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永遠充滿着收益和風險。對任何人都不例外。
想要在市場裏取得收益,就必須承擔風險。
高手和普通人最大的區別在於,高手能把收益最大化,把風險最小化,但也絕無可能徹底消除風險。這一大一小中,包含了高手無數個日夜對市場的鑽研和理解。
能夠真正理解市場的人,即使在這次規模浩大的股神大賽裏,也不會超過十個,而夏遠他們幾個,無疑就是能夠理解市場的人。
買賣股票這個比賽項目已經開始一個星期了。
現在,夏遠已經是股神大賽上最紅的紅人,最黑的黑馬。
一個誰也不會關注的股市新面孔,僅僅在這一個星期裏,已經成為全國各大私募基金談論的對象。這個星期裏,他的總收益率高達21%,高出第二名冷公子兩個百分點。
在這樣的比賽裏,一個百分點裏能排出十多個名次,夏遠卻成功地以兩個百分點的優勢,突出於羣體之外。
因為他得到了顧餘笑對指數的預測。顧餘笑的預測一向很準,在同等條件下,夏遠比起其他人,當然有優勢了。
而對香港恒生指數的預測,最接近的也是夏遠的預測報告。
再過一個星期,等結果出來,夏遠贏得這第一、第二個比賽項目,是完全可以預期的。
星期六,中午。
夏遠一個人坐在古瑞茶樓裏,喝着茶。
門口進來一個穿着藍色工裝的中年男人。
走進古瑞茶樓的,大多是衣衫整齊、氣派的金融界人士,來這兒喝喝茶,聊聊天,談談業務。突然間走進這麼一個穿着髒乎乎工作服的中年人,服務生覺得納悶,卻也不敢怠慢。
中年人大大咧咧地在夏遠身邊的一張桌子旁坐了下來。
服務生走上前,問道:“先生,您想喝點什麼?”
中年人大聲道:“啤酒!”
服務生皺了皺眉頭,道:“先生,我們這兒是茶樓,不賣酒!”
中年人想了想,又大聲嚷道:“那麼,來一大碗涼粉。今天真熱!”
夏遠不禁覺得好笑,哪有人來茶樓喝涼粉的?
服務生心裏更是惱火,嘴上還是儘量保持着禮貌,道:“先生,我們這裏是茶樓,只賣茶,有龍井茶、紅茶、茉莉花茶和各地各種名茶。”
中年人問道:“龍井茶多少錢一杯?”
服務生不屑地看着他,道:“龍井茶最便宜的也要五十塊一杯。”
中年人撓撓頭,道:“太貴了,太貴了,我喝不起!”
服務生想,喝不起就不要喝,還坐着幹嗎?他沒好氣地道:“先生,請你去別家喝吧。”
中年人不滿地哼了一聲,道:“可我現在就很想喝龍井茶!”
服務生正準備找經理去,中年人又突然指着夏遠,道:“你去問問這位先生,看他是不是願意請我喝茶。”
服務生惱火地瞪着這中年人:從沒見過這種神經病。
夏遠手中的杯緩緩舉了起來,飲了一口,笑看着這中年人,道:“好,我請你喝龍井茶,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都算在我賬上。”
中年人得意地看着服務生,嚷道:“聽見沒?還不去拿最好的龍井茶來,我要喝三大杯!”
服務生看了一眼夏遠,夏遠微笑着點了一下頭。服務生帶着滿肚子的疑惑走開了。
夏遠打量着這個中年男子,笑着問:“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
中年人道:“我是誰,你不知道。找你有什麼事,我不知道。只是有人僱我給你看一張紙條,説看完紙條你就會跟着我走。”
夏遠笑着道:“那麼紙條呢?”
中年人沒拿出紙條,反而大笑了起來,反問道:“你説這家茶樓是不是很高檔,這裏的茶是不是很貴,我這樣裝扮的人應不應該喝得起?”
夏遠微笑道:“從某種角度説,古瑞茶樓確實是家很高檔的茶樓,這裏的茶也都很貴,你這樣裝扮的人,也確實不大容易喝得起。”
中年人哈哈大笑,道:“那麼我這樣的人,進這麼高檔的茶樓,喝這麼貴的茶,還是別人請我喝,你説我這次應不應該把三杯都喝個底朝天,然後再走呢?”
夏遠笑了起來,飲了一口茶,點頭道:“應該,確實相當地應該。”
三杯最好的龍井茶送上來了,中年人也確實喝了個底朝天。他抹了抹嘴巴,道:“最好的龍井茶,也不過是茶。”
夏遠點頭道:“最好的茶也不過僅僅是茶。”
中年人道:“我看,坐在這兒,花這麼多錢,喝茶的人都是瘋子!”
夏遠點頭道:“這世界上有錢的瘋子真的很多。”
中年人大笑起來,道:“那請別人喝茶的一定更是瘋子。”
夏遠道:“簡直瘋到了極點。”
中年人大笑着,站起身,拿出一張紙條放在夏遠面前,轉身向門外走去。
夏遠拿起紙條,紙條上是打印的六個小字:
“跟着他。顧餘笑。”
打動夏遠的,不是前面三個字“跟着他”,而是後面三個字“顧餘笑”。
如果後面三個字不是“顧餘笑”,即使寫上“美國總統”,甚至真的是美國總統的親筆簽名,夏遠或許還是會選擇繼續坐在椅子裏,繼續喝着他的茶。
可僅僅是三個打印出來的字,“顧餘笑”,卻足以讓夏遠站起來,跟着他走了。
中年人進了一輛出租車,夏遠也進了他的寶馬車。
出租車在浦東各條路上繞來繞去,似乎沒有具體的目的地。夏遠開着車,始終不緊不慢地跟在出租車後面。
最終,出租車在一家沒有名氣的小酒店前停了下來。
中年男人向裏面走去,夏遠也跟着他向裏面走去。
中年人走得很快,他從一端的樓梯走上五樓,又從五樓的另一端樓梯走下來,走進了地下室,走到了地下二層的倉庫間。
倉庫間中央有一間大房,中年人走了進去。
夏遠也跟着走進房間。
這間房沒有窗户,房很大,很長,前後有兩扇門,都是鐵門,屋子裏亮着燈。
中年人從前門走進去,夏遠也跟着他走了進去。
中年人從後門走了出來。
夏遠卻沒有跟出來,他待在了房間裏。
房間正中放着一張辦公桌。
辦公桌後坐着一個人,正背對着夏遠,緩緩地吸着煙,煙圈從他頭頂飄起,又散開。
夏遠走到辦公桌前,緩緩坐了下來,也悠閒地點起一支煙,看着那個人的背影,慢慢道:“你好?”
那人沒有説話,也沒有回頭,只是繼續吸煙,彷彿夏遠根本不存在一樣。
夏遠淡淡笑了笑,道:“既然你費了這麼多周折,讓我來到這裏,難道只是看你抽煙?”
辦公桌後的那人笑了起來,笑聲很奇怪。
接着,那人緩緩站起身來,緩緩向前走去。走到後面那扇門門口時,那人大笑了起來,卻沒有回頭,只是説了一句:“再見!”
然後他走出了門外。“砰”,前後兩扇大鐵門同時被關上,一秒鐘後就聽到鐵鏈鎖門的聲音。
那一刻,夏遠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他靜靜地坐着,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沒有動,也沒有激動。他知道現在這種時候,無論怎麼動或者多麼激動,都已經沒有用,來不及了。既然對方設計了這個陷阱,把他關進這屋子,他做再多的努力也是逃不出去的。他能做的也僅僅是繼續坐着。
大多數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很激動,做很多努力,想要逃出去。等到一切努力過了,才想明白是逃不出去的,才會乖乖地坐下來,等待命運的安排。
他叫夏遠,所以很多時候看的、想的,都比大多數人遠。所以,他一開始就沒有努力逃出去的念頭,他只是選擇靜靜地坐着。
夏遠深深地吸了口煙,嘆了口氣。
他掏出手機,手機上半格信號也沒有。這在他的意料之中,設計這個圈套的人既然能把他引進來,自然已經考慮過所有防止他逃出去的細節。這間屋子四面都包裹着厚重的鐵皮,手機信號被徹底屏蔽了。
夏遠看了看四周。
看來設計這個圈套的人,並不想讓他餓死。因為房間裏有一隻大冰櫃,裏面有肉、蔬菜、餃子、餛飩、熟牛肉、牛奶、水果、麪包等食物。
看來設計這個圈套的人,也並不想讓夏遠寂寞死。因為房間裏有一台電視機,一台沒網線的電腦,一副撲克牌,一張舒適的大牀,兩條中華煙,甚至還放了一個充氣娃娃。
看來設計這個圈套的人,僅僅是想把夏遠困住,困住幾天而已。
現在夏遠已經躺到了牀上。如果困住他一個星期,等他出來的時候,股神大賽買賣股票的項目也該出成績了。到時,他毫無疑問會被直接淘汰出局。
六年的努力,六年的計劃,六年無數個日夜鑽研的艱辛,或許這一次就會徹底宣告失敗。
坦然面對失敗的人並不是最堅強的人,最堅強的人,能夠面對自己的辛勤努力到頭來化為流水。就像農民春天播種,流汗勞作,秋天到來時卻顆粒無收,這又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呢?
夏遠閉上了眼睛。也許,也許這只是一個夢,等到夢醒時分,他還是躺在酒店舒適的牀上。
圈套,這麼簡單的圈套,卻讓這個最聰明的人中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