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普克給米朵的醫院打了一個電話,知道米朵今晚不值班,便約米朵一起吃晚飯。米朵不太想在外面吃,便和普克商量好,晚上就在她家自己做飯吃。下班以後,普克直接騎着摩托車來到米朵家。米朵正坐在廚房裏摘一些下班路上買回來的菜,見普克來了,讓普克先自己隨便乾點什麼,等着她做好晚飯。
普克也走進廚房,笑着説:“我來幫你忙吧。”
米朵邊摘菜邊笑着説:“算了吧,你別給我幫倒忙就好了。”
普克走到米朵身邊,彎下腰親了親米朵,説:“怎麼對我有這樣的偏見呢?真的以為我什麼家務事都不會做?”
米朵笑起來,説:“我知道你最拿手的家務是燒開水。”
普克也笑了,在米朵身邊蹲下來,一邊幫米朵摘菜,一邊説:“以前一個人在國外上學的時候,為了節約開支,常常去超市買一堆冷凍雞腿之類的東西,回家用個大鍋燒上一鍋,放到冰箱裏,每天弄點兒出來熱一熱夾麪包吃。做一次可以吃半個月,連着吃一段時間,見到那種東西就反胃。”
米朵説:“那當然會膩了。其實我知道,有些人不會做家務不是真的不會,要麼是懶,要麼是沒把注意力放在這方面。迫不得已的時候,一樣會做得不錯。”
普克笑着説:“我承認我是兩種類型兼而有之。”
兩人説笑着,把菜摘好了,米朵讓普克回客廳等着吃飯,但普克卻不走,而是站在廚房看米朵炒菜。米朵感覺到普克在含笑觀察自己,也不時回過頭對普克笑一笑。廚房裏充滿着一種温馨的氣氛,這是米朵和普克都沒有體驗過的感覺。
普克忽然説:“米朵,我們結婚吧。”
米朵正在炒菜,聽見普克的話,不由愣了一下,停下手來,扭頭看着普克。普克的表情看上去顯得很誠懇,不像在開玩笑。米朵愣愣地看了普克好一會兒,直到鍋裏的菜已經粘了底,飄出糊味來。
普克忙提醒米朵:“糊了。”
米朵一驚,回過神來,趕快挽救鍋裏的菜。等菜炒好盛到盤子裏之後,米朵默不作聲地把做好的飯菜端到客廳的小餐桌上,普克也跟着幫忙,然後兩人在桌前對面坐下。
米朵看着普克,説:“先吃飯好嗎?吃完飯再談。”
普克想了想,點頭説:“好的。”
他們開始吃飯,但因為剛才普克提出的話題是如此嚴肅,不由得兩個人都在心裏認真地思考起它的可行性,飯桌上的氣氛因而顯得十分安靜。
米朵沒有想到普克會在這樣一種場合提到結婚的事情。事實上,在米朵心裏,這些年來從未有過一個她認為可以與之結婚的對象,直到認識了普克。因為普克的出現,米朵意識到自己性格中那些敏感、脆弱的部分,意識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了二十八年卻從未覺得幸福是有着她一直感到困惑卻分辨不清的原因的。在普克追查陳志宇連環殺人案的過程中,米朵因為普克認識了陳志宇,又很意外地在陳志宇的幫助下,找到了隱藏在自己內心多年的病痛。正是從那之後,在愛和情的問題上一直被病態心理籠罩着的米朵,漸漸開始正視自己的問題。她又回到了從心底熱愛的醫院,開始對愛情有了正常的嚮往,不再一味地躲避在一個封閉的內心世界裏。
米朵知道自己喜歡普克,而這種喜歡隨着他們之間關係的加深逐漸轉變成一種朦朧的愛。當米朵從過去的陰影中脱身出來後,這種對愛情的渴望變得更加清晰。但同時,米朵明白在自己和普克之間還存在另一個問題,那就是普克內心的情感糾葛。普克曾坦白地告訴過米朵他和於小端的初戀故事,那是一段充滿了傷害的愛情,它在一個時期裏,幾乎摧毀了普克正常的意志,也因此使普克在以後的多年裏,一直無法重新建立健康平衡的感情。
米朵清楚地記得,當普克對她講述了他那段近乎畸形的戀情之後,曾對米朵説,再給他一段時間,多一點耐心。米朵完全理解普克內心的矛盾,作為一名醫生,她更明白,病症的根源沒有去除,即使表面上會有暫時的平靜,卻無法保證日後不再發作。米朵知道普克本身就是一個矛盾的集合,一方面,他有着堅強冷靜的意志,能夠克服工作中常人難以克服的困難;而另一方面,他又有着脆弱敏感的感情,對待愛的關係缺乏足夠的信心和勇氣。
米朵知道自己對普克的感情。對於這個相貌斯文冷靜、目光誠懇而專注、看起來不像警察的警察,米朵無法擺脱內心那種綿長的愛戀。她也多少能夠了解普克對自己的情感,知道如果普克沒有以往那段痛苦的情感糾葛,他們之間的戀情會健康而甜蜜,以這樣一種情感為基礎,走入平凡穩固但是幸福的婚姻生活,應該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
現在普克對米朵提出了結婚的請求,最初的一瞬間,米朵心裏是一種無法抑制的驚喜,那是她等待已久的一句話,在她意想不到的時刻到來了。可緊接着進入米朵腦海中的,就是普克曾對她説過的另一句話。普克請求米朵再多給他一段時間,再多一點兒耐心,以使他能夠徹底解決心底糾纏多年的問題。
米朵實在沒有把握的是,普克對自己談到結婚,究竟是被剛才廚房裏那種類似於家庭的氣氛所感染,還是因為他內心的情感問題已經得到了解決。雖然米朵自己並未經歷過婚姻,但她從前和章子羣那一段無愛的同居經驗讓她知道,孤寂的感覺可以影響人的判斷和選擇。米朵不希望普克是因為一時的衝動而想到結婚,更不希望她和普克之間的感情會因為自己的草率而受到傷害。
就在米朵對於這個問題思慮再三的同時,普克心裏也十分不平靜。實事求是地説,這些天來,雖然和米朵之間已經發展成戀人關係,和米朵在一起的時候,心裏也常常感到幸福和喜悦,但直到剛才在廚房裏對米朵説出那句話之前,普克還沒有明確地考慮過婚姻的問題。
普克當然知道對於以往的痛苦應該努力拋在腦後,但這並非一件易事,很多年前所受的傷害,直到現在也無法徹底擺脱。也許這和普克本身的個性有關,對於內心的痛苦,他習慣了獨自一人承擔。雖然極力想忘卻,但實現起來又是如此之難。
更重要的是,普克深知米朵的性格中有着和自己極為相似的成分。他們都同樣的敏感,在情感上同樣的脆弱,骨子裏存在着完美主義的傾向,對於痛苦的承受能力或許遠遠低於那些性格較為粗糙的人。在普剋意識到自己內心仍然存在某些舊日遺留的問題時,他無法保證自己能夠給米朵一份安全穩固的愛。普克不能明確自己何時才能做到更加堅強,因而對於婚姻問題,他總是在有意無意地躲閃和迴避。
但今天晚上,當普克站在廚房門口,看到米朵像一個真正的家庭主婦一樣為他做晚餐時,那種鍋勺相撞發出的親切聲響,那飄浮在空氣中的濃烈的菜香,還有兩個人隨意談笑所帶來的温馨氣氛,使得普克一時間忽然對婚姻產生了強烈的嚮往。在那一瞬間,普克猛然覺得這麼多年獨自漂泊生活,心裏實在是倦了,累了,希望能夠有一個安全而温暖的小家能夠停留下來。
但是米朵的態度卻讓普克困惑了。在普克面前,米朵從來都是自然不做作的,更不會為了提高自己的身價而擺出欲擒故縱的姿態。所以米朵在聽了普克的話之後那種遲疑以及略微的淡漠,令普克對於他和米朵之間的感情深淺產生了懷疑。普克開始擔心,也許米朵對自己的感情,並不如自己期望的那麼深,也許米朵因為普克曾對她講述過的戀愛經歷,而對普克的感情失去了信任和信心。也許……
一頓晚飯幾乎是在兩個人的沉默中吃完的。飯後,普克幫着米朵收拾碗筷,米朵也不拒絕,兩個人一起很快收拾好餐桌,洗好碗。由於一起忙活着這些家庭瑣事,剛才飯桌上那種低落的氣氛又漸漸消失了,他們重新開始説笑,只是暫時都沒有提起剛才所談的話題,而只談論一些各自生活中的趣聞趣事。
之後,兩人來到了陽台上呼吸新鮮空氣。隆冬之夜,室外的空氣寒冷但清新,夜空晴朗遼遠,半空中懸着一輪渾圓的月亮,月華如水,蒼穹中的星光幾乎隱匿不見了。遠處傳來隱約的火車汽笛聲,但夜晚不但不因此顯得嘈雜,反而越發安靜。普克和米朵靠在陽台的欄杆上看着深冬的夜色,好一會兒都沒有説話。
後來還是米朵先開了口,她低低地説:“真美,真安靜。”
普克説:“是啊,有時候看到這麼美好的事物,簡直想像不出這個世界上還有罪惡和醜陋的一面。”
米朵凝視着夜空,説:“這種時候,讓我覺得人和人之間的關係,真的可以很接近。”
普克轉過頭望着米朵的側面,説:“米朵,我……”又是一股突如其來的衝動,令普克很想對米朵説一句表達情感的話語,但不知為什麼,這句話就在嘴邊了,仍然還是説不出口。
米朵似乎並沒有在意普克的矛盾,而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普克,因為認識了你,讓我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不那麼孤單。”米朵的目光投向遠處,沉靜地説:“我在不久前才知道了自己小時候的遭遇。那時我才四五歲,單純弱小,總是害怕失去父母親的愛,總是小心翼翼地希望看到父母親的笑容。這麼一個小孩子,被一個卑鄙無恥的老頭子侵犯了身體,就認為自己不再是個純潔的好孩子,因此一直仇恨、輕視自己,也懼怕知道事情的真相。就這樣長大了,因為不想記憶,就真的以為忘記了那段被傷害的痛苦經歷,可其實,那段記憶就像毒瘤一樣殘留在記憶深處,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個階段都毒化着我的心和我的情感。”
普克在米朵説到她所受的傷害時,感到自己內心有一陣不可遏制的抽搐,不由伸出手臂緊緊攬住米朵的肩膀,他察覺到來自米朵體內的輕微顫抖。
米朵繼續説:“總是覺得自己應該活得很幸福,卻一直沒有體驗過幸福的滋味。總是渴望能夠像普通人一樣正常地愛和被愛,可又一直下意識地躲避愛情。這就是我自己身上最大的問題,我找了很多年沒有找到病因,後來終於找到了,就非常想告訴你。”
米朵説到這裏,把臉轉過來,勇敢地看着普克的眼睛,説:“普克,今天你談到結婚的話題。説真的,很長時間以來,我心裏的一個願望就是能夠和你真正生活在一起。可我又知道,不僅僅是我內心存在問題,你也曾對我説過你自己的問題,我不知道現在你的問題是不是已經真正解決了。如果只是一時的衝動,那我寧可繼續等待,希望總有一天,當我們都健康堅強的時候,再走入兩個人的婚姻。”
普克目不轉睛地看着米朵,月光下,米朵的面孔泛着一層美麗的光芒,眼睛烏黑,充滿了生命力。普克禁不住低下頭,温柔地親吻着她的額頭,她的面頰,她的嘴唇,他們在這樣充滿柔情的親吻中,彼此都感到了對方的情意。
當他們分開時,普克低聲對米朵説:“米朵,看到你這麼健康,我真為你高興。”
米朵坦然地笑了。
普克認真地説:“你説得很對,其實你意識到我身上的問題,的確是存在的。最起碼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完全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我想,這和我主觀上回避的態度有關。可現在,看着你越來越健康,我開始覺得有信心面對過去了。”
米朵微笑着問:“你覺得我的存在能夠給你帶來正面的影響嗎?”
普克點頭説:“當然。”
米朵説:“那好,我願意等你。”
普克再次擁抱米朵,他們在夜色裏體會着來自對方的温情和力量。
“冷嗎?”普克問道。
“不冷,心裏暖洋洋的。”米朵從普克懷裏抬起頭來,看着陽台下面的萬家燈火,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哎,普克,這兩天咱倆都忙,有件事兒一直想跟你説都沒機會。”
普克問:“什麼事?”
米朵臉上露出一絲困惑的表情,説:“這段時間我不是經常上網嗎?在網上認識了一個叫神采飛揚的人,我不知道這人的性別、年齡和職業,不過看起來好像是一個男人。我們聊過幾次,他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他的談話裏隱藏着什麼危險的信號。我還記得我剛學會上網的時候,你就告訴過我,網上的世界並不完全是虛擬的,也不是想像中那麼安全和平,當時我還有點不以為然,可現在我好像真有點兒,有點……我也説不清這是一種什麼感覺。”
普克的興趣一下子就被米朵的話提了起來,説:“哦,你們談到什麼話題呢?”
米朵回憶着説:“他打字的速度很快,我跟不上他,總是他説好幾句,我才説上一句。不過有時候他會等着我把話説完,而且看樣子他並沒有同時和其他人在聊,讓人覺得他性格中有種執著的東西。”
米朵把第一次和神采飛揚交談的內容儘量完整地告訴了普克。那段網上的對話,由於充滿了一種隱含危險的神秘,使得米朵對它印象深刻,基本上沒有遺忘的部分。普克一直很認真地聽米朵説着,明顯地對這個叫神采飛揚的人產生了興趣。
等米朵把一大段話説完,普克問:“你知不知道他住在哪個城市?”
米朵搖搖頭,説:“不知道,我上網時間不長,即使是和別人談話,也都處於一種被動的地位,而且你也知道,就是在現實生活裏,我也不太習慣詢問別人的個人問題。所以他不告訴我的問題,我都沒問他。”
普克問:“那麼後來你們又談過幾次?”
米朵想了想,説:“大概有三四次吧。”
普克又問:“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內容呢?”
米朵説:“要説具體有什麼特別的內容,好像也沒有。我們倆的談話,其實説的最多的就是第一次,後來幾次,我因為第二天上午有手術,上網的時間都不敢太晚,聊一會兒就下來了。再説我打字慢,等我説一句話要費半天時間。不過,雖然後來談的不多,但是對這個人,我還是會有第一次交談時的那種感覺。”
普克若有所思地説:“神采飛揚這個名字明顯帶有感情傾向,聽上去給人一種意氣風發的感覺,給自己取這麼一個ID的人,按理説應該具備樂觀、磊落的性格,或者至少他內心裏比較欣賞這種性格。但聽你説了你們談話的內容,又覺得這個人有種陰鷙、壓抑的性格。他一直對你提問,問題提得很尖鋭,而對你的反應又能做出比較準確的判斷,看得出他的感覺很纖細,是個敏鋭而且聰明的人。一般説來,在網上的人,如果以某種隱匿的身份出現,那麼他所表現出來的潛質,通常是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部分;而在為自己起網名的時候,往往又會表現出和日常生活中相對接近的性格。所以我覺得,這個神采飛揚,在現實生活中很可能具有一種矛盾的性格,而且心裏存在某種排遣不了的壓抑和失衡。”
米朵一邊聽普克慢慢地分析,一邊點着頭。等普克説完,米朵忍不住説:“你説得對,我就是有這樣的感覺,但我自己是分析不清楚的。”米朵微笑地看着普克説:“不愧是刑警,分析起這樣的事情來也頭頭是道。”
普克笑着説:“其實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分析的。只是一般的人並不願意在這方面花費心思,因為把每件事情都弄清楚,會讓人覺得生活是件很累的事兒。”
米朵説:“我寧願活得累一點兒,但我不想欺騙自己的真實感覺。”
普克説:“我想這和每個人的人生觀不同有關係。有的人願意糊里糊塗地活着,這樣的生活狀態會讓他感到快樂和滿足。但有的人卻一定要保持清醒的頭腦,覺得這樣他才能清楚地看到這個世界的真相,看到生命的整個過程,包括每一個細節,只有這樣,他的生命才沒有一絲一毫的浪費。”
米朵點點頭,想了想,又轉回到剛才的話題上,説:“普克,咱們倆來猜猜,這個神采飛揚在生活中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們都感覺到他內心有種不能平衡和壓抑的情緒,那到底是些什麼呢?”
普克微笑地看着米朵,米朵眼睛明亮,裏面充滿對世界的好奇和新鮮感。普克忽然覺得米朵身上這種自然而本能的性格,也帶動着他對生命產生了積極的態度,以及一種探索未知領域的熱情。
普克説:“好,我們就把這件事當成一次考試,用它來考察一下我們兩人的感覺能力和判斷能力,好嗎?”
米朵笑着説:“你要和我比賽啊?好啊,這一定會很好玩兒。雖然我知道在這方面我肯定比不上你,不過我還是想試試。我們是不是要制定一個比賽的章程和規則?”
“當然要,既然是考試,就要認真對待了。”普克笑着説:“讓我想想我們怎麼來進行這場比賽——嗯,雖然你現在已經認識神采飛揚了,但也把所知的情況都告訴了我,那麼我們倆現在的起點基本是一致的。”
米朵説:“對,剛才告訴你的已經是我知道的全部內容,而且連我對他的感覺都沒有保留哦。”
普克笑起來:“我知道,所以我説咱們倆起點一致。我先説我的想法,如果你覺得不合適,我們再商量。到目前為止,我們倆都是隻知道他叫神采飛揚,但不知道他的性別、年齡、身份、居住地以及其他任何個人資料,對嗎?”
米朵點點頭,饒有興趣地聽普克往下説。
普克接着説:“那從今晚開始,我們同時開始在網上和他接觸,你我互相不干涉對方的行動,也絕不向神采飛揚透露我們的計劃。不管用什麼方法,總之最終目的就是,看誰能弄清他帶給我們倆的那種奇怪感覺究竟是出自什麼樣的內因。你看好嗎?”
米朵笑着説:“我看這樣行。”她想了想,又説:“不過,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們倆各自用自己認為可行的辦法去了解他,最終很可能會有不同的兩種解釋。”
米朵説到這兒,普克已經領會了她的意思,接着説:“你是説,我們以什麼標準來對兩種不同的解釋進行評判,是嗎?”
米朵點點頭,説:“對,就是這個意思。”
普克考慮了一下,説:“其實這才是我們這個比賽中最有難度的部分。在網上對一個人或一件事接觸瞭解,有時候即使自認為發現了真相,其實也很難確定到底是不是真相,因為網絡給上網的人提供了極大的虛擬空間,可以使他們創造出一整套虛擬的人物背景,而你很難對它加以驗證。”
普克想了想,説:“要分兩種情況。一種情況,如果我們倆運氣比較好,除了能夠在網上接觸到這個叫神采飛揚的人之外,還能在真實生活中接觸到他,那就相對好辦一些了。”
米朵笑着説:“那他最好就住在中國,要是在美國,我們倆就真的很麻煩了。”
普克笑起來,説:“雖然這種可能性完全存在,但我希望他最好還是就住在咱們這個城市,給我們的比賽創造一點便利條件。”
米朵説:“另一種情況就是,我們根本沒辦法接觸到真實生活中的他,是嗎?”
普克點頭説:“對,要是這樣,我們倆的比賽宗旨就可以進行適當的調整,不再是為了結果而比賽,單純是為了滿足我們對他所產生的好奇心,還有對網絡生活的一種體驗。你看好嗎?”
“好的,就這麼説定了。”米朵説着和普克擊了一下手掌,兩人都笑起來。
緊接着米朵又想到一個問題,説:“還有一點啊,如果真的能夠接觸到真實生活中的他,我們要不要讓他知道真相呢?”
普克馬上搖着頭,説:“最好不要。在網絡上的人,除非是自願暴露出真實身份,一般都不希望別人進入他的真實生活,更不要説我們還有那樣的企圖了。”
“可是,”米朵遲疑地問,“如果是這樣,就算能夠接觸到生活裏的真人,又怎麼能知道咱們倆誰的判斷是對的呢?又不能直接去問他。”
普克笑着説:“只要能接觸到真人,總會有辦法。”
米朵恍然大悟,説:“差點兒忘了,你是幹什麼的了。我們得事先説好,你可不能利用工作之便,在我們還沒得出結論的時候,就私下裏去調查人家哦。”
普克説:“那當然,這是最起碼的職業道德,就算是最後要對我們倆的結論做一個評判了,我也不會利用工作的便利去調查的。我答應你,在整個比賽過程中,我們倆就是普普通通的兩個網蟲,沒有特殊的身份,完全是以個人名義做一件感興趣的事情。”
米朵用探詢的目光看着普克,笑盈盈地不説話,但目光裏分明包含着某些特別的內容。普克在米朵的注視下,起初還保持着嚴肅的表情,但最後終於忍不住笑起來,並且親密地把米朵抱在懷裏。
米朵笑着,話裏有話地問:“怎麼啦?”
普克低頭親了親米朵的頭髮,説:“米朵,你真是個聰明的女人,或者説你對我真是比較瞭解了。”
米朵把頭靠在普克懷裏:“那就是説我猜對了,你其實就是因為職業本能而對這個人產生了興趣?”
普克笑起來:“好吧,我承認,你説的那些情況的確激起了我的職業習慣。只是網絡上的事情真真假假,單憑着這麼一點奇怪的感覺就正式地投入精力,我害怕會顯得太過盲目,所以……你知道了,我是希望能夠達到一舉兩得的效果。”
米朵離開普克的懷抱,仰頭看着普克,説:“普克,你知道嗎,從我們倆最初認識,我就發覺你對自已的刑警工作有種無法自拔的痴迷。而我一向覺得,一個人如果對某樣事物有種痴迷或者是專注,就會有一種特別的吸引力。否則,看起來再有魅力的人,也會讓我感到空洞,不踏實。”
普克有點兒難為情了,笑着説:“再這樣表揚我,我就不敢贏你了。”
米朵哈哈笑起來:“誰贏誰輸還不一定呢。好,比賽就從今晚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