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二月,幾股冷空氣光顧一圈後,天氣驟然降溫,冬天似乎真的來了。
日頭西沉,徐策套著一件寬鬆的夾克,在冷風中微微弓起身體,沿著東西走向的沿海南路不快不慢地往西走著。
十字路口是紅綠燈,他沒有停頓,右轉往北進入了鳳棲路。他沒有抬頭,但他的眼睛已經再次把頭頂的監控探頭觀察了一遍。
探頭位於紅綠燈上方,離地面大約8米,方向對著沿海南路,用來拍闖紅綠燈的違章車。從他幾次的觀察判斷,這大概是個固定攝像頭,不會轉動,應該不會拍到鳳棲路的畫面。
但這只是應該,他必須確保萬無一失,扼殺一切潛在的失敗因素。
好吧,再把細節想清楚。
假設攝像頭會轉,並且在他作案時角度剛好對向了鳳棲路。這時候就需要考慮攝像頭的分辨率。
國內攝像頭通常分辨率是200萬象素,少數地區是500萬,考慮最糟糕情況吧,假設它的象素是1000萬,那麼有效觀測距離最多是100米。也就是說,只要我站在離鳳棲路路口100米以外的地方動手,這個攝像頭將毫無用武之地。——尤其,外加晚上光線不好。
他沿著鳳棲路繼續向北走,這條路只有兩個車道,左手是旁邊小區的高牆,右手是未開發的荒廢農田,裡面雜草叢生。雖然已入冬季,但荒草依舊有半米高。農田大約五十米外,有一條淺水溝,水溝很長,看不到頭。
走了一千兩百步,大約八百米,出現了鳳棲小區的大門。
門口有個攝像頭,裝在杆子上,高約5米,朝外,所有經過小區門口,以及進入小區的車輛行人,都將被記錄下來。
小區門口有保安,此刻坐在門房裡。
恩,晚上天氣會更冷,到了午夜,保安室也關了燈,保安在門房裡睡覺,如果沒有大動靜,保安決不會跑到鳳棲路上來。最近兩個星期的踩點都證明了這點。
他以同樣的勻速步伐前進著,沒有任何的停頓,即便在觀察,在思考,他的腳下似乎裝上了固定發條,步行速度保持不變。
又走出了約六百米,他左轉進入了沿海北路,這裡交叉路口依然有紅綠燈和攝像頭,但這塊區域不是他的考慮重點,因為他的動手地點是在鳳棲路的南段。
隨後,他直走了幾公里,轉了幾條路,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他拉出一條凳子坐下,身體挺直,這是他準備思考的習慣性動作。
這件事從一開始的計劃到後面的跟蹤、踩點、推翻計劃、重新計劃,所有工作的思考他從未動過紙筆。他相信大腦是最好的記錄儀,比電腦性能更好,比紙筆更讓人放心。
——因為紙上記錄的東西,容易在不小心的情況下曝光,從而出師未捷身先死。
如果他把行動計劃記錄在案,如果在他最後行動前,家中被小偷光顧呢?小偷又偏偏對他的文件感興趣。
這是不是一項潛在的風險?
雖然這種情況發生的概率很小,但他知道,既然要做,就需要把所有可以控制的風險點降到最低,讓計劃趨於完美,將成功率提高到無限接近於百分之一百。
很多犯大案的人往往敗在小節上。
他過去做了三十六年的守法好公民,甚至半點小偷小摸的事都沒做過,但他相信犯罪的成功率並不單純和犯罪經驗成正比,很多犯罪經驗豐富的人只不過是運氣比較好,總是沒被抓到,作案手法實際上很低劣,如果他是刑偵人員,那些人準沒這樣的好日子。
所以在中國,許多被抓的慣犯不是警察刻意捕獲的,常常是穿得邋遢又沒帶身份證,心理素質又極差,碰到查證的,結果戲劇性地落網。
他可不會這麼糊塗。
犯罪的邏輯是否近趨完美,是影響犯罪成功率的關鍵。
要做,就做個完美謀殺。
他的目光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