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為了驅散這種不安,兩人加快了搜尋的力度和速度,不一會兒,在不遠處的草叢裏一個更為熟悉的東西被他們找到了。
那是一個軍用水壺。
趙半括拿起它,乍一看沒什麼,入手的感覺卻很不對,翻過來對着光一看,立即就發現水壺的底部有個洞,從形狀看竟然是個彈孔!他手一僵,忍不住道:“四眼遇到鬼子了?”再看側面,三十八,另外還有個紅色的大十字。
長毛一看到這個十字,立即説道:“我操,這是老草包的水壺!”
趙半括無聲地點頭,心裏已經亂了。這個水壺他很熟悉,軍醫每次給他們送藥的時候就用的這個,還説自己的才幹淨,絕對沒細菌。
事情複雜起來了。廖國仁他們被怪物追到這裏的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這裏出現了他們的東西,那就説明他們肯定來過這裏,而正常情況下絕不會把望遠鏡、指北針這些東西扔了,水壺上也不會有彈孔,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發生了意外!
他們為什麼會到這裏?是迷路了還是我們繞道以至於路線重合?趙半括有點吃不透狀況了,把疑惑對長毛一説,長毛就道:“怎麼可能迷路?咱們明明和他們是反方向走的,再怎麼迷路也不可能後退,而且還走在了咱們前頭。”
趙半括想了想道:“會不會他們抄近道所以在我們之前?會不會他們要去那個營地裏換小刀子?”
長毛頓時罵了一聲,説道:“又是換刀子,結果出事了吧!我日他先人,找找看再説。”
慢慢擴大着搜索範圍,但範圍到了一里地以外,還是沒有什麼其他的發現。
問題嚴重了。趙半括很想問問長毛接下來該怎麼辦,繼續找嗎?但沒問出口。他知道在這個問題上,問了也白問,畢竟前些天可是這傢伙帶頭反抗的。長毛的心裏應該只有自由和大洋,至於廖國仁,他未必會真的擔心。
但是他不管,自己能當做什麼都沒看見嗎?趙半括在心裏問自己,想來想去覺得辦不到,當他甚至想求長毛再找找的時候,一陣古怪的聲音突然從樹林一側傳了過來。
趙半括的面色一下就變了,條件反射地就把槍豎了起來,這邊胳膊一拽長毛就想跑,卻沒想到被長毛一把抓住,訓斥道:“跑個毛,你這幾年軍糧白吃了?那他娘是次爆的聲音!”
“次爆?什麼次爆?”趙半括回過神,看見長毛一臉的鎮定,説道:“那是遠距離的衝擊波爆炸,所以不是普通的轟隆聲。”
聽他這麼説,趙半括也豎起耳朵聽,果然那動靜是有節奏的而且連貫的,是遠處爆炸傳來的餘波。他長出口氣,但再一聽那爆炸聲傳來的方向,一下就有些吃驚那個位置,不是鬼子的軍營嗎?
那邊發生了什麼?趙半括腦中一片混亂,長毛已經拉着他開始了急行軍。不久一股濃重的焦煳味就撲進了鼻子裏,知道是快到地方了,趙半括勉強甩開煩躁的心情,提起精神,放慢了些腳步,打算招呼長毛先在外圍觀察觀察再説。還沒開口,身前的長毛突然説了句那不是老草包嗎!扯過他又開始猛跑。
趙半括有些發矇,抬頭往遠處一看,一下就發現五六百米的地方,有一個彎腰奔跑的影子,衣服是灰白色的。
果然是老草包!
趙半括心裏一動,嘴裏一邊喊着站住一邊拔足狂奔。沒想到老草包卻停也不停,反而感覺跑得更快了。長毛一下就罵出了聲,説道:“菜頭,那龜兒子怎麼像在逃?”
聽他一説,趙半括也覺得很像那麼回事,大聲説道:“是不是逃咱們不管,先追上問清楚怎麼回事再説。”
長毛一點頭,兩個人嘴裏交錯地喊着老草包停下!但軍醫仍舊不停。趙半括無奈起來,説軍醫這老傢伙跑得還挺快,長毛就道:“他孃的,我先追,你在後頭看着,實在不行你就放槍嚇嚇他。”説完拔腿追了上去。
沒過多久,距離越拉越近,趙半括在後頭看見長毛離軍醫已經不到十米,奔跑中他好像回頭看了自己一眼,然後繼續追了上去,沒跑幾步一個魚躍把軍醫撲倒在地。
軍醫立刻掙扎起來,和長毛扭打在了一起。趙半括看得一愣,心想軍醫這是怎麼了,幾天不見居然敢和長毛對着幹?隨着距離的拉近,又看見軍醫好像急了,咬了長毛一口,長毛跳開,抓住軍醫的衣領打了兩耳光,軍醫才好像消停下來。
奇怪的感覺越來越重,跑近後趙半括先覺得軍醫怎麼瘦成了這樣?然後長毛大聲道:“菜頭,這娘兒們瘋了!”
娘兒們?趙半括愣了一下,心説長毛也太損了,老草包雖然蔫了點兒,怎麼也不能説他是娘兒們。嘴裏説道:“怎麼會瘋了?你抓好了,別讓他跑了!”等跑到跟前,才知道長毛沒説錯,這人竟然不是軍醫,而是另一張熟悉的臉,阮靈!
趙半括有點發蒙,怎麼會是阮靈?她怎麼穿着軍醫的衣服?馬上看向長毛道:“怎麼回事?”低頭又看見阮靈坐在地上,眼神直愣愣的,不看他也不看長毛,臉上印着幾道清晰的掌痕。
長毛操了一聲,道:“不知道,她肯定是瘋了,力氣大得要命,我差點都制不住她。”
趙半括蹲下去看,發現阮靈的手上有很深的凹痕,看樣子是她掙脱了繩索跑掉的,他心裏泛起些不忍,問道:“你怎麼在這裏?廖國仁呢?老草包呢?”
阮靈眼神還是直勾勾的,什麼話也不説。長毛看得心急,抬手又要打,被趙半括制止了。起身拉開他,説道:“估計她是受了什麼刺激,你打是沒有用的。你看,會不會是隊長他們去換小刀子,然後把她留下,後來她跑掉了?”
長毛搖搖頭道:“她不會跑的,她一個人肯定走不出去。”説完一拍大腿,“我也覺得她是受了什麼刺激,這種刺激一定是威脅到了她的生命才會讓她這樣。”
趙半括心中一動,有個答案浮現上來,遲疑道:“難道是那鬼東西來了?”
長毛看着前頭,説道:“很有可能,要不她也不至於嚇成這樣。”
正説着,轟隆隆的爆炸聲響了起來,好像就在不遠的地方。阮靈啊地驚叫了一聲,站起來驚慌地道:“他們出事了!”説完拔腿就跑。
趙半括心裏一震,和長毛對視一眼,三兩步追了上去。
跑了幾十步,攔住了阮靈,兩個挾裹着一個地往爆炸的方向跑。翻過一個斜坡,當時就看到幾百米外的樹林裏,瀰漫着濃重的黑煙,順風傳來樹枝爆開的噼啪聲,兩個簡易的機槍碉堡和掉落的膏藥旗進入視線裏。
看來確實是鬼子窩燒了起來,碉堡後頭有一大片綠黑色的人工建築,一團又一團的黑煙正從木不木石不石的營帳裏冒出來,翻滾着衝向天空。整個營區大得一眼看不過來,嗆人的氣味和東倒西歪的建築,明顯告訴他們這裏經歷了一場大襲擊。
趙半括吸了口氣,舉着槍朝碉堡走過去,一路看下來,有的建築居然被掀翻了,建築土方和遮蓋物飛得到處都是,裏頭更是血肉模糊,屍體爛得不成人形,也不知道是不是機槍手。
這種破壞力不是幾個人可以辦到的。再看營地裏大小不一的簡易營房,竟然沒一個是完整的,現在基本看不出原來的樣子,有的還冒着濃煙,各種物品和設備都亂成一團,已經不能用狼藉來形容。
長毛皺着眉頭,挑開一片倒塌的廢墟遮蓋,趙半括看到裏面躺着兩個鬼子的屍體,已經裂成了幾塊。
阮靈低呼了一聲後退幾步,長毛看了她一眼,直接繞開屍體繼續往裏走。
經過了一排倒塌的破爛營房,中間位置的地面上,開始出現倒塌的大樹,斷裂的枝幹到處都是,直接把簡易帳篷壓成了布餅,一些鬼子顯然來不及躲避就直接被壓死在裏面,裂口處都露出身體。
地面上更是亂七八糟,泥土被翻了出來,印着古怪凌亂的痕跡,一眼掃過去就像什麼大爪子撓過一樣,上面還躺着缺胳膊少腿的鬼子屍體,眼睛無一例外都瞪得大大的。
這裏發生了什麼,大軍襲擊?為什麼阮靈會説他們出事了?
趙半括摸着頭,思考着一些可能。第一次次爆距離現在也就不到半天的工夫,廖國仁如果真來過這裏,就算跟這裏的鬼子有什麼接觸,結果都絕不可能是現在這種。他和王思耄絕不可能有這麼大的破壞力,這裏一看就是被某種力量強大的第三方弄出來的。
再想,廖國仁拿着盒子,難道他把那鬼東西引到這裏摧毀了這個營地?但也不太可能,那鬼東西再他孃的厲害,也不可能幹掉一個營的鬼子吧。
這時也沒時間多考慮,前邊不遠處看起來有營地工事,應該是鬼子的指揮部,那裏估計會有什麼機密文件,先過去看看再説。
長毛轉眼就衝到了最前邊,趙半括拉着阮靈在後頭戒備。跑近了幾步,到了最大的廢墟前,長毛忽然叫了一聲直接衝了出去,趙半括趕忙追上,抬眼就看到長毛從幾具屍體旁邊拿起一個東西,馬上叫道:“菜頭,盒子在這裏!”
趙半括抬眼看到了那個黑黢黢的盒子,心裏一震。為什麼它會掉在這裏?廖國仁呢?對於他來説盒子是至關重要的,難道他已經用盒子換回了小刀子然後撤了?為什麼又埋在鬼子身上不像正式交接?
趙半括內心的疑惑無法解釋,走過去把盒子拿過來,從旁邊一具鬼子的屍體上扯下衣服,包起來放在了揹包裏,心想不管怎麼説,這東西肯定有用,先收好再説。
剛弄好,右邊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咳嗽,他心裏一動,下意識叫了聲隊長,同時扭頭看去。
然而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張滿臉是血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