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五點半,覃嵐如約而至。馬文和她約的光華路口,實際上就是自己的店前面一點兒。馬文早就等在了那裏,覃嵐的車開過來停好後,他走過去拉開車門,説道:“下車來走走?”
覃嵐從車上下來。她依然一身華貴的打扮,今天春風滿面。“好啊。”
“就沿着公路走一會兒吧。”馬文提議。
覃嵐點頭。為了輕鬆得到那家店,她現在百依百順。
兩個人沿着公路漫步,新區的馬路上車輛不多,兩邊都是鬱鬱葱葱的樹木,空氣比鬧市中清新許多。馬文説道:“這一帶雖然偏僻,但少了很多城市中的紛擾,居住在此也不錯吧?”
“那是當然。”覃嵐挑着眉毛説,“所以説,你在新區的這家店和房子,才是寶貝呢。城中心那家寵物店,管理起來多煩人,我幫你接管了,算是幫了你的忙呢。”
馬文淡淡一笑。“是啊,我這不就是想通了嗎。當然我也想通了另外一些事——我和你之間,其實並沒有什麼原則衝突。”
覃嵐連連點頭,順着馬文的意思,口是心非地往下説:“可不是嗎,我們只是性格有些不合而已。你喜歡靜,而我喜歡熱鬧。不過這也是互補……説來你可能不信,離了婚之後,我心裏其實一直忘不了你……”
馬文擺了下手。“算了,現在就不説這些了。我只希望你以後好好經營那家店,過上另一段快樂的生活。”
覃嵐好像真的被感動到了,以至於馬文都有些分不清她説的這番話是不是在演戲。“啊,馬文,你竟然這麼為我着想。我答應你,一定會把那家店經營好的,不會讓你父親的心血白費。”
“這就好……”
他們聊着天散步,走了十多分鐘後,馬文“偶然”發現了一條從公路旁延伸出的小道,他説:“你看,這裏有條土路,通往森林裏,咱們進去逛逛?”
覃嵐微蹙了下眉頭。“森林裏有什麼好逛的?”
“你在大商場逛膩了,換下口味嘛。你知道我喜歡這些幽靜的地方,就當再陪陪我?”
覃嵐下巴往胸前微微一含,目光卻往上挑,“你想讓我陪你找找當初的感覺?”
馬文故意做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你要不願意……就算了。”
覃嵐微微一笑,“誰説我不願意。”伸手挽着馬文的胳膊,沿着那條小路走去。
馬文的心臟加速了跳動,他努力保持平靜。
進入森林,馬文不斷用各種話題吸引覃嵐的注意力。這片森林現在他已經非常熟悉了,可以迂迴曲折地慢慢靠近那間小木屋。走了十多分鐘,覃嵐停下腳步,向後望了望,説道:“我們別再朝前走了,已經看不到來時的路了。”
“你害怕迷路?”馬文説,“沒關係,我記得回去怎麼走。”
也許出於一種本能的警覺,覃嵐堅持不往前走了。“我餓了,馬文,咱們回去吧。”
“好吧。”馬文點頭,同時環顧四周。這地方正合適。
覃嵐撩動長髮,嫵媚地説:“你不打算請我吃頓晚餐嗎?”
“當然。”馬文笑道,隨即又皺了下眉,“我突然有點內急。你等我一下,我到附近方便一下。”
覃嵐嗤笑一下。“你還用得着避開我呀?算了,隨你吧,快些哦。”
“嗯。”馬文朝一片茂密的灌木林走去。覃嵐轉過身,從皮包裏摸出一包女士香煙,抽出一支含在嘴裏,用精緻小巧的打火機點燃。
一支煙抽完了,馬文還沒回來。覃嵐轉過身去,看着馬文剛才走去的方向,喊道:“馬文,你完事兒了嗎?”
沒有回應。覃嵐皺起眉頭,她看了一眼手錶,不知不覺已經快六點半了。這時她才注意到,天色暗淡下來,這片樹林,正在被黑暗所籠罩。
“馬文,馬文!你好了沒有,你在哪兒?”覃嵐有些着急了,走向馬文説要方便的那片灌木林,她撥開樹叢和草叢,前方根本沒有馬文的身影。
突然,她意識到自己可能被耍了,瞬間暴跳如雷,厲聲叫道:“馬文,你該不會是把老孃騙來,故意把我丟在這裏吧?!”
覃嵐尖利的聲音劃破森林的寧靜,甚至驚飛了一羣棲息在樹梢上的小鳥。
她確信剛才那一聲,方圓幾百米內都能夠聽到,但仍然沒有換來馬文的回應。非常明顯,一切就像她剛才所想的那樣——她真的被戲弄和丟棄了!
“媽的!該死的臭男人!居然敢這樣……耍我!”覃嵐的臉已經氣得扭曲了,她歇斯底里地咆哮道,“等我出去……看我怎麼跟你算賬!”
她一邊嘶吼、怒罵着,一邊胡亂在森林裏穿梭。一雙眼睛隱藏在她身後一百多米遠的地方,悄悄注視着她。
馬文並沒有走遠,他就躲在另一個方向的灌木叢中。
抱歉,今晚我是打算請人吃晚飯。但不是你,而是一個叫夢女的蜥蜴人。他冷冷地想道。
現在,一切都跟他計劃中的一樣——覃嵐正在朝着錯誤的方向走去。而她的怒罵和咆哮,必將引出森林裏那隻飢餓的怪物。
昨天晚上,馬文又去了倪可的小木屋。離開的時候,他悄悄到給夢女放食物的地方,用一個口袋把堆在那裏的所有食物——那些腐爛的豬肉——全都帶走了。這件事,倪可並不知道。
算起來,夢女從今天早上到現在,應該什麼東西都沒吃。她早就該飢腸轆轆、蠢蠢欲動了。
覃嵐越走越遠了,馬文小心地跟在後面,和她保持着一百米左右的距離。天色越來越暗,馬文的心狂跳起來,他有種感覺,夢女已經察覺到這個女人了,正在向“食物”靠近。
覃嵐心也在狂跳,她心裏同樣有種不祥的預感。馬文把她丟在這裏,顯然不止是讓她迷路這麼簡單。他不是小孩,不會玩這種無聊的整人遊戲。這裏一定埋下了某種危險的伏筆。想到這裏,覃嵐渾身發冷,她安靜下來,不敢再發出什麼聲音。但是,遲了。
前方茂盛的樹叢中,突然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覃嵐驚恐地停住腳步,瞪大了眼睛。有什麼東西在向我靠近。她後背驚起一身冷汗。在那東西靠近她之前,她本能地察覺到了一種致命的危險,猛地轉過身,朝前方狂奔而去。
後面的東西也加快了速度。很明顯,有什麼東西在追她!而且……那種行走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人類!覃嵐驚駭萬分,不顧一切地奔逃。但天色已經黑得看不清路了。慌亂之中,她絆到一塊石頭,向前跟蹌地撲去,身體撞到一棵樹上。
糟了!覃嵐感覺到後面的東西已經接近了她。她驟然回頭,看到的東西令她魂飛魄散。
一隻……巨大的蜥蜴?覃嵐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這是她從沒見過的可怕怪物,超越噩夢中的一切恐怖事物,呈現在了現實中。現在,這蜥蜴怪物正吐着信子,向她逼近。
“啊……”覃嵐腳都嚇軟了,甚至想驚叫都沒法發出聲音來。但是,在那怪物馬上要靠近她的時候,求生的本能令她突然用盡全力,掄起手中的皮包向那蜥賜人砸去。
皮包砸中了蜥蜴人的頭,但造成的傷害太小了。覃嵐轉過身,再次奪命而逃。蜥蜴人被激怒了,發出嘶嘶的怪聲,像蛇一樣迅速地鑽過去,張開巨口,一咬到了覃嵐的小腿。
“啊!”一股鑽心的疼痛頓時襲來,覃嵐痛徹心扉。在絕命之時,她竟然生出驚人的力量,摸到手邊的一塊石頭,狂叫着向蜥蜴砸去。
這塊石頭不偏不倚,擊中了蜥蜴人的頭部。這次的創傷顯然比上次要重得多。蜥蜴人慘叫一聲,鬆脱了口中的那條腿。覃嵐獲得一線生機,她掙扎着爬起來,強忍劇痛,倉惶逃去。
躲在不遠處看着這一幕的馬文,本來已膽戰心驚,不忍目睹。但沒想到的是,事情竟然沒有像他想象那樣發展,而出現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轉變。此刻。他呆若木雞,心涼了半截——這女人……竟然能打傷夢女,逃出生天?而且看上去,夢女好像受到了重創,沒有繼續追上去。
馬文激起一身冷汗,他顧不上夢女,朝覃嵐逃走的方向跑去。
現在,他已經用不着隱蔽和掩飾了。天色已經黑得幾乎看不清人樣——況且,自己的計劃已經敗露,覃嵐顯然知道他把她騙到這裏來的險惡目的了。但追上之後又能怎樣呢?馬文現在腦子裏一片混亂。
事情的發展再一次令馬文感到始料未及。這個女人的運氣竟然如此之好——她慌亂逃竄的路線,恰好是正確走出森林的路線。馬文跟在她後面,眼睜睜地看着她跑出了森林,從那條小土路衝到馬路上。而此時,又正好有一輛貨車經過。覃嵐不顧一切地跑到路中央,一邊揮動雙手一邊大聲喊道:“救命!救救我!”
馬文在森林入口處看到,覃嵐在喊完這幾聲後,終於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傷累交集之下,昏倒過去。貨車停了下來,從裏面走出來兩個人,他們架起這呼救的女人,把她抬到車上。路上還有幾個人也看到了這一幕,他們議論紛紛,可能在説着送她去醫院之類的話。很快,貨車再次開動,朝城市的方向駛去。
馬文呆呆地佇立了一分鐘,突然全身抽搐了一下,一股涼氣從腳底躥上後脊樑骨。
糟了……該死的!他心中驚呼。覃嵐沒有像預計那樣被咬死,她只是受了傷。而且,她知道是誰把她引到森林中的,也知道是什麼東西襲擊了她,當然更知道,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而是一個策劃好的,為殺死她而設計的陰謀!
馬文現在渾身都顫抖起來。臉上的毛孔一陣陣收縮。如果……她到了醫院,被救了過來。很顯然,她會告訴警察一切。而警察根本不用動腦筋也會立刻聯想到,我跟這個蜥蜴怪物是有關係的——還有倪可。而他們可能產生一個更嚴重的推測——既然這個女人是被故意引到森林裏去遇襲的,那之前“失蹤”的那三個人,會不會也如出一轍?
想到這裏,馬文幾乎要昏厥過去了。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多麼蠢的事。這件事的失敗,不但讓自己身陷囹圄,更會連累到倪可!
不行,我必須馬上走……在那女人還沒來得及被救治和説出一切之前,我要帶着倪可趕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