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種悲哀。
七歲的小清凝視著靈桌上默默燃燒的白色蠟燭,沈思著,心中一片迷茫。
身邊是青春美麗的母親低低咽咽的哭泣聲。
他覺得好生蒼涼,父親少年成名的父親,天下無敵的劍聖蕭風雨,卻是這
樣説去就去,甚至不是死在他習慣的戰鬥之中,卻在病榻之上消磨了絕世英雄的鋒
芒。
十五成名、十七歲就挫盡天下英雄的鋭氣,這樣的人生也算輝煌了吧?卻在二
十四歲的少壯英發之年病逝。如果,他早知道武功天下第一的代價是早死,他會不
會願意?是不是值得?
耳邊是母親柳若雲低低的自言自語:對不起,風雨,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啊!如果不是虛榮的我口口聲聲只願意嫁天下第一的英雄,你又怎麼會不顧一切強
練武功?柳若雲的聲音已經在過度的悲痛中變得嘶啞異常,她自己卻毫無覺察,
一心一意沈醉在和亡魂的心意相通之中。
你本來只是一個喜歡讀書的少年,卻為了我練武,甚至不惜一死。而這一切,
只是我那無聊的虛榮和驕傲作祟都怪我都怪我小清忽然有點不寒而
栗的感覺,原來,一切只不過源自於柳若雲的一句話。原來,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愛
慕可以做到這樣摯烈的痴絕。
簡直就是可怕。
他看看父親的靈牌再看看母親嬌弱嫵媚的容貌,惘然了。
就在這時,房門無聲無息的打開了,一個高大沈雄的黑衣男人站在門口,捲入
了漫天陰沈魔幻的黑色氣息。
柳若雲大吃一驚,叫道:武武玄機,你怎麼來了?小清可以強烈感受
到武玄機身上那種追魂奪命般的魔氣,知道來了強敵,暗暗戒備。
武玄機忽然微笑了,笑容讓他陰冷剛硬的臉多了一點人類的味道:若雲,當
年你為了蕭風雨拒絕了我,如今蕭風雨既然短命死了,你自然就是我的。跟我走,
你就是我等待了十年的妃子!柳若雲慘淡地搖搖頭:對不起,武先生,謝謝你
的好意,但我今生今世,都只是風雨的人。武玄機忽然朗聲大笑,聲音震動得房
屋微微顫抖,柳若雲在笑聲中蒼白了面色,小清卻清楚的知道自己恐怕保不住母親
了。
他好後悔自己從來不肯練武,一個天下無敵的父親卻有一個無能無用的兒子,
甚至無法保護母親,可恥啊!
武玄機一邊笑一邊説:很抱歉,若雲。你説的一律無效,我説的才是真的。
你根本沒辦法反抗。他的笑容冷冷冰冰,帶著強烈的惡毒和狂烈之意。
柳若雲手中白光一閃,把一隻短劍放在自己喉頭,厲聲道:武玄機,你要逼
我,我寧可一死!最多你也就得到我的屍體!小清聽得暗暗嘆氣,心裏真有點奇
怪:娘怎麼這麼笨?這個能有用嗎?但他更恨自己,居然保護不了娘,只能作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兒子,一個拖累。
果然武玄機笑的越發肆無忌憚:若雲,你還是那樣子,笨的可笑可愛!好難
得啊,我的十年如一日的白痴心上人!他隨隨便便的上前一步,柳若雲心中一窒,
手上力道加重,白玉般的脖子流下一道血痕。
武玄機卻不理她,自顧一把抓住小清,像捏小動物一般捏住他的脖子,看著柳
若雲,笑道:你要死也沒關係,不過你的好兒子卻要為你陪葬了,你高不高興啊?
小清雖然早有防備,卻苦於毫無武功,一下子被武玄機捉住,在幾乎窒息的痛苦中,
他只能用眼神向母親道歉,心中默默道:對不起,娘,我連累了你。柳若雲看
著垂死的兒子,面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如死,半天,才顫抖著説:請你-放開他。
我我什麼都願意了。手中短劍無力的落下。刺耳的劍器墜地聲讓母子倆的心
中都是一陣悲絕。
武玄機狂笑聲中,放開小清,卻一把將柳若雲帶入自己懷中,吻上她嬌紅一抹
的芳唇。他的動作粗魯異常,似乎存心要她難堪,卻帶著一種説不出的狂熱,就想
要把冰與火的記憶同時烙印到她的唇上與心頭。柳若雲不敢反抗,一行眼淚悄然滑
落。
幾乎與此同時,武玄機感到左邊腰間一震,一把短劍正正刺入!卻是小清!原
來他趁武玄機狂吻柳若雲走神的時候,悄悄拾起短劍行刺。可惜他人小力弱,這一
劍也就沒有刺得多深。
一大一小二人對視著,小清稚氣的臉上多了一種成年人的深沈殺氣,冷冷瞪著
武玄機,口中道:你欺負我娘,就該死!武玄機忽然驚天動地的大笑起來:
哈哈哈!蕭風雨的兒子,果然有點古怪!他越笑越是開心:你怎麼知道左腰
是我的致死罩門?是你那死鬼老爹告訴你的對吧?柳若雲聽的又驚又喜,忽然記
起:蕭風雨生前,果然曾經在無意中提到過武玄機刀槍不入,唯一的死門就是左腰!
想不到小清居然記得,這孩子的記性當真驚人!
小清見武玄機居然不死,還笑的如此得意洋洋,心中一沈,知道自己失敗了!
武玄機笑嘻嘻的説:很抱歉,我早就改了練門,對不起,實在對不起啊!哈
哈哈!説著隨手把那短劍揉成了一卷廢鐵,扔到一邊。大手一伸,又是捏著小清
的脖子,笑道:這回怪你自己找死!就待用力折斷他的頸骨!
柳若雲大驚道:武玄機!你殺了他我也不要活了!武玄機緩了緩手勁,笑
問:若雲,你要不要活和我有什麼關係?你算什麼?柳若雲忍住心中的羞辱之
感,緩緩跪在他面前,卑弱地説:只要你饒過我的兒子,你願意把我當作什麼,
我就是什麼。只要你饒過我的兒子眼淚慢慢淌出,就如一串失落依靠的珍珠。
小清的眼前一片黑暗,只覺恥辱,心中恨極了自己。他一直覺得母親有點笨又
有點弱,但今天他卻要靠笨而弱的母親保全自己。
武玄機微笑著,放開小清,勾起柳若雲美麗的臉兒,幾乎是温柔地説:你認
為我會把你當什麼?柳若雲也不説話,認命的閉上雙目。
武玄機正自興致勃勃,忽然看到小清倒在一邊冷冷看著,乾笑了一聲:你這
小鬼真會掃興。還不快滾?小清一言不發從地上爬起來,對著母親磕了一個頭,
就這樣衝出大門,融入茫茫夜色之中。
武玄機眼看小清衝入夜色裏,微微一笑,心想:這小鬼小小年紀就險惡的緊,
長大了怕不又是一個蕭風雨?他想起當年蕭風雨以一枝青竹打敗自己的樣子,心
裏暗暗打一個突:不成,這小鬼留不得。不過卻不能由我親手去殺,免得若雲要
死要活。哼哼,須得想個辦法殺的若雲根本發現不了才行!柳若雲眼見武玄機眼
色詭異,唯恐他會傷害自己的兒子,當下奮力推開他不住調戲著自己的嘴,咬牙道
:武玄機,這輩子我也不指望好過了,但你若傷了我兒子,我只有死給你看。你
在乎也罷,不在乎也罷,我也沒別的辦法了。她再是嬌弱不解世事,到底有女人
天生的自覺,知道武玄機對自己並非全然無情。她一個弱女子,也沒什麼好主意保
護愛子,唯有以此為挾。
武玄機微微一笑:這個好説,若雲,我可以發誓,這輩子決計不殺你的兒子。
不過,這個誓言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你的承諾。只要你肯做我的妃子,你活一天,
那小雜種也可以活一天,要是你敢短命死了,小雜種也要死!他唯恐柳若雲騙的
自己放過小清逃命,然後自殺殉節,先就把話説明。你不要以為小雜種現在跑出
去就沒事了,其實門外就是我的人,他能跑到哪裏去?他一邊説,一邊笑看柳若
雲花容失色的樣子,知道這回真正説中她的心思,樂得哈哈大笑!
柳若雲遠遠看著病榻上雙目緊閉、昏迷不醒的兒子,心中悲苦難以言説。
武玄機一臉的故作抱歉:實在對不住,若雲,我也沒想到這小鬼會被你這個
無節無恥的娘弄到刺激過度,一從屋子裏跑出來,就失足從山路跌下坡去,摔成這
個樣子。柳若雲不管他説什麼,一心只在兒子身上,喃喃道:小清,小清,你
一定很痛!都是娘不好,不但不能保護你,還害得你跑出去摔成這樣!口中
説著,一心只盼跑到兒子的病牀前,卻被武玄機抱住:不行,若雲,你現在只是
我的人,你兒子怎麼樣,都和你無關。反正我又沒有對付他,是他自己摔下去的。
一邊説,一邊安撫的拍拍她的柔肩。
柳若雲勉強忍住嗚咽,低聲道:求求你,救救我的兒子,一定要他平安無事。
武玄機笑了笑:這有何難?若雲,只要你乖乖的,這小鬼一定什麼事也沒有。我
當然會找最好的大夫為他治病。別忘了,這小鬼可是我對付你的最好人質,哈哈哈!
柳若雲但覺人生至此,除了悲恨,還能餘下什麼?
密室。
武玄機皺著眉頭,問跪在一邊的青衣劍手:還沒找到那個小鬼?青衣劍手
低頭自責道:對不起,是屬下無能,居然讓那小鬼跑掉!他-他用下三爛的歪招
對付屬下,咬我抓我不説,居然還踢了我的命根子,屬下屬下痛的滿地打滾,
所以讓他跑了!武玄機微哼一聲:真是個笨蛋。轉過頭煩惱的看著在一邊看
熱鬧的軍師張仲元:現在老是找不到小鬼,我只有找人扮成小鬼的樣子騙若雲。
但這不是長久之計。你説怎麼辦?張仲元笑了笑:這個簡單,大哥就藉助大夫
之口,告訴柳若雲,就説那小鬼在掉下山時摔壞了頭,還擦傷了聲帶。所以記不得
她這個娘,連聲音也變了。反正柳若雲又不是什麼精明厲害的女人,只要大哥不讓
她過於接近那冒充小鬼的人,應該沒問題。武玄機心下一喜,連連點頭:這招
不錯!仲元,你果真是又損又奸,不愧為我的好搭檔。張仲元正色道:不過,
做兄弟的也想勸大哥一句,不要過分迷戀柳若雲,就算她再沒心計,一個心懷仇恨
的女人到底是個危險人物。武玄機哈哈一笑:這倒不怕。只要她認為兒子還在
我手中,她敢怎麼樣?何況,我正好利用這個假兒子好好教她一點順從的道理!
二人相視而笑,張仲元拱手道:如此,做兄弟的要恭賀大哥的豔福了。不過,既
然已決定用人一直假冒那小鬼,更是非殺那小鬼不可,否則只怕會終有不良影響。
武玄機點點頭:好。你傳令下去,繪形圖影廣傳各地分壇,要三十六分壇壇主著
意追殺小鬼!説著遲疑了一下:只是,由各分壇大張旗鼓追殺小鬼,只怕會走
漏風聲到若雲耳中。張仲元淡淡一笑:我倒有個好招,大哥只需讓她與世隔絕
獨居一處,自然一時半會的風聲不會走漏。此間大哥更需對她多下功夫,等到柳若
云為大哥生下一男半女,她的心自然是大哥的了。武玄機聽得哈哈大笑:是這
個道理。等到我和若雲連小孩也生了,我就不信她還肯拋下親骨肉去自尋短見!
小清縮在江畔的蘆葦裏,又冷又餓又倦,狼狽地喘息。
他沒料到連這麼個邊遠的小漁村也會貼著他的畫像懸賞捉拿。武玄機的勢力遠
比他想象中可怕。
怎麼辦?
他不要死,也不能死。他要留了命解救母親。但眼看這要命的追緝令幾乎遍佈
天下,何處才是他的落腳之地?
這一路上,小清眼睜睜地看著不少小男孩因為稍稍有幾分像他,就被誤捉誤殺。
就連他自己,也只是仗著聰明機巧,幾次死裏逃生。但,這樣下去總有被捉到的時
候,到底該怎麼辦?
遠遠有一個小女孩一邊唱著歌,一邊蹦蹦跳跳的,手裏還拿著一朵野花。這小
女孩衣著普通,看樣子也就是個普通漁家小孩,但笑容卻甜蜜如花朵,小小的心形
面孔撒落漫天的陽光。她一邊笑著,一邊採集地上的野花,漸漸的就走到江邊,接
近小清的藏身之處。
這樣接近的年齡,卻有著他沒有的歡笑無憂啊。
小清幾乎是有些妒忌這個漂亮小姑娘了。
但-慢著!
年齡接近,身高身高其實也差不多!
小清心頭一動,忽然浮現一個古怪的主意,暗暗對小女孩説一聲:對不起,
得罪了!趁著小女孩越走越近,忽然一下子撲出去,把她按倒在地!
小女孩驚駭欲絕,正待呼救,小清早已經一把按住她的嘴,順手扯下身上一塊
布條,塞入她口中!小女孩不住掙扎,她雖是個很有點力氣的漁家小姑娘,卻好歹
不如小清在逃亡中煉出的那種戰勝一切的強烈意志,沒幾下就被小清打昏在地。
這幾下動作快捷異常,正好這時接近傍晚,也沒幾個人在外走動,竟無人發現
小女孩的消失。
小清看了看她嫣紅的小臉,輕輕説:有機會我一定報答你!一邊説,一邊
把她拖入蘆葦深處,快手快腳的胡亂剝下她全身衣物,偷眼看一看小女孩還在昏迷,
趕緊脱去自己的衣服,換上小女孩的一身打扮。他不會梳小女孩的丫角,就胡亂弄
了一下頭髮,把小女孩手上的野花插在頭上。想一想,恐怕泄露行蹤,順手把換下
來的衣服包上一塊石頭,沈入江中。一切解決完畢,就待逃跑,忽然看小女孩一絲
不掛倒在江邊蘆葦中的樣子實在可憐,想了一下,扯下一些蘆葦蓋住她的身體,只
露出一張楚楚可憐的小臉。
做完這一切,小清悄然迅速離去。
小清低著頭,在小路上急急奔走。
看樣子天色不早了,他雖已離開那個漁村中人可能活動的範圍,卻已到了荒郊
野外的山上,必須趕快找到一個棲身之地,否則又要露宿荒郊了。記得上一次在山
野中露宿,到處是野獸的嚎叫聲,要不是他爬到樹上去呆了一夜,恐怕早已成為一
堆白骨。
遠遠的,他在高大的樹影之外依稀看到一角青色的翹檐,好像是個寺廟。小清
心中一喜:出家人慈悲為懷,多半肯收留我。看來今天的吃住應該有著落了。
他高高興興的加快腳步,趕往寺廟。
正自走得急急忙忙,忽然聽到樹叢中傳來小獸的哀鳴聲,尋聲望去,看到一隻
半大不小的老虎吊在樹林中──原來是它中了獵人的圈套!小清覺得那小老虎好生
可憐,趕緊解開藏在大樹枝葉中的繩結,把它放了下來。
那小老虎睜大了圓溜溜的金棕色眼睛,哀哀呼叫著,留戀的舔了舔小清的手,
這才跑開。小清覺得這家夥真的可愛,笑出了聲,心中鬆了一口氣,忽然想到:
這繩套應該是獵人用來打獵的東西。我把它破壞了,那獵人可就沒收穫了。我只
知道可憐小老虎,難道不該可憐獵人的辛苦嗎?想到這裏,依樣把繩套還原,還
是做成不露痕跡的藏在林中,心想:我這算是哪門子的慈悲了?但願那笨蛋老虎
不要又被套上去!隨即對自己嘲笑起來:想不到我真是個羅嗦的人,都這個時
候了,還不快點趕路,想什麼有的沒有的!一思及此,趕緊上路。
終於到了,不過此時天色也將黑了。
揉揉痠痛的腳丫子,小清傻了眼──這果然是個寺廟,但廟門緊閉,鐵將軍把
門不説。還到處蛛網密佈,而且破破爛爛,看來很久沒人呆了。
想了一想,小清對自己説:這有什麼,大不了餓一頓也不稀奇,倒是可以爬進
去住一晚上,至少免得露宿餵了狼。
不過這廟牆頗高,他年紀小,爬起來有些困難。小清撓撓頭,忽然靈機一動,
用手在泥牆上使勁刨出幾個高低不一的小洞。最高的一個,他簡直就是踮著腳、使
出吃奶的力氣拼命站高一點刨出來的。
呼!大功告成!小清簡直很有點滿意自己的好招數,趕緊手腳並用,摳著
這幾個小洞爬了上去,到了牆頭,小清笑著對自己説:不管怎麼説,我總算可以
進去了,不過爬進爬出的好像很缺一點大俠風度啊!我一定得想個辦法好好學點武
功。他正自言自語著,卻忽地一下子注意到這廟子很有些古怪──空氣中好像有
一絲血腥的氣息!他心中一震,暗叫不妙,正待跳回去,忽聽一個悶雷般的聲音説
道:既然來了,你就乖乖進來吧!一股無形的大力把他猛地一扯,小清就像騰
雲駕霧一般飛入廟中!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只覺得屁股蛋火辣辣一陣痛,已經被捲入大殿之中,
掉到硬梆梆的石板地上!陰沈的光線中,依稀看到面前一個亂髮紅衣的詭異男子,
手腳快如閃電,一把將小清抓到手中!這男子也看不出年齡,但只覺全身上下一股
説不出的嗜血嗜殺之意,異常森嚴可怖,讓人看了為之心驚。
小清被抓的骨頭劇痛,心中暗叫不妙,喃喃道:你是什麼人?血衣怪客蒼
白如雪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嘿嘿,想不到是個漂漂亮亮的小丫頭!老子一天到
晚啃幾個臭和尚的破骨頭,早就倒了胃口。好久沒吃過你這麼嫩嫩的小丫頭了,今
天就改改胃口!説著就待對著小清一口咬落!
小清嚇了一跳,再沒想到會遇到一個吃人肉的怪物,趕緊叫道:叔叔且慢!
我的肉一點也不好吃。你如果肯留下我,我倒是可以為你做飯!──他見血衣怪
客把他當成女孩,趕緊就用女孩的看家本事只求保命。反正這一路逃亡出來,他到
處亂跑,中間還在酒店裏當過幾天小二,仗著聰明,倒也學會了一點小手藝。要不
是店裏的酒客注意到了武玄機的追緝令,逼得他連夜逃亡,或許他現在還在混廚師
也難説。
血衣怪客搖搖頭,呵呵笑道:不行不行,老子只喜歡吃人肉。小清強作鎮
定,朗聲道:叔叔一定是沒有吃過真正好吃的飯菜,所以才會對又生又腥的人肉
感興趣。其實你可以嘗試一下我做的菜,如果不滿意,再吃我也行啊。反正你都不
虧。血衣怪客聞言想了一想,覺得倒也有點道理,點點頭:小丫頭膽子倒也不
小,居然敢和老子講條件。就衝著你這份膽氣,老子本來也該試一下你的手藝!不
過老子這裏什麼也沒有,你想做飯也沒材料,所以老子還是吃了你比較省事!小
清聞言心中駭然,勉強笑道:叔叔一定經常吃人肉是嗎?血衣怪客斜眼看他:
是又如何?小清見他沒立刻下嘴,心中一喜,趕緊又説:反正叔叔吃人肉是
家常便飯,偶爾換換胃口也是個不錯的事情啊。一天到晚都是沒鹽沒味的生肉,叔
叔不覺得無聊嗎?血衣怪客嘿嘿冷笑:説了半天你就是想我饒你的命,我為什
麼要聽你的啊?小清抬起頭大聲説:留下我有很多好處!血衣怪客哼了一聲
:不就是會做飯嗎?反正老子只喜歡吃人肉,你這個好處沒用!小清又説:
我還會説話!血衣怪客大笑起來:你是不是白痴啊?這也算好處?小清拍
拍胸口説:當然了。叔叔想想看,除了我,有多少人敢和叔叔説話?叔叔吃飽喝
足了,老是一個人,也會悶悶的吧?反正能吃的人肉滿街都是,像我這樣敢和叔叔
聊天的可不好找!血衣怪客道:這倒也是。人人見了老子就跑,被老子抓到的
家夥沒一個不是嚇得昏倒,你這丫頭倒是個異數!小清鼓起餘勇,又説下去:
而且我還可以伺候叔叔,幫你燒水洗臉洗腳什麼的。只要我在,叔叔可以省不少
事情!血衣怪客呵呵一笑:看在你説得出這麼多用處的份上,老子就饒你一命!
説著,看小清毫無驚喜之色,不由得奇怪:你為什麼不謝我啊?小清淡然道:
明明是叔叔得了便宜,無端端多了一個使喚丫頭,我為什麼要謝你啊?血衣怪
客聽的哈哈大笑:不錯不錯,有道理!忽的臉色一沈:既然你自願做丫頭,
就要放老實一點!隨便那天老子看你不爽,就一口吃了你!小清正色道:叔叔
放心,我一定讓你滿意!我這就去找找這廟裏的炊具,洗乾淨了,好為叔叔做菜。
血衣怪客哼道:這裏哪來的菜啊?小清小心翼翼的説:其實有很多野菜的風
味都是不錯的,如果叔叔肯讓我出去採一點野菜的話血衣怪客喝道:你想
乘機逃跑?小清趕緊説:叔叔誤會了。我只是想用野菜獻個手藝,沒別的意思!
血衣怪客懷疑的哼了一聲。
小清道:叔叔不放心的話,我們一起出去,你可以監視我採野菜。血衣怪
客冷哼道:都這個時候了,晚上你還採什麼野菜!小清一本正經的説:天底
下,像叔叔這樣特別的人物能有幾個?所以,我有幸成為叔叔的丫頭,實在高興的
很。別家的丫頭哪有我這麼幸運,可以伺候一個舉世無雙的主人。叔叔,你就理解
一下我這種要猴子獻寶似的急切心情吧!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血衣怪客聽的大悦,
點點頭道:嗯,那我就勉為其難──忽然覺得不對:這麼黑不溜秋的天色,
你跑那裏採野菜啊?能看到什麼?小清道:現在正好月明星稀,清風陣陣,我
們主僕二人夜採野菜,顯得多麼風雅倜儻,古人雪夜訪友算什麼,叔叔月夜尋菜,
簡直、簡直就是一代高士啦!血衣怪客雷霆般的一陣大笑:好個小丫頭,老子
服氣了。説的我都覺得自己風雅得緊。好吧,咱們就來個月夜尋菜什麼的!説著
抓著小清,一躍而起,劃過高大的廟牆,如驚鴻般輕飄飄的落在廟外。
小清暗暗稱讚這老小子輕功當真厲害,臉上卻是一片驚駭之色:叔叔會法術
嗎?怎麼一下子就出來了!難道叔叔是個神仙?血衣怪客得意洋洋的説:笨!
這叫做輕功!隨即乾笑一聲:你這鄉下小丫頭懂什麼,老子給你説也是白説!
還不採你的野菜?小清答應一聲,一邊在月光下做出尋找野菜的樣子,不時從地
上拔起一兩根野菜,一邊慢慢接近前方自己佈下的繩套。
血衣怪客不耐煩的説:還沒好啊?還要走多遠?小清陪笑道:這一點野
菜還不夠,叔叔再走走吧。這種踏月吟風的神仙境界,正好配得上叔叔這樣的絕代
奇人啊!血衣怪客有點自我陶醉地説:嗯,倒也是。又跟著小清走了幾步,
冷不防腳下一緊,整個人忽然旗花火箭一般倒掛著直衝而上,生生的倒吊在半空中!
小清見計得售,微微一笑,拔腿就跑!
血衣怪客咆哮道:小丫頭你在搗什麼鬼!快放我下來!一邊説一邊奮力掙
扎!只震得那粗繩哢哢作響,連套繩子的大樹也是一陣陣的怪響,似乎就要斷裂!
小清聽的不好,只怕他馬上就要震斷束縛、脱困而出,也不管許多,雙手抱頭,
整個人縮成一團,骨碌碌往山下滾去!
天旋地轉般的翻滾中,也不知撞到多少東西,在劇烈的疼痛裏,小清忽然感到
腦袋重重的撞在什麼硬物之上,一下子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