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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鬼神愁”

    崔承佑眼見自己先後擊出三掌,沒能傷到鬼神愁南廛的一根汗毛,反而險些著了他一匕首,哪能善罷甘休?叱怒一聲道:“別跑!”騰身向南廛立處撲來。南廛“嘿嘿嘿”地一陣冷笑。說道:“跑?你別做夢了!南老大今天便要下你這個花花公子的招牌、甚麼賽孟嘗,正該叫你‘死孟嘗’!我看過不了多久你就會死在伍靈芝的石榴裙下,天下哪有象你這樣的傻瓜、蠢貨、冤大頭?江湖上誰不知道伍靈芝是又髒又臭的破鞋、人盡可夫的賤婦!唯獨你崔公子才把她當成香脖脖、王母娘娘,要替她盡忠盡孝,陪她下地獄,真是羞死你崔家的祖先人!”南廛口頭不住說話,腳下卻片刻也沒有停。崔承佑撲到東,他就縱到南,崔承佑迫到南,他又飛騰到西,卻並不遠離,只在那附近兜圈子,總保持著兩三丈的距離,使崔承佑的掌力傷他不得。南廛此時已經明白,如果真正過招交手,單是崔承佑這種忽而象寒冰,忽而象烈火的怪異之極的掌力,自己恐怕連三十招也接不下,但如從飛縱騰撲的輕功看,崔承佑離自己又還差著老遠一截,便立刻想好了對付他的絕妙辦法,安心捉弄他一番。就在南廛說這段話時,兩人已在紗帽衚衕這一帶的房上流星趕月般地繞了三圈。崔承佑雖然竭力騰縱,但始終離南麓有三丈多遠,連三五尺也縮短不了。最令他吃驚的是南廛在提氣飛騰縱躍時,照樣和平常一般說話,一副輕鬆自在,遊刃有餘的樣子,這是自己萬萬辦不到的。情知無論如何也追不上南辰,只得停步不追,恨恨地罵道:“你這徒有虛名的無恥之徒!是好漢,你便來同公子爺真刀真槍地拼上一拼,分個高低勝負!一味躲躲閃閃,胡說八道,那才是羞死你南家的祖先人!”南廛敞聲大笑,說道:“崔家的小哥,你說錯了!南老大走南闖北,任便在哪裡都是名副其實的響噹噹的好漢。我叫‘鬼神愁’,你小子是伍靈芝那個狐狸精裙邊的風流鬼,累出了一身臭汗還碰不上爺們一根汗毛,不是正在愁嗎?你要分個高下勝負,那好,已經分出來了。南老大站在這樓頂,你在樓下,我高。你下!你在底下胡說八道,不敢跳上來,就是你負,我勝!”崔承佑是京城財多勢大的貴公子,從出生到現在,年年月月,日日時時聽到的都是一派阿諛奉承話,幾曾受過如此奚落挖苦?氣得要死,恨得要命,怒吼一聲“我宰了你”,聳身便躍上樓。“嗖”的一下,南區已從他身邊跳了下來。崔承佑翻身又往樓下跳,南廛卻輕捷地和他擦身而過,又落到了樓頂,崔承佑急又翻身跳到樓頂。卻見南廛這次並沒有往下跳,竟在丈多遠處身形微蹲,擺好馬步,雙手各提一把匕首,右手高齊額角,左手低橫腰胯,沉聲道:“姓崔的!你道我真的怕你嗎!來來來,我們見個高低!”崔承佑見地擺出了正規的南派“鴛鴦雙匕”的起手式。想是安心要與自己拼鬥一番了,不禁心中大喜,但也不敢輕視;立刻凝神斂氣,勁達四梢,覷得真切,一招“穿手掌”,工掌前探,右掌當胸,向南區猛然撲去。正在他身體已離開瓦面向前躍出時,突見南廛箭似的騰身向上飛時,耳邊響起了一片“喀嚓乒乓”之家,崔承佑住下落時。雙腳卻踏不到實處,竟隨著幾根斷了的椽子、檁子和無數的瓦片跌進了樓房中。那房內還睡了數人,聽到嘩啦啦地瓦片紛落,睡意朦朧地以為是地震把樓震垮了,嚇得直喊“救命!”頓時亂作一團。原來南廛幾次在那樓頂停留時,都用上了暗勁。已把幾根椽子、檁條震得有了破裂。最後那次,他假裝擺個起手式,實是暗中調息運氣,使上了重身法。崔承佑縱身撲上時,他立刻全力下蹬,瓦檁椽子頓時斷裂,讓崔承佑跌了個《發昏》第十一章,和那間樓房的主人去攀交情。南廛卻借反彈之力高高躥出,揚長而去,一直回到虎威源局自己的房內,鑽進了被窩……第二天,南廛把昨晚的經過詳細講給神醫石煥章、八仙劍唐效先聽。兩人想到那位在京城威名赫赫的高貴公子一筋斗跌進陌生人家的房中那種狼狽模樣時,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南廛問石煥章道:“石大叔,你老人家見多識廣,那崔承佑的古怪掌力究竟有何道理?他左掌拍出時我感到冷如寒冰,右掌拍到時我又覺得如被火灼。”石煥章沉思了一會,道:“定是‘九九坎離掌’!十多年前,我曾聽綠雲老人龔養浩說起過,他五十多歲時在江西遇到過一個姓陶的中年人會使這種掌法,共有九九八十一式;“一掌陰柔之勁屬坎水,發掌時冷風籟籟,可使人如落冰窟,四肢僵硬;一掌屬陽剛之力,屬離火。發掌時熱氣蒸蒸,可使人如墜洪爐。“龔養法見他為了小事連殺兩人,便出手制止。這姓陶的竟憑這種掌法對付綠雲老人威震天下的‘過河刀’。綠雲老人說,那姓陶的翻來覆去地就用那八十一式掌法與他直鬥到二百多招,才被他砍傷右臂逃走當時如不是他已經修習了多年的少林上乘內功心法‘韋護伏魔功’,也無法禁受那種忽冷忽熱的怪異掌力。但龔養浩那時也不知姓陶的練的是甚麼功夫,後來會著少林寺的上代方丈觀慈禪師,向禪師請教後,才知叫‘九九坎離掌’,是極少人知道底細的玄門中的武功絕學。這崔承佑年紀並不大,不知他是從何處學來的!”南唐兩人都覺駭異,同問道:“這‘九九坎離掌’可有破解之法?”石煥章道:“老夫當日也曾問過龔兄,據他說,破解這類掌法,說難極難。說易也極易,只需內功練到陰陽交泰,三花絮頂的境界,自然寒熱難侵,他的掌力再詭異霸道,也不能為害。或者你的掌力比他更強勁雄渾,同他用掌力對攻,也可將他的掌力擊散、退回、”南廛揚揚頭道:“這還不難嗎?現下龔前輩已經仙逝,觀慈撣師也圓寂多年了,天下能制伏這種掌力的,只怕除了我呂二叔夫婦和武當掌門流雲道長,以及南北少林寺中有數的幾位澄字輩的大和尚外,便再也找不到幾個了、也許你老人家還可以降服得了吧!”石煥章笑道:“你不要使激將法,我不以掌力見長,是抵擋不住的!又打了個哈哈道:“但你如被他掌力所傷,只要還沒在斷氣老夫倒可以包醫。”唐效先忽然道:“我看要制伏崔承佑也並不難!”南廛問道:“唐兄知道還有誰能制伏這種掌力?”唐效先笑嘻嘻地道:“還有誰?就是你同老大嘛!昨天晚上你不是把崔承信跌了個倒栽蔥嗎?”南廛搖頭道:“唐兄開玩笑了,動真的,我可抵擋不住。”石煥章也含笑道:“我看效先的話有道理。這武功嘛,你有你的長處,我也有我的長處;何況天下的事,也不是單靠武力便可辦成的。崔承佑的‘坎離掌’雖然厲害,遇著你南廛恐怕也就夠他纏的了。”南廛也笑了,說道:“小侄倒不是怕他,打我是打他不贏,跑他卻也跑我不過,這般不光采的事也就顧不到這麼多了。只是伍靈芝這賤婦前有吳指揮這個烏龜王八官老爺作擋牌,後有崔承佑這個花花公子作撐竿,要挺住她便更難了。”正在這時,鏢局的一個趟子手叫趙佔元的在房外喊道:“總鏢頭,有要緊的事,請出來一下。”唐效先便離去了。石南兩人也就改了話題。大約隔了頓飯光景。唐效先又進了屋。臉色鄭重地坐下,說道:“事情有麻煩了!崔承信這傢伙竟四處散播說,他昨晚遇到了那個大鬧京城的飛賊,交上了手,那飛賊被他一掌打落房下,卻逃走了,還自報字號,說叫甚麼‘鬼神愁南廛’,前段時間的八處大案,全是他一人做下的。現在茶坊酒肆紛紛議論,都在說這件事,真是可惡已極!不過,師伯和南老弟也不必驚慌,知道南老弟住在這裡的,除廠我家裡的人外,鏢局裡也只有五六個人,他們都是跟我多年,我信得過的講義氣的好漢子!方才我已吩咐過了。但凡有人來打聽,便說‘不認識,不知道。’只是我們在外走動時倒時常聽人提起過,都說這姓南的是有名的俠士,從來沒聽說犯過甚麼法。’師伯和南老儘管安心住在這裡,一年半載敢保絕出不了甚麼事!不過三五天內可要委屈南老弟一下,最好少上點街。這崔承佑無憑無據的亂話,官府也不會當真的。”石煥章道”姓崔的造這些謠言,無非是想把南賢侄擠走,真想據此定罪,只怕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但他在北京黨羽甚多,官面上也走得通,這樣亂說一通,麻煩倒也不小、”南廛想了想道:“我倒不慌,你有你的長蘿索,我有我的翹扁擔。憑你崔公子會裝鬼,我南老大也會使法,要鬥咱們便鬥上一鬥!不過讓唐兄替小弟耽驚,小弟心裡實在不安。至於上街的事,那卻無妨,昨兒晚上既沒有月,也沒有燈,我雖和崔承佑迫近交了手,但我既看不清他的面目,他難道便看清了我的面目?今天就是站到他面前,他也認我不出!伍靈芝倒是認得我,諒這個騷狐狸也不敢出來滿街找我。”石煥章也含笑向唐效先道:“效先放心,你還不知道他?若論出主意,比促狹,誰還鬥得過“鬼神愁’!”唐效先一想,是呀,江湖上不是說鬼神愁南廛輕功天下第一,刁鑽世上無雙嗎?真是關心則亂,自己未免太過慮了。那南廛回到自已房內想了半天,忽然有了主意,匆匆上街去了。回來後關上房門又忙了一個下午,當晚二鼓方過。他又躥房越脊而去,直到金雞報曉時才回來。第二天南廛推說頭痛,整整睡了大半天,連午飯也沒出來吃、過了來時才走到石煥章房內,見唐效先也在那裡。唐效先笑嘻嘻地問道:“老弟的頭痛可減輕了吐!”南廛道:“還好,還好!唐兄可聽到甚麼故事了她?”唐效先說;“故事倒聽到不少,今天滿街都在說。我去叫幾樣點心,老弟邊吃邊聽如何?”石煥章也微笑道:“對,南賢侄聽了這些故事,多半會胃口大開,頭也不痛了。”三人同時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原來今天將近中午時,各茶樓、酒店、熱鬧場所都紛紛傳說昨天晚上,前門大街西側的徐相國府、石獅子衚衕的李駙馬府、長安街兵部尚書張宅、刑部尚書田與和新橋內湯都督府等五六家大宅子同時被盜,偷的都是這幾家的夫人、如夫人、少奶奶、小姐們的首飾釵環。這飛賊越來越猖狂,前幾次他一晚上只偷一家,昨兒卻連偷了五六家,還膽大包天的留下子字柬,說要同賽孟嘗崔公子比鬥一番。現在這些字柬已被送到刑部衙門、錦衣衛、應天府和宛平縣的番頭、捕役,還請了賽孟嘗崔公子出面捉拿這個飛賊、還有一種說法是;崔公子已經連夜出京捉京飛賊去了,他的好友們今天前往崔府都被擋了駕,沒見著。唐效先因和刑部捕快班頭孔躍輝很熟,便趕去向地打聽,姓孔的很夠朋友,說那幾家大宅確實被盜。也確實留有字柬便把自已抄下留在身邊的給後放先看了,並說:“現下連崔尚書、崔公子都牽連進來了,雖說誰都知道這是飛賊栽髒陷害,但總是和他們有干係,事出有因嘛!崔大人、崔公子目前恐怕也毛焦火辣的,甚麼連夜出京追賊,全是瞎說。唐效先回來後,把字柬上的話抄出,給石煥章看。上面寫的是:“崔二公子,江湖爭誇。賽過孟嘗,半點不差。取走什物,相贈於他。若敢追問,殺爾全家!好漢霍兌投留”唐效先等石煥章看完後問道:‘師伯,你老人家看這什麼是不是南兄弟做的?”石煥章微笑道:“不是他還有誰一夜之間把相隔老遠的五六處深宅大院都偷遍了,除了神聶紹先的唯一傳人鬼的愁南廛外,世上還有誰辦得到!”唐效先道:“這一招可真絕!昨兒白天崔承佑還給人頭上扣黑鍋。晚上自己鼻上便被人抹了白粉,讓他也嚐嚐遭冤枉的滋味,妙極了!”兩人正在談論時,那個趟子手趙佔元又把唐效先請了出去。半響,唐效先笑嘻嘻地進房來,對石煥章道:“花樣真多!這是趙佔元從織造街抄回來的,說那一帶貼了不少。”又遞了張紙過來,只見滿紙都是張牙舞爪寫得極難看的字,幸喜還能辨認:“吳家小轎娘,姓林是假裝。本名伍靈芝,騙來太太當。外號玉羅剎,粉臉溜溜光。慣會賣妖嬈,姦夫‘賽孟嘗’。使劍擲飛刀,飛賊是她當。紗帽衚衕內,租屋把身藏。好個崔公子,時時上他床。可憐吳指揮,做了龜中王!“過往仁人君子,如能代抄代貼,做官的指日高升,買賣人恭喜發財,求親的必娶嬌妻,望兒的定生貴子,生瘡的提早結疤,靈效如神,分文不取!好漢申淵嘉貼”石煥章看後不禁捧腹大笑、說道:“這小子真有一套!‘生冤家,活對頭’還會做詩。嘿!怎麼?效先你還不趕快多抄幾張貼出去,你這虎威鏢局也好‘恭喜發財’呀!”後效先也笑著道:“那還用得著您老說地7我那帳房先生眼下正忙得不可開交。鏢頭夥計們都圍著他各要一張,準備拿回去給左鄰右舍說哩!師伯,趙佔元還說現在街上的議論多極嘍,有說飛賊本來便是女賊,就是這個假官太太的;有說飛賊確是鬼神愁南星,但這姓南的和崔公子原是朋友,他兩都和吳家的娘們兒有一手,後來打破了醋罈子才鬧翻了的;有說這個假官太太長得風騷極了,同鬼神愁南廛和這個貼白頭帖子的申淵嘉,以及賽孟嘗崔公子都相好,那兩個都是飛賊,崔公子是坐地分肥的窩家,他們和活烏龜吳指揮五馬同槽,後來鬧翻了才出事的。“趙佔元還說,現在紗帽衚衕簡直象鄉下趕集似的,人們去了一批,又是一批,窄窄的衚衕裡東站一堆,西站一堆的,都伸著脖子盯著那吳指揮住的院子門口,多半是想瞧瞧指揮太太究竟有多麼標緻風流了。”石煥章道:“你那位趙夥計趕去,想必也是想他飽眼福。”唐效先笑道‘哪自然是。”正說著,鬼神愁南廛便推門進來了。石煥章等他吃完了點心才道:“我看這幾天賢侄大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老大估計崔承佑、伍靈芝和吳指揮之間一定會有場好戲,我們最好等著看戲好了”南廛道:“大叔說的極是,昨晚的事,無非是崔承佑既要給小侄放爛藥,小侄也只好回敬他一下,給他擱了兩隻死蒼蠅。現在有戲可看,我自然懶得同他們一起‘跳加官’了。唐兄,你說是不是?”唐效先道:“一報還一報,這叫‘六月裡敬菩薩的饅頭——熱還’,真是快得很!不過你老弟已經給別人跳了‘加官’了,還說懶得跳。這話可是昧著良心說的。”南廛笑道:“你老兄別挑眼,我是說這幾天不跳。”這天過後的第四天,紗帽衚衕吳指揮家忽然辦起了喪事。街坊上聽說吳指揮酒後中風,死了,料理喪事的是他的同僚好友來指揮。鄰居們都覺得這個吳指揮死得蹊,暗暗生疑,但與他家一不沾親,二不帶故,誰肯出頭?最多也不過幾家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議,有的猜是被淫婦下了毒,有的猜是被姦夫勒了脖子,終究也無一星半點證據。有幾個好事的,也買了香蠟錢紙前去弔喪,見那小寡婦一身縞素,淚光瑩瑩的帶著那他七八歲的孤哀子出來答拜,倒覺得那婦人有幾分可憐,懷疑自己是不是清錯了,冤屈了好人。鬼神愁南廛在這三天裡,白天來過一次,很快便發現這一帶至少也有兩三個捕役監視著,當下不動聲色地便離開了。晚上來過兩次,第一次進了伍靈芝的院子,但每間房都是無燈無火,也不聞人聲,呆了半個時辰,只好回來。第二次,卻連伍靈芝的院子也沒有進去,原來他剛接近衚衕口時,便看見房上伏著兩人,內中有個似乎也看見了他。大聲喝問:“甚麼人?”他立即飛身往回奔,大約他的身法太快,那人沒看清楚,所以也沒有追來。南廛把這情形同石煥章、唐效先商討,都認為必是飛賊的案至今未破,官府把捕役、番頭逼緊,他們只好八方撒網,日日夜夜地緊緊盯著,至於伍靈芝的住宅也被盯上,自然是那張白頭帖子起了作用。吳指揮不用說,定是被那伍崔二人所害。唐效先長嘆了口氣道:“弄了個來歷不明的漂亮老婆,不死也要破家,可憐的倒是他前妻丟下的孩子。現在做公的盯得太緊,我們也只得緩緩地等著瞧了。”吳指揮使究竟是怎麼死的?崔承佑這幾天在幹些甚麼?先說賽孟嘗崔承佑。他這幾天真是大受其窘,並且完全落到了玉羅剎伍靈芝的掌握之中。鬼神愁南廛一夜連盜六家權貴府邸的第二天,崔承佑的哥哥崔尚書便被六家實權達貴指責、譏笑得面紅耳赤,叫苦不迭,尤其是徐相國倚老賣老,更把他叫到相國府當面責備他姑息子弟,結交江湖匪類,無法無天,攪亂京城首善之區!要他回家叫崔承佑從速把飛賊指認出來。徐相國最後說“雖說是飛賊蓄意互攀陷害,但為甚麼不害別人,要指名道姓的害你崔家二公了?還說‘取走飾物,相贈於他’,分明是你那兄弟認識的嘛。總之,你難辭治家不嚴之過!”崔尚書受了一肚子氣,下午便叫人把崔承佑喚來大加訓斥,逼崔承佑把飛賊指認出來。崔承佑與哥哥雖同住一宅,早已分家,平素感情雖也不錯,卻不甚伯他。崔承佑已是心煩意亂,見崔尚書聲色俱厲地訓斥自己,登時忍耐不住,反唇相譏,兩兄弟竟拍桌打凳地大鬧起來。崔尚書氣得發抖,聲音嘶啞地吼著道:“長兄當父,你這崔家的不孝子孫!三天內你不把飛賊指認出來,我要大義滅親。送你到應天府去!”崔承佑連半點錯也不肯認,立刻拂袖而去,回到自己書房內氣得茶飯無心,偏偏他的心腹小廝又是給了一張紙,一看開頭寫著:“吳家小嬌娘……”心裡就是“撲”的一跳,看完後更是心亂如麻,六神無主、一會兒猜想這個俊俏的冤家會不會真的是玉羅剎伍靈芝;一會兒又想以後還到不到吳家去,不去又怎能割捨得下,去了對吳指揮又怎麼說;一會兒又想到吳指揮那缽子般的拳頭,蒲扇似的巴掌,如果妒性大發,我那白白嫩嫩的心肝寶貝怕不被他打死了……崔承佑對伍靈芝倒是特別多情。當晚捱到二鼓過後,實在放心不下,便直奔紗帽衚衕吳宅,越牆而進,貼近吳指揮的臥室,戳穿窗紙向內窺探頓時怒火中燒。原來他見他的那個俊俏冤家被剝得只剩下一層內衣褻褲跪在地下索索發抖,吳指揮坐在床上,滿臉怒容,手中握著把雪亮的佩刀,口中喝問:“你這賤人還不招認!你與崔承佑那個狗崽子究竟幾時勾搭上的?再不說老子要你的命!”手中鋼刀作勢欲劈。崔承佑情急心亂,不加思索,向那窗格使勁一推,窗格寸斷。崔承佑躥身進屋、那吳指揮一站起,雙手握住佩刀,高舉過頂,正要劈下。崔承佑“五丁開山,一掌印去,快如驚雷疾閃,正按在吳指揮的胸膛上,吳指揮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倒在床上,兩腳一蹬便已氣絕。那把佩刀往下落去,伍靈芝往前一擦身,伸手便穩穩地抄住了刀靶。崔承佑恰巧回頭瞥見,從她探身之巧,伸手之快,眼力之準,頓時明白了南廛說的話果然不假,這婦人身有高強武功,定然是玉羅剎伍靈芝了,苦笑道:“娘子瞞得我好緊啊!原來你果然是伍靈芝。”卻說伍靈芝前晚深夜久等崔承佑不見到來,心中懊惱,已上床睡下,忽聽門上“啪啪”兩聲巨震,雖不知是崔承佑暗算南廛所發的鋼丸,卻已明白是江湖中人找上門來了,心中甚是驚恐。原因有三;一是怕來的對頭多,或來的是明霞堡主呂陽夫婦等厲害人物,那自己準死無疑;二是自已如此隱秘地躲藏起來,原以為人不知,久不覺,竟也被對頭髮覺了,自己在京城人地兩生,不說有武功的幫手一個也無,就連找人商量一下也不可能,還得提防丈夫知道,處境的危險真使人不寒而慄;三是前些日子自己曾多次出去做案,是不是留下破綻,被捕快們踩探到了。更可慮的是,如果由於出去做案,被原來的對頭,如鬼神愁南廛等人追查到此,那就更糟。伍靈芝想來想去,認定目前還是抓住現下是吳指揮使姓林的夫人這個身份不放為上策,縱然呂陽、南廛等人找上門來也給他們個死不認帳。天下相貌相似的人很多,自己不承認是伍靈芝,他們也沒奈其何。何況這裡是京都之地,姓吳的好歹又是朝庭命官,他們這些人以俠義自居,我只要不出門,他們難道還能硬闖進來把我殺了。伍靈芝主意已定,也便勉強按捺住想要出屋上房去窺探一下的念頭。午飯過後不久,她的一個心腹小丫頭進房來悄悄告訴她,說街上有人貼了些紙頭,聽人說上面寫得有夫人和崔公子的事,還說夫人不是姓林,本名叫甚麼伍靈芝。婢子不識字,不知那上面都寫了些甚麼,只是看的人和說的人都很多。伍靈芝嚇得直冒冷汗,想到這對頭竟如此厲害,把自己和崔天佑私通的事也知道了,如果這時逃走恐怕正好落到他們的圈套中,還是假裝到底為妙。又想丈夫是個粗人,自己不承認是伍靈芝,他多半不會苦苦追問,只是和崔承佑通姦的事,他是決不會放過的。但這事也只有給他抵賴到底,就是挨他幾拳,受他幾腳。也算不了甚麼!如果他真要往死裡招呼。我便把他殺了再逃。縱然被對頭追上,到那時便說不得了,拼得一個便是一個,拼得兩個便是一雙,砍腦袋也不過碗口大個疤,我玉羅剎伍靈芝自闖蕩江湖以來,怕過誰來!伍靈芝把心一橫,竟自鎮靜下來。將近子時,吳指揮才鐵青著臉,滿身酒氣的回來。伍靈芝心裡明白趕緊殷勤侍候,軟語溫存,試圖消解他的怒氣。但吳指揮卻是藏不住話的,三言兩語便把街上白頭帖子上的話說了出來,問她究竟是姓林,還是性伍,飛賊的事是不是她乾的。伍靈芝裝出遭了天大冤屈的樣子,哭哭啼啼地否認辯解,果然如她所料,只消三言兩語,吳指揮便追問不下去了。接著便提到和崔承佑姦情的事來,這可不得了,她剛說得一句“哪有此事”,吳指揮便暴跳如雷,給了她一巴掌,逼著她脫下皮襖,褪去長裙,喝令跪在床前。罵道:“你這賤人,你便真的去做了賊,俺亦還可以不管。你要給俺戴綠頭巾,叫俺做活烏龜,他孃的,俺就要你的命!趕快從實招認,俺甚麼都能當,就是不能當活烏龜!”伍靈芝裝著嚇得發抖的樣子,哭叫道:“我的爺,冤呀!你別聽人家瞎說,那是沒有的事啊!”吳指揮一下跳起,說道:“還說沒有?那上面寫著他孃的俺是龜中王!”拔出佩刀對著伍靈芝胸脯,威嚇道:“快說,你和崔家的狗崽子是幾時勾搭上的……”正在此時,崔承佑破窗而入,一掌便送了他的命,其實他只是一肚子氣,嚇唬一下伍靈芝罷了。伍靈芝也明白他是裝腔作勢,並非真的要砍下來,否則何須崔承佑出手,她要取吳指揮的命也不過舉手之勞。當伍靈芝探身接住吳指揮往下掉的刀時,瞥見已被崔承佑看到,同時一接觸崔承佑注視著自己的異樣目光,便知自己不小心,露出破綻,也為崔示佑一掌便擊死吳指揮的高深武功感到驚奇。這時聽到崔承佑問她是不是伍靈芝,她是何等狡猾的人,立刻便有了對付的法子。一下子撲到崔天佑懷中,將身體緊緊貼住崔承佑,嚶嚶哭訴道:“賤妾確實是神鵰伍昆之女,被呂陽和南廛一夥兇徒所迫,為了逃命才改名換姓嫁給這個死鬼的。只道今生今世只有伴著這個村夫,這也只好怨自己命苦。自從與公子相會,才有點人生樂趣,雖然只能暗中來往,但賤妾也就知足了。不料變生不測,對頭竟然找上了門,現在事已至此,只求公子不要把賤妾交給呂陽、南廛那些兇徒,少受一點凌辱,就是象打死這個村夫樣也一掌把賤妾打死,賤妾也是感激公子的,也不枉我們曾恩愛一場。”那崔承佑懷抱軟玉,陣陣幽香撲鼻而來,早已心醉神迷,還顧得了甚麼?反而竭力安慰伍靈芝道:“別怕,別怕,快別這樣說,怎麼娘子還信不過我的心。我既殺了這個村夫,就是要和娘子做長久夫妻!那南廛前晚被我趕得沒命地逃跑,有甚麼可怕的?娘子放心,一切都有我,只要有我崔承佑在,便是天王老子也休想動娘子一根汗毛!倒是這村夫被我打死在這裡,我們還得細細商量一下怎麼辦才好。”當下崔承佑把吳指揮的屍體放到地上,一掌扇滅了燈,便和伍靈芝低聲商量起來……這崔承佑雖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但畢竟是公子哥兒出身,僅僅在北京這個城圈內撒豪,如論心計之深密,經驗之豐富,比起在江湖上走南闖北了十幾年的伍靈芝來便差得多了,所以實際上一切主意、安排都是伍靈芝想出來的。伍靈芝也確實有手段,主意雖是她的,她卻總能誘使崔承佑說了出來,似乎一切安排都是崔承佑自己的主張。從吳指揮那天晚上死了後,崔天佑連一次也沒再到紗帽衚衕來過,卻派早已是他心腹的宋指揮以同僚好友的身份過來照料一切。喪事辦完,頭七方過,伍靈芝就籍口要把亡夫的靈樞運回原籍安葬,遣散了僕人,把心腹丫頭銀兒和小少爺送往宋指揮家中暫住,暗中當然是送進了崔府。然後堂而皇之地僱了一輛騾車和一輛運靈樞的車子,出彰義門而去。那賽孟嘗崔承佑早已帶了四名武功過得去的護院在郊外駐馬相候,一道南行。崔伍兩人之所以決意出京南下,一則因為崔承佑和他哥哥崔尚書鬧翻,崔尚書要他指認飛賊,難以搪塞;二則因為那白頭帖子的事,引起滿街議論,走到哪裡都有人指指戳戳,極不自在;三則因為害死了吳指揮。雖仗著財多勢大掩蓋了過去,但做賊心虛,終怕讓人發覺;四則因為那晚和南廛拼鬥,未見南廛有何幫手,料想即使南廛追出京來,也不足怕。這一行人到了長辛店,便把吳指揮的棺木往一所寺廟裡一送,胡亂編了個死者姓名,說是權厝在此,以後來運,送了廟中和尚一封銀子便了卻此事。兩人甩了這個包袱,伍靈芝和崔承佑都大有一天雲霧散了個乾乾淨淨之感,以為從此永絕後患了。殊不知這一切都被從後面跟蹤趕來的南廛看了個一清二楚。其實那玉羅剎的騾車才出紗帽衚衕,便被南廛綴上了,眼看騾車出了彰義門,南廛已能斷定伍靈芝必將南行,立刻趕回虎威源局,向石煥章、唐效先說明自己要前往跟蹤,唐效先取出二百兩銀子作為程儀,南廛也不客氣,收進了包裹。神醫石煥章叮囑道:“賢侄只須把她落腳之處摸清,務要廣約朋友,一舉成擒,切不可急於動手、伍靈芝的勇悍刁狡你是知道的,老夫猜想那崔承佑一定也會同她一道走,此人的九九坎窩掌威力更是奇大,除了明霞堡主夫婦外,恐怕很難有人制伏得了他,千萬不可等閒視之。”南苗道:“大叔放心,小侄自會量力而動。”別了兩人後,南廛便從後趕來,也是他奔行迅捷,一個時辰後,已望見了伍靈芝的騾車,但竟多了五騎護送,馬背上的人都帶有兵刃,其中一人赫然正是崔承佑,不覺吃了一驚,暗眼石煥章料事之準。因伍靈芝認識自己,南廛便不再靠近,只遠遠地跟著。過了保定府,南廛搶先趕了一段路,尋了個僻靜無人之處,取出從保定特意買好的諸般物事,對著野田薄冰,匆匆改裝易容。他把網帽換成了舊方巾,在皮袍上罩了件繭綢藍衫,嘴唇上粘了一撮八字鬍鬚,把臉抹成了紫醬色,再在左頰上弄了個銅錢大小的舊瘡疤,頓時形貌大變、活象個落拓的性情乖僻的老秀才,連自己都幾乎認不出來了。因他和伍靈芝近身交手也有四次,自知如不易容,只要被伍靈芝看上一眼,立時便會露餡。改裝完了,南廛得意地想,現在我就是站在伍靈芝面前,諒這個賤人也認我不出,於是放心大膽地跟了上去。一路上過了臺縣、深縣、衡水,到了德州。已是除夕。只見家家都貼上了窗花、春聯,準備好黃雞、白酒、臘肉、年糕,點起香燭,燃起爆竹,拜祖宗、祭天地。一時鑼鼓聲、鞭炮聲盈耳,一派節日氣氛。那南廛竟自不時靠近這夥人左右,聽他們說些甚麼。崔承估和伍靈芝似乎離北京越遠便越開心,你稱我“相公”,我稱你“娘子”,笑吟吟,甜蜜蜜的樣子,似乎把不久前害死人的事早拋到了九霄雲外,住店的號簿上也公然寫著是“夫妻”。那帶來的四個護院打手,叫崔承佑自然是二公子,稱伍靈芝也是“二奶奶”。尤其是其中一個叫王言禁的,外號“鐵腿”,更是肉麻,無論伍靈芝問句甚麼,他都必恭必敬地要哈著腰先說一句:“回二奶奶的話!”把個南廛聽得發嘔,真恨不得立時過去給這夥無恥之徒一人一記耳光!在保定和深縣住宿的晚上,南廛曾兩次悄悄前往伍崔兩人的住房外探看,從崔承佑談活中,已知他們是要到南京崔承佑的一個做官的張表兄家中住段時間。本想撇下這夥人,自去約請武功高強的好友舊交,再往南京找他們算帳,卻又怕他們中途變卦,往別處去了,只好耐心地仍然綴了下來。這崔伍兩人大約不願春節期間在路上奔走,在德州一住三天,正月初四才動身往濟南去。南廛自然也緊跟在後面,一前一後走出二十多里路,到了一個轉彎處,眼看前面的車馬被轉彎處的林木擋住著不見了。南廛照例略略加緊腳步往前趕,剛一轉彎,便聽得一聲猛喝:“站住!”南廛一眼便看清一丈以外的路邊站著崔承佑帶來的兩名打手,一個正是那個馬屁精王言禁,另一個叫“三眼太歲”史同之,兩人正不懷好意地盯著自己。南廛因已跟了他們好幾天,所以把他們的外號、姓名都聽熟了,暗付不知這兩個傢伙看出了我的甚麼破綻。心下暗自戒備,腳下卻並未停下,裝作不知他們喝的是自己,仍通直往兩人身旁走去。王吉禁和史同之見這個窮酸不理不睬地向前走,心中大怒,兩人一個從左,一個從右一把抓去。南扈使了個“輕雲出岫”的身法,身形微微一側,腳尖輕輕一墊,便似游魚一般,一閃而過。兩人這一抓同時落空,卻見他並沒有縱躍奔跑,仍象平常人走路一樣不慌不忙地向前走,連頭也沒有回,渾如不知似的,心中都莫名其妙。史同之性子暴躁,不加思索,兩步追上,又是一把抓向南廛的右肩,眼看正要抓著,卻不知怎麼,那人一邁步。竟又抓了個空。這一下,兩人都已明白這個窮酸決非常人。王言禁急忙奔到前面攔住,史同之卻大踏一步,搶到南廛右後側,一個勾拳便擊向南課時耳門。南廛“哎唷”一聲,左腳向右疾跨,一轉身,史同之這一拳又打了個空。南廛連退幾步,說道:“兩位大哥敢莫是認錯了人?無緣無故的,怎麼舉手就打?”那王言禁“嘿嘿”好笑:“不要裝蒜了!你這老兒總跟著我們崔二公子幹甚麼,在深縣我就看見你跟在我們後面,你究竟是幹甚麼的?”南廛道:“在下是鄉下的教書先生,散學後趕著回家過年的。皇上的律令也沒說這路是隻有你們幾個才能走,別人便走不得的呀!”王言禁把嘴一撇,說道:“回家過年?那怎麼我們在德州往了三天,你不趕著回家?偏要等著我們動身了你才上路?你是教書先生嗎?我看你不象!”南區暗暗吃了一驚,心想這小子倒還細心,口中卻道:“教書先生有甚麼可假的,依你說我又是幹甚麼的?”王言禁道:“我說你是個練家子!別糊弄人了,我叫鐵腿王言禁,他是三眼太歲史同之,咱們弟兄在北京也還有些名聲,今天要向你領教領教!你就不要再裝豬吃象了。”南座這時已看清了崔承佑、伍靈芝和另外兩個打手都已向前走遠了,明白他們並沒有認出自己,也許只是眼前這兩個小子起了點疑心,因此留下來盤查,便有心懲戒他們一番。立刻把臉一沉道:“我老人家是教書的,只知道孔子孟子,哪裡知道你們這夥鐵腿子、狗腿子、屎桶子、尿盆子、王八羔子的!”那史同之立時狂怒,搶上前來就是一招“箭穿七札”,拳頭猛擊南廛腹部,南廛向右一閃,右手在上,左手在下,一伸一合,“雙龍絞柱”,把史同之右臂牢牢扣住,微微運勁一扭,“喀嚓”連聲,已把史同之肩肘兩處關節生生錯開,底下一腳撥去,那史同之“乒”地坐倒,左手護住右臂。痛得額聲呻吟。王言禁見史同之吃了大虧,搶近身來。騰身躍起,一個戳腳直撞南廛面門。南廛一偏頭,‘燕子掠波’斜竄五尺,剛剛站定。王言禁雙拳虛幌,伏身就是個掃堂腿,直取下盤,南廛“跨虎登山”向左避開。王言禁挺直身子,左腳“呼”的一聲又是個“擺蓮腿”,腳背拍向南國右頰。南廛右腳後撤,仰身避過。王言禁左腿一縮一伸,變成跺子腳,直險南廛胸膛。南廛見他撲上來便向自已連進四招,而且都是腳上功夫,暗想無怪他外號叫“鐵腿”,果然腳法還不錯。當下不願同他糾纏下去,一個“珠走玉盤”,身形滴溜溜一轉,巳到了王言禁的右側,大喝一聲,“驚雷擊頂”,一掌斜劈王言禁的右肩,卻是虛招,左手駢指如戟,悄沒聲地直截軟麻穴。王言禁見他掌勢甚兇,不敢硬接,趕緊向左閃避,突覺右肋一麻,全身乏力,腿一軟便坐了下去,動彈不得。南廛瞪著他說流“你這狗才自稱鐵腿,咱老子今天就砍下你兩支腿,拿到鐵匠鋪裡去換酒喝!”邊說邊到旁邊的那匹馬的馬鞍旁抽了支明晃晃的鋼刀,一步步地走來。那王言禁嚇得屁滾尿流,滿口地告饒道:“你老人家高抬貴手饒了小人這遭,小人一輩子都感恩不盡!都怪小人瞎了狗眼,你老人家是大英雄!大豪傑!武功蓋世!小人無知冒犯……”南廛大喝一聲道:“住口1我怎麼又是大英雄、大豪傑、武功蓋世了?你以為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是不是?我看你他媽的才是大馬屁精!馬屁功蓋世!呸!殺了你倒辱沒了這把刀!”言罷,當郎一聲把刀扔掉。那王言禁連聲道:“是,是,是,你老人家聖明,我他媽確實是大馬屁精!天下只有你老人家才能一眼看穿,你老人家是大……大、大聖人、大好人!……你老……”聽得南廛直想笑,心想這小子拍馬屁的本領恐怕是從孃胎裡帶來的,至死也改不掉了。當下只得忍住笑意,板起面孔,又喝了聲:“住口!死罪雖免,活罪難逃!”抓住他的前襟把他捉起來,劈劈啪啪”給了他一頓脆生生的耳光,說道:“你們兩個狗東西都好生記住;我老人家就是鬼神愁南廛!崔天佑這個王八蛋和伍靈芝這個狐狸猜待會兒自會來找你們,你們對他說,南老大早晚就會來取他們的狗命!叫他們防著點,最好先買兩口棺材準備著。”說罷。揚長而去。從德州到濟南的路南廛來往過多次。已很熟悉。向前走了兩三里後,他轉入一條小路,加快了步伐,準備先到濟南等著崔伍一行。南廛估計崔伍等人不見史同之、王言禁趕去,必會返回找尋。這時同他們交手,自己決然討不了好的、鬼神愁南廛頗有自知之明,自忖單打獨鬥,自己不是崔承佑的敵手,便是對伍靈芝,也實在沒有必勝的把握、前兩次雖然佔了上風,但在明霞堡那次,是因為己方人多,伍靈芝膽怯慌亂;在李家塢那次,是因為伍靈芝和花五姑拼鬥之後乏力所致。自己唯一高過二人的是輕功提縱術,目前對方還有兩個打手未負傷,現在又是白天,如果崔承佑、伍靈芝等人聯手攻擊,四面圍堵,只怕連脫身都難了。南廛從小路直奔濟南府,他估計了崔伍一行的行程和沿途的耽擱,用了一天半的時間趕到濟南,在距城六七里路尋了個偏僻所在,再次改裝易容,這次扮了個看相的,把眉毛染白;粘上一提白色的山羊鬍子,臉上添些皺紋,不僅形貌一變,連年紀也似乎平添了十歲,他是神愉聶紹先的唯一傳人,易容術之精自然不在話下。南廛進了濟南找客棧住下後,便到從德州人濟前必經的街上尋了家飯鋪,揀了個當街的座位,一面喝酒吃飯,一面看伍靈芝等何時進城。直到夕陽西下,暮色深沉時,方見五騎一車從面前經過,那崔承佑一臉怒容,已不象前天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王言禁臉上象個爛茄子,晦氣重重;只不知坐在車中的玉羅剎伍靈芝是何模樣。此後一路無事。大約二十幾天後,這幾人終於到了南京,崔伍二人固然高興,南廛也有似魚入水之感。正是:孤身寄來,空拳敢鬥貴公子;千里跟蹤。捷足能戲野鴛鴦——minghui掃描大眼睛校對獨家連載轉載時請保留此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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