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半人半蟲的怪嬰正抱住了Shirley楊的腿哇哇大哭,那哭聲沙啞得好像根本不是人聲,就連我們在深夜叢林中聽到的夜貓子叫也比這聲音舒服些。
事出突然,Shirley楊完全怔住了,那半蟲怪嬰哭聲忽止,嘴部朝四角同時裂成四瓣,內部都生滿了反鋸齒形倒刺,如同昆蟲的口器,這一裂開,彷彿是整個嬰兒的腦袋都分成了四片,晃晃悠悠地就想咬Shirley楊的腿。
我看得真切,見Shirley楊竟然不知躲避,我雖然端着M1A1在手,卻由於近在咫尺,不敢貿然開槍。芝加哥打字機射出的風暴,會連Shirley楊的腿一併掃斷,情急之下,倒轉了槍托,對準那半蟲半人的怪嬰搗了下去。
眼看着槍托就要砸到怪嬰的頭部,它忽然一轉頭,那咧成四瓣的怪口,將M1A1的槍托牢牢咬住。槍托的硬木被它咬得嘎嘎直響,順着嘴角流下一縷縷黑水,看似有毒。
我爭取了這寶貴的幾秒鐘,Shirley楊終於驚魂稍定,輕呼一聲,想把腿從那怪嬰的懷抱中掙脱,我也同時把槍身向回拉。怪嬰昆蟲般的怪口裏全是倒刺,一時擺脱不掉,連同它的身體,都被我從Shirley楊腿上扯了下來。
我唯恐手底下稍有停留,這怪嬰會順着M1A1爬上來咬我手臂,便將槍身掄了起來。胖子在一旁看得清楚,早把工兵鏟抄在手裏,大喊一聲:“我操,見真章兒吧!”手中的工兵鏟帶着一股疾風,迎着被我用槍托甩在半空的怪嬰拍出。
在半空中接了個正着,猛聽一聲精鋼鏟身拍碎血肉骨骼的悶響,半人半蟲的怪嬰像個被踢出去的破皮球,筆直地撞到了巖壁上,又是“啪”的一聲,撞了個腦漿崩裂,半透明的紅色巖壁上像是開了染料鋪,紅、綠、黃、黑,各色汁液順着巖壁流淌。
我讚道:“打得好,真他媽解恨!”低頭一看自己手中M1A1衝鋒槍的槍托,還有幾顆蟲子口器中的倒刺紮在上面,不禁又罵道:“好硬的牙口,沒斷奶就長牙,真是他孃的怪胎。”舉目四下裏搜索,想看看它是從哪爬出來的。
誰知掉在地上的怪嬰竟然還沒有死,在地上滾了幾滾,忽然抬起那血肉模糊的大頭,對我們聲嘶力竭地大哭,這哭聲刺耳之極,聽得人心煩意亂。我舉槍一個點射,將那怪嬰的頭打得肉末骨渣飛濺。子彈過後,便只剩下一個空空的腔子,左右一栽歪,隨即無力地伏在地上徹底死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們還沒搞清怪嬰是從何而來,這整個巨大的山洞,忽然完全暗了下來。河中浮動的女屍映出的清冷光線,頓時消失無蹤,偌大的洞穴,就只剩下我們登山頭盔上的燈光。
四周傳來無數蠕動的物體撞動碎石所發出的聲音,一聲聲嬰兒的悲啼直指人心,我心中立刻明白了,是那些從女屍中長出的痋卵,它們不知何時脱離了母體。我們只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裝着遮龍山神器的銅箱中,以至未能及時察覺,現在發現已經有些遲了。它們似乎爬得到處都是,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形成了包圍圈。
Shirley楊點亮了一支冷煙火,高舉在手,大概是出於女性的本能反應,她似乎很懼怕這些半蟲半人的怪嬰,舉着冷煙火的手微微晃動。洞中光影搖曳,只見無數爬着走路的怪嬰,層層疊疊地擠在一起,都把大嘴咧成四片,動作迅捷,正圍着我們團團打轉,似乎是已經把這三個活人,當作了它們出世以來的第一頓美餐。只是被那冷煙火的光亮所懾,還稍微有些猶豫,只要光線一暗,便會立刻蜂擁而上。我們的兩支M1A1,一把六四式手槍,再加一支單發“劍威”,根本難以抵擋,必須儘快殺出一條血路突圍。
我們三人背靠着背,互相依託在一起,只待那些痋嬰稍有破綻,便伺機而動,一舉衝將出去。它們體內含有痋毒,被輕輕蹭上一口,都足以致命。
我一手端槍一手舉着狼眼手電筒,把光柱照向黑暗處擠在一起的怪嬰,想看看它們的特徵,但它們似乎極怕強光,立刻紛紛躲閃,有幾隻竟然順着溜滑筆直的洞壁爬了上去。我暗地裏吃驚,怎麼跟壁虎一樣,再照了照地面的那個死嬰,才發現原來它們的前肢上都有吸盤。
胖子叫道:“這些蟲崽子怕手電光,咱們只管衝出去便是。”
Shirley楊對我和胖子説:“不,它們只是還沒有適應,並非遠遠逃開,只是避過了光線的直射,不會輕易退開。它們數量太多,衝出去無異於以卵擊石。”
這些怪嬰在死漂母體中千年不出,為什麼現在突然出來,這豈不是斷了谷中痋毒的根源?難道我們無意中觸發了某種機關或儀式?想到這我急忙去尋找從銅箱中翻出來的三件神器———蟾宮裏的三足怪蟾,三堆山神的骨骼,還有那在陶罐中的碧色玉胎,這些神器會是痋卵脱離母體的罪魁禍首嗎?
洞中一片混亂,黑暗中嬰兒的哭嚎聲越來越響,看來不能以拖待變,事到如今,只有硬着頭皮往外強衝。
我提醒胖子,讓他從揹包中把丙烷噴射器取出來,這時候什麼都捨得用了,這叫火燒眉毛,先顧眼下,給它來個火燒連營,咱們趁亂往葫蘆嘴的方向跑,一出山洞,佔了地利,便不懼這些傢伙了。
我們剛要發作,卻聽Shirley楊説:“咱們將那隻巨蟲打得狠了,那半人半蟲的怪嬰突然從母體中脱離,可能正是由於這洞穴裏缺少了讓它們保持睡眠狀態的紅色霧氣,與那三件神器並無關聯。不過咱們必須把那些神器毀掉,尤其是那隻在蟾宮裏的三足藍蜍。那怪蟾的材料,是一塊罕見隕石,埋在地下千米都能向上空發出干擾離子,沒有了它,谷口的兩塊大隕石就會失去作用,否則還會有更多的飛機墜毀在這裏。”
不容我們再做計議,飢餓的痋嬰已經等不急了,完全不顧手電筒的強光,越逼越近,將包圍圈逐漸縮小。我們來不及毀掉它們了,何況我們唯一能仰仗的丙烷噴射器只夠使用三次,一旦用光了,身陷重圍之中,後果不堪設想,只好先衝出去,然後再想辦法。
我對胖子與Shirley楊喊道:“並肩往外衝吧。”此時一隻痋嬰的怪口已經咬來,Shirley楊飛起一腳,正中它的腦側,登時將它踢了出去,同時豎起金剛傘,擋住了後邊幾隻痋嬰的糾纏。
胖子手中緊着忙活,舉着丙烷瓶的噴嘴,對準前方噴射,數十隻痋嬰立刻被丙烷引發的烈火包圍,變成了一個個大火球,掙扎着嘶叫,頃刻便成為了焦炭。這是我們初回使用丙烷噴射器,未想到威力竟然如此驚人,連岩石都給一併燒着了。
胖子連發兩次,在那些怪嬰被烈焰燒灼所發出的慘叫聲中,我們三人借這混亂的時機,從薄弱處闖了出去,一路狂奔,在起伏的岩石上,高一腳低一腳地跑了一段距離,只聽後邊哭聲大作,心裏一急,暗道不妙,聽聲音已經距離很近,這麼跑下去不是辦法。
順着水邊又跑了幾步,便已經無路可走,葫蘆洞的地勢開始收縮,看來快到葫蘆嘴了,石壁弧度突然加大,變得極為陡峭,想繼續前進,只有下水游出去了。不遠處一個半圓形的亮光,應該就是出口。此處水面寬闊,水流並不湍急,就算我們以最快的速度游過去,不到一半就會被大羣的痋嬰追上。
三人已經跑得連籲帶喘了,心臟怦怦怦怦跳成了一個點兒。我一指那片光亮:“你們兩個先游出去,我在這抵擋一陣,否則咱們在水中倉促應敵,有死無生。你們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脱身。”
胖子嘩地拉開槍栓:“你有個屁辦法,我看誰也別跟我爭,要留下我留下,老子還真就不信了,八十老孃反怕了孩兒不成。”説着話就要把我和Shirley楊推進水裏。
Shirley楊撥開胖子的手,到他揹包裏去掏炸藥:“儘快設幾圈導爆索,稍稍擋它們一擋,咱們就有時間脱身了。”
我和胖子會意,此刻事不宜遲,爭分奪秒地把導爆索從細鐵絲的捆紮中解開,胡亂鋪在地上。我聽那些怪嬰狼嚎般淒厲的哭聲,由遠而近,洞中雖然漆黑,但是從慘哭聲中判斷,已經快到跟前了,便不住催促胖子:“快撤快撤。”
在胖子把全部的導爆索都布在地上,Shirley楊已經把裝備包的氣囊栓拉開,三人更是片刻不敢停留,在催命般的哭聲中,一併跳入水中,拉着氣囊手足並用,向着洞口划水而去。
我百忙中不忘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無數分不清是人是蟲的怪嬰,已經如附骨之蛆一般,隨後攆到了水邊,第一條導爆索剛好爆炸,雖然這種繩索狀炸藥威力不強,卻也足可以暫時使它們窮追不捨的勢頭緩下來。胖子把導爆索一共布了五層,憑我們的速度,足可以在它們追上之前,鑽出葫蘆洞去。
我一邊全力游水,一邊盤算出去之後如何想個辦法將它們一網打盡,忽然間覺得身體一沉,腿上像被幾隻力量奇大的爪子抓住,不但難以再向前遊,身體竟也被拉扯得迅速沉向漆黑的水底。
由於我遊在最後,所以Shirley楊和胖子並未察覺到我的情況,我心中一慌,抓着充氣氣囊的手一鬆,來不及呼喊,陰冷的河水卻已經沒過了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