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x年9月26日凌晨12:05
我仔細思索了一下,現在我有兩種選擇:第一是時刻保持戒備,隨時都警覺地注意着周圍的任何變化,只要有一絲風吹草動就立刻做出反應;第二是放任不管,該睡就睡,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一切聽天由命。
兩種選擇的後果我都考慮過,如果選擇第一種,則有可能暫時保住性命,但這樣一天到晚神經兮兮地活着,難免不會在某天變成一個神經病人;如果選擇第二種,固然是沒那麼累了,但又説不準在什麼時候就會成為太平間的客人。本來我打算像單身母親説的那樣,死了就當解脱算了,但真想要這麼做的時候,我又發現自己事實上並不那麼灑脱。
我愁眉不展、痛苦萬分,不知道究竟該做出何種抉擇。
我望了下時鐘,凌晨12點過了,超市裏的其他人都睡了嗎?還是有些像我一樣醒着,面臨着像我一樣的艱難選擇?
我呆呆地出着神,突然聽到從衞生間那邊傳出一聲沉重的腳步聲。
是有人去上廁所嗎?可是,他幹嘛走得這麼慢,半天才又聽到第二聲腳步,好像他要多艱難才能跨出一步似的,到底是誰啊……
等等。
我的呼吸一下停下來了,血液好像也暫時停止了流動。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是有人去上廁所的話,那我應該能在之前聽到他“去”衞生間的腳步聲,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聽到他從衞生間走出來的腳步聲。
誰會光從衞生間裏出來?而且,這個人的腳步聲為什麼這樣奇怪,毫無變化地一步、一步、一步……緩慢而沉悶地走着,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行屍走肉?我渾身泛起一股涼意,臉上寒毛直立,頭髮連根豎起——天哪,我這麼會想出這麼可怕卻又如此貼切的一個詞?
那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還在持續着,我心中的恐懼已經達到頂點了。我不明白,其他人是都沒聽到嗎?還是有人聽到了,卻沒像我一樣引起注意?
我毛骨悚然、心驚肉跳地聽到那腳步聲朝某個方向去了,並在心中判斷着走路的人離我有多遠,他會不會突然就出現自我面前?
恐怖的是,這腳步聲令我難以判斷——它忽遠忽近、時弱時強,唯一不變的就是那個緩慢的節奏。沒有活力、沒有變化,甚至沒有生命氣息。我脆弱的神經被折磨得快要崩潰了。
突然,這恐怖的腳步聲又在一瞬間嘎然而止了,就像它剛才產生時那樣,來無影去無蹤。
我靜靜等待到12點30分,那腳步聲也沒有再響起,我緊懸着的心放了下來,整個人卻像被抽乾了力氣似的一下就軟了。我在一瞬間感覺疲憊不堪,但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是該保持警戒,還是酣然入夢——那充滿矛盾的選擇又擺在了我面前。
我忽然覺得,面臨選擇並不是最痛苦的;當你看起來有所選擇,實際上無法可選的時候,才是最令人痛苦不堪的。就像那個問你母親和妻子同時落水,你選擇救誰的問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