明看到那清潔工進去了,追進去之後卻沒找到人。那可是個死巷啊。” 苗陽沉默,滿臉怒意,良久才說:“這也不能怪你們,那個兇手有本事讓人沉到地下去,想必自己也能做到。” 小李覺得很羞愧,轉換了話題:“老大,你不是去查那個姜濤了嗎,有沒有收穫?” “我查了他的經濟狀況,兩年前他的確從卡里取了一大筆錢。你準備一下,我們待會去會會這個富二代。” 門鈴聲響起,保姆打開門,看到一張年輕漂亮的臉:“你找誰?” “我找姜濤。” 保姆心想,肯定又是少爺新換的女朋友,便打開門:“請進吧,少爺就在客廳裡。” 鄭心若走進別墅,看到一個年輕男子坐在沙發上打遊戲,長得一點都不帥,反而染了頭髮,在手臂上文了一顆骷髏頭。 “姜濤,你還記得我吧?” 姜濤瞥了她一眼,又專心打遊戲:“你是哪一任女朋友?抱歉,我女朋友太多了,記不得了。” “姜少爺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鄭心若冷笑,“那你記不記得李詩?” 聽到這個名字,姜濤有所震動,再次抬起頭來看她:“我記起來了,你是李詩的朋友。” “你能夠記得我,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鄭心若拉下臉,“你究竟對詩詩做了什麼?” “關你屁事。”姜濤撇了撇嘴,“老子的閒事你也敢來管?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妹妹死了,你僱的馬仔也死了,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害怕?” 姜濤愣住:“你說什麼?” “陳陽勳死了,和你妹妹死得一模一樣。警方手頭還有他被殘殺的錄像,他臨死前說了,是你僱了他。”鄭心若上前一步,盯著他的眼睛說,“詩詩回來了,她來報仇了。你最好去自首,否則,下一個就會輪到你。” 姜濤大怒,猛地掐住她的脖子:“想嚇唬我,門兒都沒有,告訴你,有錢能使鬼推磨,老子殺了你就像殺一隻螞蟻。” 鄭心若驚恐地瞪著他,喉嚨越來越緊,她呼吸不到氣息,肺像針刺一樣痛。臉已經開始漸漸發青,她想求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表哥,快來救我。她在心裡吶喊,眼睛開始翻白。 “少爺,使不得啊。”保姆過來拉住姜濤,姜濤大怒,反手將她推出去,撞在櫃子上,鄭心若乘機拿起桌上的菸灰缸,一把砸在他的頭上,他捂著額頭後退,手縫裡流出血來。 鄭心若管不得那麼多了,跳起來就往外跑,還沒跑出院子裡的鐵門,就迎面撞到了一個壯實的胸膛。 “心若,你怎麼在這裡?” “表哥?”鄭心若呆了兩秒,撲到他懷裡大哭起來。 “別怕,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鄭心若將脖子上的淤痕給他看:“姜濤要殺我。” 苗陽大怒,衝進屋去,卻愣住了。 偌大的屋子裡並沒有什麼姜濤,只有小保姆坐在角落裡,驚恐地看著地面,眼珠子彷彿要從眼眶裡瞪出來。 “姜濤呢?”鄭心若抓著她的胳膊問。 小保姆伸出顫抖的手,指向客廳正中的地面,語無倫次地說:“他,他本來要,要打我,可,可是沉,沉下去了。” 鄭心若睜大眼睛,與苗陽互望一眼,難道連姜濤也被抓走了嗎? 苗陽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迸出一句話:“這下糟了。” 【5】 姜濤的父親跑到警局裡大吵大鬧,叫嚷著要警察儘快找回他的兒子,否則他就要讓局長卷鋪蓋走人。苗陽又捱了局長一頓臭罵,垂頭喪氣地從局長辦公室裡出來,看到坐在走廊上臉色慘白的表妹。 “心若,你沒事吧?” “我,我該怎麼辦?”她滿臉不安和驚恐,“下一個是不是輪到我了?” 苗陽心痛得無以復加,將她抱入懷中,想要給她勇氣和力量:“別怕,還有我呢,我絕對不會讓那個渾蛋傷害你的。” 鄭心若將臉埋在他懷中,低聲抽泣,她想要相信表哥,可是她知道,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 苗陽讓女警送她回宿舍休息,她覺得疲倦不堪,腦袋一靠在枕頭上就睡了過去,她開始做夢,夢見李詩。夢裡的她還是那麼美,從小就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她們倆從小學開始就是同學,初中、高中,一起攜手走過數年,形影不離,親如姐妹。她們常會在一起談夢想,談未來。巧的是,她們都喜歡文學,喜歡中國傳統文化,這讓她們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 “心若,這些文字好奇妙。好像每一個字裡都有一個故事,一個靈魂。同樣是文明古國,楔形文字已成為了難解的語言,而我們卻可以輕鬆看懂千年前的文獻。每當看到這些美妙的文字時,我都會敬佩那位統一文字的皇帝,有他才有中國兩千年的繁榮。” “那你的夢想是當一個古文字學家咯?” “是啊,我將來要當一個古文字學家,出書立傳,等我著作等身的時候就可以退休了,到時候我要買一棟別墅,小區裡有秦始皇塑像的,我要天天在他的注視下看書,等我死了,就葬在他的塑像之下。” “真是浪漫啊。”鄭心若說,“不過太不現實了吧?” “我遲早會讓它變成現實的。” 鄭心若從夢中驚醒,愣了數秒之後,翻出筆記本,開始搜索。 她的時間不多了,必須分秒必爭。 苗陽一夜沒睡,頂著兩個熊貓樣的眼睛看資料。 “老大,我調查出一件事。”小李也是一夜沒睡,形容憔悴,“不知道重不重要。” “對於我們來說,每一條線索都很重要,越是微小的事情越可能與案件有關。”苗陽有些不耐煩,“說罷,什麼事?” “兩年前,就是李詩失蹤之前沒多久,姜濤買了一瓶濃硫酸。” “什麼?”苗陽怒道,“你怎麼不早說?買了多少?用到哪兒了?” “大概500毫升吧,不是很多。” “500毫升還不多?立刻查清那瓶濃硫酸的去向。” “是。” “表哥。” 苗陽回過頭,看見鄭心若站在門邊,一臉激動:“我,我找到線索了。” “什麼線索?” 鄭心若將一張打印的圖片拿出來,指給他看:“這是本市東海區的朝陽小區,這個小區主打文化牌,裡面立了好幾尊青銅塑像,其中一個是秦始皇的。” “這和本案有什麼關係嗎?” “我在網上搜索了一下,朝陽小區的介紹中說,小區後面有幾棟空置的建築,本來是要做菜市場的,可是菜市場建成之後生意非常清淡,菜販們紛紛撤離,如今已經很少有人出入了。我找到了這幾棟建築的圖片,你看看。” 苗陽接過圖片,翻看了幾張,從建築的基調、材料、方位來看,確實跟錄像裡面行刑的地方很像。 “小李,準備一下,我們去這裡看看。” 一尺長的西瓜刀劃過地面,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一聲聲,宛如惡毒的咒語。姜濤被綁在椅子上,臉色煞白,拼命想要從繩索下掙脫,卻始終無濟於事。 隨著門軸摩擦的聲音,門緩緩地開了,姜濤掙扎得更加賣力,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黑色的斗篷,白骨面具,鋒利的刀,兇手看起來就像美國恐怖電影裡的殺人狂,這間平淡無奇的屋子,就像一個屠宰場。到處都充滿了血腥味。 骷髏殺手停在少年的面前,取下他嘴裡的布團,姜濤怕得尿都快流出來了,哀求道:“放,放我走,我爸很有錢,你要什麼?要錢嗎?我可以給你錢,要多少錢都給你,求你放我走。” 骷髏殺手看著他,什麼話也不說。 他以為自己說服這個殺手了,諂媚地說:“你要多少?100萬?1000萬?只要你肯放我走,多少我都願意付。” 骷髏殺手忽然舉起了刀,手起刀落,姜濤發出一聲慘叫,鮮血順著他的褲管流下來,他痛得渾身不停地抽搐。 骷髏殺手毫不遲疑,再次舉起了刀。 一聲槍響,刀跌落在地,不斷地跳躍。 “把手舉起來!”警察們擁入,將骷髏殺手包圍,骷髏殺手腳下的土地泛起漣漪,他向下沉去,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開槍!”苗陽大喊,子彈打在骷髏面具上,面具裂為兩半,露出他的面容,那是一張平淡無奇的臉,就像是一個普通農夫,只是有些燒傷的痕跡。 他帶著額頭上的槍眼消失在地下,雖然沒能抓住他,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世上不會再有骷髏殺手了。 鄭心若看到警員匆忙之中所拍下的照片時,驚呆了,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這是老盧的兒子。” “就是當年你在山裡遇到那家人的兒子?” “對。”鄭心若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他為什麼要殺這些人呢,真是奇怪。” “不管怎麼說,骷髏殺手已死,我們可以睡個安穩覺了,你也可以回家了。”苗陽拍了拍她的肩,“如果你害怕,也可以到我家去住幾天。” 鄭心若拒絕了表哥的邀請,回到闊別數日的家,無力地躺在沙發上。 雖然骷髏殺手已經死了,可是這個案件還是疑點重重,也許她該在警局裡再待幾天。 這個時候,她發現身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反手摸出來,竟是一封信。 寄信人,依然是李詩。 她迫不及待地拆開信,奇怪的是,這一次信紙裡一個字也沒有,只是附了一把破碎的化妝鏡。 這是什麼意思? 她看向鏡中,裂痕將她的臉分成了好幾塊,似乎有些扭曲。 驀然之間,另一張臉出現在鏡中,那張臉全是燒傷的痕跡,五官扭曲,宛如鬼魅。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一切。 後腦勺捱了重重一擊,她跌倒在地,視線變得模糊,世界也開始模糊。 是的,她想起了一切。 兩年前,她和李詩一起入山驢行,卻遇到了陳陽勳。這個瘋狂的少年從樹叢裡跳出來,朝她臉上潑了一瓶濃硫酸。 沒錯,是朝她臉上潑,而不是李詩。 兩人一直形影不離,姜濤曾帶著陳陽勳遠遠地看過一次李詩,但陳陽勳弄錯了,他誤以為鄭心若就是李詩。 對於鄭心若來說,這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陳陽勳逃了,鄭心若的臉重度燒傷,李詩見不遠處有座農屋,便帶著她去求救。農夫老盧替鄭心若上藥,他的藥很靈,傷口開始結痂,疼痛大為減輕。可是她的臉,徹徹底底毀了。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開始怨恨,怨恨李詩,該變成這樣的原本應該是李詩才對。李詩從小就是男生眼中的公主,大家的寵兒,她和她在一起,就像她的陪襯,想必李詩也是這樣想的罷?與她形影不離,好讓她襯托出她的美。 真是惡毒的女人! 為什麼上天如此不公,要眷顧這個惡毒的女人?她鄭心若究竟做錯了什麼要遭受這樣的懲罰? 不,她不會讓李詩一個人完好無損地回去的,這一切都是李詩的錯,她要讓李詩付出代價。 於是,半夜的時候,她摸到廚房去拿了菜刀,想要殺了李詩,卻被老盧攔住了。老盧告訴她,他其實是個世代相傳的巫師,他有辦法將她臉上的燒傷轉到李詩的身上。代價是要鄭心若做他的兒媳婦。 能讓臉恢復原樣,要鄭心若做什麼都願意。 那個晚上,老盧施行了巫術。 老盧讓自己的兒子將驚恐萬狀的李詩關進了地下室,還體貼地向鄭心若推薦了一種藥,吃了這藥,她就會忘記這些天發生的事,不會被內疚所糾纏。 鄭心若根本不想做他的兒媳婦,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只要盧家的人死了,就沒有人知道她的秘密了。 那天,她在午飯裡下了毒,最後一把火燒了盧家。 吃了藥的她,果然忘記了一切。 但她並沒有想到,盧家的兒子沒有死,躲進了地下室,帶著李詩從地下室的密道中逃了出來,一直伺機報復。 這是她所犯下的罪,始終要由她來承擔。 她掙扎著從夢魘中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一隻窄小的,只能容納一人平躺在裡面的箱子裡,箱子上方有一道半寸的縫隙。 棺材! 她躺在棺材裡! 她掙扎了幾下,繩索很牢固,她驚恐地抬起頭,看到一張扭曲宛如鬼魅的臉正從縫隙外冷冷地注視著她。 報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