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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面具

    老羊皮語言表達能力有限,加上他説得顛三倒四,我和胖子聽得滿頭霧水,但總算是大概弄懂他的意思了,在老羊皮的老家,有片沙地,這片區域乾旱少水,但沙地中部的泥土確十分濕潤陰森,自古傳説那裏是養屍地,屍體埋進去能得不腐,實際上那塊地生長着一些古怪的植物。

    傳説這種植物,是古時從數千裏外西域回回國圓沙城傳進來的,此物極毒,全身類似人形,有點象大得異常的人蔘,但要大出數十上百倍也還不止,它本身也和人蔘沒有任何關係,內地對它沒有準確的稱呼,只泛稱屍參或鬼參,古回回國稱其為“押不蘆”。

    這東西專在陰暗腐臭的泥土中滋生,一些受到潮氣侵蝕的墓穴,或者淤泥積存的古河牀,都非常適合它生長,其根鬚能深入地下數丈,説它是植物,卻又能伸展根鬚絞殺人畜為食,宛然一株巨大的食人草,如果挖開地面掘出這株植物,無論人畜,一旦觸其毒氣則必死無疑。

    採取的辦法多是在確認押不蘆生長的位置之後,圍着它挖開四條土溝,溝的深淺以可以容納農村的大水缸為準,從溝底開始用墳磚堆砌成磚窯的形狀,連上邊都給完全封閉住,封閉前在裏面關上幾條惡犬,隨後徹底用墳磚封堵,形成一間密室。

    關在磚室中的惡狗由於呼吸不暢,在一陣咆哮後出於本能,它們就會用爪子挖泥,想要掘溝而出。一旦刨出押不蘆這種巨毒植物,惡犬則感染毒氣立刻斃命。

    也有的辦法是直按用皮條把狗腿和毒根系在一起,人躲在上風口的遠處放鞭炮,犬受驚而逃就會拔根而起,這個辦法雖然省時省力,但並不保險,常常會使發掘者中毒倒斃,所以不如第一種辦法流傳得廣泛。

    回回國之“押不蘆”出土後,過不了多久,失去了泥土之性就會使其毒性盡消。這時人們再過去把中毒而死的犬屍,連同巨毒地“押不蘆”一併埋回坑內,一年後掘出,犬屍便與“押不蘆”根鬚長為一體,屍骸雖腐爛枯臭。在沒有陽光的地方卻尚能蠕動如生,切開來暴曬晾乾,就可以作為非常貴重的藥物進行出售了。

    用一點磨酒就可以使人通身麻痹,猶如半死狀態。就算拿刀斧砍斷他的手腳,他也不會有任何感覺,再過幾天之後灌以解藥。則活動如初,就能恢復正常了,傳説古時華佗能剖腸破腹治療疾病,都是用的這種麻藥,直到宋代皇宮御醫院還有使用過的記錄。

    老羊皮在西北老家,見到過有人刨荒鏟墳時挖出了這種人形毒物。那次一掘就能掘出一大長串死屍,都是無意中在夜晚經過附近遇害的村民,它捲了人之後,毒素都轉入屍體之中,死者雖己死了。但死屍卻如同養屍一般,頭髮指甲還在生長,被陰氣長期潛養,遇陽氣而動,不管捉到什麼活的人畜,都會毒死後成為這株怪參的一部分養分。

    我們揣摩那磚室的情況,看來是一處鬼子特意建造,用來培背麻痹神經藥物地地方,相傳養屍地中埋的殭屍肉名為“悶香”,可以入藥,這些幾乎已經長為植物的腐屍也是一種奇特的藥品,但其培育方法實在是令人髮指。

    我正想問問老羊皮,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徹底消滅掉這株怪物,否則它堵在門口終究不是了局,可話都嘴邊,忽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來,身上頓時涼了半截,我和胖子跟那些腐屍糾纏了半天,身上濺了許多腥臭難聞地汁液,恐怕也中毒了。

    我和胖子趕緊看了看自己裸露在外的雙手,我們的手上混合了太多東西,已經髒得看不出什麼了,但手背上似乎起了一層細小的疙瘩,微微有麻癢之感,暫時沒有什麼其它地症狀,雖然不知是不是中毒的跡象,但多半不是什麼好兆頭。

    丁思甜所中的蚦毒尚沒辦法治療,想不到我和胖子也先後着了道,我心情十分複雜,不過一個雷是頂,倆雷也是抗,蝨子多了不咬,帳多了不愁,這原本就一團亂麻地處境,再增加一些麻煩也沒什麼大不了,大不了我們三人一起去見馬克思了。

    在我們那個時代的年輕人,沒有什麼太複雜的思想感情,而且自幼受到的教育使我們不知道困難二宇怎麼寫,天底下的事有能難得住革命戰士的嗎?所以天大地愁事也不會過於放在心上,我很快就把擔心自己是否中了毒的事情扔在腦後,問老羊皮有沒有什麼辦法。

    老羊皮搖頭嘆氣,哪有什麼辦法,那回回國的毒物離土即死,等一會兒陰氣散盡,大概就不會動了,眼下只能學土地爺蹲在這乾等了,不過誰知道那東西的根有多長,要是還有一部分接着地氣,咱們一出門就得被它絞住毒殺。

    正當我們無可奈何之時,忽然聽到頭頂傳出異動,我和胖子舉起工兵照明筒往上看去,在牆壁和天花板的接口處,有數道與走廊相通地窄窗,地下室門外的妖參根鬚串窗而入,正試圖鑽進來偷襲,胖子掄刀去剁已經伸入地下室的根鬚,只聽得劃破革囊之聲傳來,刀落處腐液飛濺,屍參觸角般的根鬚又迅速縮了回去。

    我們這時才發現這間地下室雖然門牆堅固,但並不嚴密,氣孔和氣窗極多,很容易讓對方有可乘之機,這間地下室似子是間資料儲存室,有許多裝着類似檔案一類文件的鐵櫃和木箱,我和胖子推動鐵櫃將外側的缺口全部擋住。

    房間的最裏面有一個極厚的鐵櫃,這本是最好的防禦物體,但任憑我和胖子怎麼用力去推,它也不動分毫。好象在地下生了根一樣,我把工兵照明筒的光柱調整了一下,仔細照了照鐵拒,懷疑這裏有道暗門,需要機關開合,我們那時候地反特電影裏大都有這種情節。

    我和胖子胡亂猜測,不料這回還真給蒙上了,當我順着鐵櫃的邊緣,將光線移到角落的時候,赫然見到在鐵櫃和牆壁之間的夾縫裏。卡着一隻人手,那手爪乾枯鬱紫,生有獸毛,與這研究所中大多數死屍一樣,都是死與某種突如其來的不明原因。死後由於這百眼窟附近環境特殊,才造成了這種異常的屍變跡象。

    被屍體卡住的那個縫隙後似子還有不小的空間,但我用照明筒看了半天也看不清楚,眼下這間地下室的門外被那株跟殭屍長成一體的屍參堵住了。如果這鐵櫃後還有通道,説不定可以從這密道中離開,而且這暗道修得詭異。備不住裏面就儲存着我們需耍地東西。

    我和胖子對這一振奮人心的猜測感到深信不疑,胖子當即就到處摸索着去尋找打開鐵櫃的機關,我沒忙着動手,感覺這鐵櫃暗門有些不對勁,但哪裏不對卻一時想不清楚,我吸了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儘量平穩。腦子裏飛速旋轉,覺得卡在鐵櫃和牆壁縫隙處的那具屍體,可能是在緊急情況下打算逃進密室避難,但由於他死得突然,剛打開了偽裝地鐵櫃進如暗道。就立即死了,而不象是被鐵櫃活活夾死的,只不過自動回位的鐵櫃將他的屍體夾住了。

    還有,這研究所中戒備森嚴,似子完全沒有必要在已經十分隱蔽地地下設施裏,再製造一道這樣隱蔽的暗門,除非這門後的空間是機密之中地機密,很可能連日軍研究所內的大部分人員都不會知道,只有這機構中的一些首腦才掌握着裏面的事物,死後被卡住的這具屍體,應該就是這魔窟裏的頭子,可這死屍地胳膊為什麼露在外邊,這樣死亡的姿勢正常嗎?難道不是逃進裏面,而是正要從裏面逃出來?這密室中的密室……

    我腦子裏東扯西繞,正在胡亂猜測,胖子已在一張桌子下摸到了一塊突起的地磚,位置非常隱蔽,也毫不起眼,如果不是一塊磚一塊磚的排摸過去,根本沒辦法發現,他揭了幾揭紋絲不動,又改用腳向下踩踏,這一腳蹬得力量不小,那地磚被他踏得沉下去一兩公分,轟隆隆一聲鐵櫃向側面收了進去,閃出一個狹窄地過道來,可能是由於他使的力氣太大,又或許是把機關踩過了頭,那活動的鐵櫃縮進牆壁,卻不再像我預期的那般再次自動復原了。

    這條過道內有一扇密門,那門大敞四開着,深處是一間更大的地下室,胖子以為這密室是用來儲存藥品和食物的,心急火燎地就要邁步進去,我急忙擋在通道口,對胖子和老羊皮説:“你們看被夾死在過道里的這具殭屍,他腦袋和手臂都朝着外邊,這種姿勢很可能説明他在臨死前的一瞬間,是從密室裏往外逃,而不是為了避難而躲進密室,那裏面……”

    我的話剛説了一半,便聽一聲巨響,頂門的木椅突然被撞成了數斷,坐在門後的老羊皮大吃一驚,拖着丁思甜急忙退開,我舉着照明筒望過去,只見鐵門洞開,一張蒼老婦人般的怪臉從門外探了進來,這異形植物形如人蔘,但其形態遠比人蔘猙獰萬倍,這回看得十分真切,那妖參的臉上滿是皺褶,兩個巨大的眼袋尤為明顯,我看與其説它是種純粹的植物,倒不如説它更象是一種生活在泥土中,靠吸取屍體汁液存活的半生物。

    別説直面它那長醜陋的怪臉,單是聞到它身上潮濕腥臭的墳土氣息,就已經讓人感到一陣陣頭皮發脹,昏昏欲倒,事到如今我們也只得步步後退,我和老羊皮搭起丁思甜,胖子用長刀削砍着不斷伸過來的觸腳,四人被逼無奈,逐漸退進了鐵櫃後的密室之中。

    我擔心胖子落單遇難,進入密室後也顧不上看清四周的環境,直接把丁思甜交給老羊皮,然後轉身到暗門處接應胖子,想要把暗門關住,抵擋住那妖參的來勢,但慌亂中哪裏找得到密室內部的機關所在。

    胖子情急之下,將過道里的那具殭屍推將出去,妖參的一隻觸手立即將其捲住裹進密集的根鬚裏面,我利用這個機會將密室內的大門牢牢關上,同胖子一起找所有能找到的東西頂在門後,這時才看出來,這間隱蔽的巨大密室中到處都有些擺放標本瓶的大櫃子,我們碰倒了許多玻璃瓶子,裏面人體器官和奇形怪狀的動物死體流了滿地,地下室裏頓時散發出強烈的防腐藥水氣味。

    我們一通接近歇斯底里的忙亂,身體已經接近虛脱了,見暫時堵住了門户,緊繃的精神稍一鬆懈,頓時覺得腳下無根,我肩頭傷口疼痛難忍,順勢向後退了幾步,想找個地方坐下來喘口氣,身後恰好有道石台,黑暗中我也沒有仔細去看就坐了上去,我坐定之後感覺身後有冷得出奇,回手向後一摸,發覺手指碰到了一件冰冷凹凸的金屬物體,隨手一摸,是一張人臉形的金屬面具,我嚇了一跳,立即想起那壁畫上戴有面具的大鮮卑女屍,趕緊轉過身用工兵照明筒一照,這解剖台一樣的石台上,果然是躺着一具金面罩臉的古裝女屍,金屬面具在照明筒暗黃的光線下,泛出一陣陣幽寂的光芒。

    胖子和老羊皮也發覺有異,都過來觀看,那股來自死亡的無形震懾力,使我們全身為之顫慄,掛在胸前的工兵照明筒,隨着急促的呼吸節奏,也跟着起伏不定,也許有一瞬間是我看花了眼,照明筒的光線一動,那女屍的面具被流轉的光束晃得竟似子復活了一般,面具上那張原本平靜肅穆沒有絲毫表情的臉,好象對着我們抽畜地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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