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x年9月27日凌晨5:47
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好顧慮和害怕的了。我想通了,中年大叔説得對,現在已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反正我也開了殺戒,不如和那個男孩,那個真正的殺人兇手拼了!
我不知道從哪裏生出的勇氣,一隻手持着鐵鈎,另一隻手拿着打開的手電筒,在超市中尋找那男孩,口中嘶喊道:“喂,小子!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幹了些什麼,你這個兇手!”
沒有人回答我,那男孩的身影也沒出現。我手中的電筒四處亂晃着,那根鐵鈎也像發了瘋似的左右上下揮舞。我疾步穿梭於各排貨架之間,將不少貨物都砸翻在地。但是將整個超市掀了個底朝天,一片狼藉,我仍然沒能找到那男孩。我氣急敗壞地喘着粗氣,不知道他是在跟我躲避周旋,還是藏在某個黑暗的角落裏不現身,總之我怎麼也找不到他——但我不相信他能在這密室中憑空消失了!我在空曠的超市中再次大聲狂喊道:“膽小鬼!你躲着幹什麼?出來呀,你怕了我嗎!”
我站在原地靜待了五分鐘,電筒光線朝四面八方掃射着,沒有任何動靜。我意識到那男孩是不會主動出來了,又點起怒火在超市中展開第二輪搜尋。
走到最右側牆角的時候,電筒光掃到一個幾乎被我所遺忘的人——那個老婦人。當光線照她臉上時,我想那是我這輩子看過的最驚恐萬狀的一張臉了。毫無疑問,她此時的恐懼和驚悸已經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我不知道她是被之前一連串的命案嚇傻的,還是被我此刻瘋狂的舉動嚇呆的。不過這不是我關心的問題,反正她一如既往都是那副表情,我已經懶得去理她了。我在她身邊只不過呆了短短幾秒鐘,就又開始尋找起那男孩來。
折騰了大概半個小時,我身心俱疲、聲嘶力竭,那男孩卻真的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完全不見蹤影。我沒有心思和力氣再和他耗下去了,在我的精力用盡之前,我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做。
我已經想通了——橫豎都是死,我要死個明白。在我生命的油燈耗盡之前,我決定揭開所有的謎底——外面到底爆發了什麼病毒?那些恐怖的巨大怪物是什麼?這片區域真的已經空無一人了嗎?現在門外的世界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想知道這些問題其實並不困難,方法只有一個:砸開門,出去。
現在的我已毫無顧慮和懼意。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只要能讓我再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就算在那之後讓我立刻死去我也在所不惜。最起碼我做的是明白鬼,已經比超市中那些不明不白死去的人要划算得多了。我不再遲疑,身體內湧起一股因悲愴而產生的巨大力量。我在門邊找到絡腮鬍大漢從儲物室裏拿出來的那些工具。我一隻手拿一根的平頭鉚釘,另一隻手舉起鐵錘,大叫一聲,對準鐵捲簾門狠狠地敲去。
空曠死寂的超市裏頓時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巨大響聲。我像發了瘋似的,用盡全身力氣將鐵錘一次次地狂砸向捲簾門。終於,鉚釘在鐵捲簾門上扎開了一個洞,我順着這個缺口一頓狂砸,捲簾門上出現了一條十公分左右的。我將鋼鋸這條縫裏,一邊狂叫着一邊用力鋸門,大概鋸了好幾百下之後,捲簾門上的那條縫擴展到大半個人那麼高了。我看到了希望,用鐵錘向縫隙的左右兩邊猛力敲擊數十下——天啊!一個能擠出我身體的裂口終於出現了!
我難以壓抑心頭的狂喜和激動,一條腿先伸了出去,然後整個身子不顧一切地往外擠。裂縫處的尖鋭部分掛爛了我的衣裳,也掛傷了我的手臂和背部,我最後那條腿伸出來時,身體一下失去了平衡,滾倒在地,但我完全沒感覺到疼痛——我終於出來了!
現在才清晨6點過,四周還是黑壓壓、霧濛濛的一片——起碼我跌倒在地的時候是這麼認為的。起先我的一門心思都放在如何出來上,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有些什麼。當我從地上爬起來,凝神向周圍望去的時候,我才看到了眼前的一切。
就在我放眼望去的這一瞬間,時間彷彿凝滯了,整個世界在這一刻停止了轉動。
在我出來之前,我曾在腦海中設想過無數張如今外面世界的畫面,但我現在看到的,不是其中的任何一幅。
我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我現在看到了什麼。
在以我為圓心,或者説以這座超市為圓心,半徑50米的範圍內,密密麻麻地包圍着十幾輛警車、救護車和一百個以上的人,他們全都嚴陣以待、神情肅然地盯着我。有幾個護士模樣的人好像打算朝我走過來,但被一個人以手勢制止。正對着我的方向,一輛警車後面有幾個警察正用手機小聲地説着什麼。另外我還注意到,他們身後的背景,也就是那些街道、樓房、店鋪,通通和我進這家超市來之前完全一樣,沒有絲毫的變化和異樣。
面對此情此景,我感覺大腦就像是生了鏽的齒輪一樣無法轉動了——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新聞裏不是説這片地區因爆發病毒,所有人都轉移、撤離了嗎?本市也被封鎖和隔離了呀。那面前的這些人是守在這裏幹嘛的?他們是早就在這裏了嗎,還是這會兒才來的?如果他們之前就在這裏的話,那我們先前在超市中敲門求救,為什麼沒有人來幫助我們?還有,我——是在做夢嗎?
不,不是夢,有疼痛感——手臂和後背的傷口在此刻提醒着我。那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呆呆地佇立着,陷入到前所未有的迷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