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單身宿舍,我頓感身心俱疲——一大半的原因是由於心理上的壓抑和惶恐引起的,另外也有愧疚。我從吳浩軒的家裏出來的時候,他的父母親對我千恩萬謝,還硬塞了些禮品給我。但我明白,其實我根本就沒能從實質上幫到他們的兒子多少忙。我現在才意識到,吳浩軒一開始對我説的那句話是對的——我根本就幫不了他的忙。
好了,我現在不願再想這件事了。為了調整情緒,我看我建議吳浩軒做的那些事情同樣也適用於我自己。在衞生間洗了個澡之後,我打開電腦,看了一部美式幽默的惡搞片,強迫自己傻笑了一個多小時——但不管怎麼説,心情確實好多了。11點鐘的時候,我睡覺。
躺在牀上,我還是忍不住想——吳浩軒今天晚上到底會不會又做那個噩夢呢?答案也只有明天才能知道了。
結果我錯了,這個答案揭曉得比我預想中還要快。
半夜的時候,我睡得正酣,突然被手機鈴聲吵醒了。我迷迷糊糊地接起電話,聽到對方説的第一句話。睡意立刻就消失了。
是吳浩軒,他的聲音混雜着無窮的驚悸和恐懼,幾乎帶着哭腔:“於老師,我剛才……又從噩夢中驚醒了,時間果然又是4點17分……”
我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現在是凌晨4點20,看來吳浩軒是在驚醒後立刻就跟我打的電話。
電話裏顫抖、哭泣的聲音還在繼續:“於老師,那個噩夢……可怕極了……我直到現在還控制不住發抖。可是……我就是想不起夢的內容。但我知道,肯定要發生什麼事了……就是明天晚上……於老師,我真的好害怕,我該怎麼辦……”
吳浩軒絕望的聲音令我的心也在逐漸下沉,我也變得手足無措起來。但面對這種詭異的事情,我也實在不知道該説什麼好。我想安慰一下他,但恐怕我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慌亂:“你別慌,吳浩軒,你……讓我想想,好嗎,讓我想想。這樣,明天早上,我給你打電話,到時候我們再慢慢聊。彆着急,別哭……我想,一切都會好的……”
我就這樣語無倫次地跟他説着一些不着邊的勸慰的話,好歹是讓他稍微平靜了一些。通話結束之後,我失眠了,躺在牀上輾轉反側、前思後想,試圖把這一系列詭異莫名的事件以符合邏輯的方式串聯起來,並得出一個解釋。但我在牀上睜着眼睛想了整整半夜,也沒有絲毫頭緒。只覺得這件事越想越駭人,儘管裹着厚厚的被子,也令我的身體陣陣發冷、不寒而慄。
到了早上,我仍然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釋,更別説是解決的辦法了。這使我為難起來——我答應了早上要跟吳浩軒打電話的,可是,電話打過去我跟他説什麼好呢?如果我告訴他我無法給予他明確的解決和應對方法,那豈不是會讓他感到更加絕望無助?而且,我也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也許這件事情超出了我們正常的認知範疇,我不該涉入太深,否則可能會引禍上身。基於種種考慮,我整個一天都沒有跟吳浩軒打電話,而意外的是,他也沒有跟我打。我不知道他現在是何種狀態,只有樂觀地認為也許是他學會了怎樣自我調整,並在心中默默地祈願他能平安無事。
就這樣,我在忐忑不安中渡過了星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