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威自己開着車前往心理諮詢中心,這時已經晚上八點過了。
他並沒有因為心中的焦急而加快車速——為了給自己的大腦留一點思考問題的空間。
羅威的腦子裏反覆出現一個問題:為什麼嚴教授直到臨死前,也不把事情説明白些,而要“暗示”自己呢?
也許他把想説的話都寫在那個本子上了?可那樣的話,就更沒有“暗示”的必要了——反正早遲自己還不是要看那個本子的。
羅威關上車窗,略微加快了一下車速。他意識到,胡亂猜測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一切答案都要從那個本子上尋找——也許看了那個本子後,就什麼都清楚了。
十分鐘後,羅威的轎車停在自己的心理諮詢中心門口。他下車後,迅速地摸出鑰匙,打開心理諮詢中心的大門。
穿過接待室,羅威打開辦公室的門,裏面一片漆黑。
他在牆邊摸索到頂燈的開關,“啪”地一聲,房間亮起來。
雖然在慘劇發生之後,辦公室早就被清潔工人收拾乾淨了,可一回到這個場景,羅威仍然感到心有餘悸。但他明白,現在不是感傷的時候。
羅威快步走到辦公桌前,用一把小鑰匙打開了中間上着鎖的抽屜——他記得那天就是把本子放在這裏面的。
果然,那個牛皮紙封面的記錄本就擺在抽屜中間,羅威把它拿起來,迫不及待地想翻開來看——但他停了下來,思索了幾秒鐘,認為還是拿回家去慢慢研究更好——他可不願意晚上一個人呆在這間發生了慘案的辦公室裏。
羅威把本子裝進一個文件包裏,然後走到門口,關上燈。
就在羅威拉住辦公室的門,準備退出去的一瞬間,他無意間瞥了一眼辦公室門口右側的穿衣鏡,竟隱約看見那塊黑暗中的鏡子反射出一幕驚異的景象:一個滿身是血的人站在鏡中,他的身後是一片山坡。
羅威嚇得“啊”地驚叫一聲,背脊發涼,汗毛直立,幾乎要跌倒下去。他下意識地扶住門框,才勉強站穩。
羅威再定睛一看,鏡子裏那幕駭人的景象消失了,現在鏡子裏反射出的是辦公室的一側,那裏只有牆壁和書櫃。
羅威來不及去細想,他發瘋般地從接待室衝出去,逃離了這個可怕的地方。他打開車門,像一隻受了驚的兔子般躲了進去,頭趴在方向盤上,渾身發抖,大口喘着粗氣。
幾分鐘後,人來人往的大街使羅威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他把頭朝後仰,靠在座椅柔軟的靠背上,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剛才在鏡中看到的那一幕——那轉瞬即逝的駭人景象到底是什麼?幻覺嗎?羅威找不出其它更合理的解釋。
可他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職業,這使他無法做到自欺欺人——幾十年的心理學知識告訴他:一個精神正常的人是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幻覺的。
等等,也許是因為嚴教授是死在那間辦公室的,而且又與那面鏡子有關,才讓自己——不,羅威使勁搖了搖頭,作為一名資深的心理學家,他不允許這種拙劣的解釋來糊弄自己——第一,那面殺了嚴教授的鏡子在事發當時就打碎了,這是後來補上的另外一塊;第二,自己剛才看那面鏡子純屬無意識的行為,心裏根本就沒有去想兩天前的那件事——在這種情況下,是沒有可能出現幻覺的。
況且,羅威心裏非常清楚,如果一個人會出現幻覺,那一定是他內心的潛意識在作祟——就算他的潛意識裏仍然儲存着嚴教授的慘劇,但他剛才看見的那片山坡呢?這又怎麼解釋?最近自己可根本沒去過什麼山上,甚至連想都沒有想過。
羅威想了很久,腦子裏仍然一片亂麻,他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釋來説服自己剛才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十多分鐘後,羅威做了一個決定(在後面看來,這是極不明智的),他用心理暗示法給自己做了一個小型的自我催眠,強迫自己忘掉那可怕的一幕——他不能讓恐懼反覆地折磨自己,更不想讓自己以後每次看到鏡子都出現這種可怕的心理陰影。
半個小時後,羅威發動汽車,駕駛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