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好一會子,也沒有看出個米麥黃豆,於是謹慎地將那塊青銅片貼身收藏起來,準備等下找到丫頭,給她看看。怎麼說,她也是考古人員,比較專業。我一邊想著,一邊再次想要從石門的縫隙內擠出去,尋找丫頭與少爺。
那個門口的石頭實在是太過沉重,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僅僅只是推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對於我這個身高一米八以上個子的人來說,想要擠出去,還真有點困難。我半蹲著身體,收腰吸氣,用力地向外挪動著,正擠得滿頭大汗的當兒,猛然一抬頭,卻見著一張人臉,近在咫尺。
我情不自禁“啊”的一聲大叫,本能地就要逃跑。可是,我的身體還卡在石縫內,這一用力導致的後果是,腦袋撞在了厚重的石頭上——前面撞一下,本能地一仰頭,後面又重重地撞了一下。
“我說老徐,你還好嗎?”少爺的聲音在我旁邊響起。後面,丫頭也舉著手電筒照了過來。
我閉上眼睛,搖頭躲開丫頭那束照在臉上的光柱,我還卡在石縫內,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少爺與丫頭,已經來到我的身邊。而剛剛就在石門外,剛才那張我看到的人臉,居然是少爺。
我被他嚇得不輕,憋著一股怨氣,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下子就從石門內擠了出來,頓時感覺全身輕鬆,彷彿卸掉了千斤重擔。當即狠狠地瞪了少爺一眼,怒道,“你沒事黑暗中亂摸索什麼?你難道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
我就納悶,少爺與丫頭兩人,在如此黑漆漆的墓室內,不用手電筒幹什麼,節約也不用到這個份上吧?如果丫頭像現在這樣,舉著手電筒,我怎麼說也不會被少爺嚇著。
少爺看著我狼狽不堪的樣子,得意洋洋地說著風涼話,“老許啊,剛才你弄出那麼大的動靜,我還不是怕有什麼東西來著,小心提防!”
我懶得理會少爺,將剛才撿到的那塊青銅片取了出來,遞給丫頭,同時將用才的情況對他們兩人說了一遍。我這麼一說,少爺也好奇,湊過來觀看那塊青銅片。
丫頭舉著手電簡看了好一會子,眉頭越皺越深,好久才道,“這個字,好生熟悉,我好像看到過……”
我頓時大喜,我們最大的困擾就是,誰都不認識這鳥語,如果能夠破譯這鳥篆文,很多謎團都可以迎刃而解。
少爺好奇地問丫頭怎麼懂鳥語的,結果換來丫頭一個老大的白眼。我笑了笑,徵求丫頭的意見,“你說——這個與你們在黃河底下打撈上來的那個青銅器,是不是同一件物體上的?”
丫頭搖頭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對著那片青銅片發呆。我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事實上,我還信得過自己的眼光,這塊青銅片絕對與我原先的兩塊是同一個時代,而且是同一個物體上的,都是西周之物。那是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年代,由於太過久遠,很多東西都埋葬在了滾滾的歷史洪流中,無從考證。
“啊……”丫頭突然驚叫起來,道,“我想起來了,我在教授那裡看到過這個字,我問過教授,他說,這個字估計是個‘姬’字……”
“姬?”我心中狐疑不已,就算是不懂歷史的人,只要看過《封神榜》的書或者是電視的人都知道,姬是西周王族大姓。而且姬姓歷史淵源極遠,可以一直追溯到黃帝時代,傳說中的黃帝就姓姬,由於發明了裝著輪子的車,才名軒轅氏,這在《山海經》中就有記載。
我心中不禁高興,不管怎麼說,我們弄明白了,原來——這黃河龍棺,多少與西周王族有那麼一點點的聯繫,至於是什麼聯繫,就不是我能夠猜測出來的了。
我用手電筒四處照了照,與我剛才所見到的石室差不多,這也是一座大型石室,看著類似於墓室。只是四處掃了一眼,並沒有見著棺槨等物,我心中好奇,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少爺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老是看我不順眼,聞言道,“我怎麼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我也懶得理會他,舉著手電簡四處看了看。真是奇怪,剛才在劉去的墓室上面,明顯有一個宋代墓室,而如今這裡,好像又是另一個墓室了。看其風格,也像是漢代墓葬,也許比廣川王劉去的年代還要早上一點點。
我不禁苦笑,我們還沒有摸出廣川王劉去的棺槨,如今居然莫名其妙地再次誤闖了另一個墓葬。當務之急,自然是得先想法子出去,回到上一層的墓室中,倒出劉去的鎮河印,解除我們的詛咒,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沒功夫浪費。
我一邊舉著手電筒四處看著,一邊好奇無比。無論什麼墓葬,總不可能弄一個空空的墓室出來,可是如今這個墓室,卻什麼都沒有,唯獨中間的部位有一塊高半米,長兩米左右,寬半米的石臺,看著有點類似棺槨。
可是,如此墓葬規模,怎麼會弄這麼一個簡陋的棺槨?我一邊想著,一邊就向那邊走了過去。
按照常理說,一般的墓室建築,會像上面劉去的那樣,棺槨四周都是亭臺樓榭,全部按照生前的模樣佈局,絕對不會單獨弄這麼一個土凳子。漢代非常注重厚葬,王族的墓葬更是講究,絕對不會如此草率。
少爺也走了過來,好奇地問道:“老許,你看這裡會不會有什麼寶貝?”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死到臨頭,他居然還想著寶貝,真是要錢不要命啊!這裡什麼都是寶貝,漢代的東西,隨便撿一樣出去,也得值個好幾萬的,但問題是,我們得要有命花才是。
丫頭也湊了過來,我們三人圍著那個半米高的白臺轉了一圈,還是一無所獲。而且,看那石臺的模樣,竟然與地面嚴絲合縫,像是本就在地面上,而非後來搬人的。
我問丫頭,以前可見過這等墓葬模式?丫頭連連搖頭,說她以前只翻過土墳,還是第一次見這等華麗的墓室。可是,如果說這是棺槨,卻又與這墓葬原本的規模完全不符合。少爺套著塑膠防毒手套,小心地將石臺上面的灰塵拂去。果然,這石頭毛躁得很,表面更是凸凹不平,與我們剛才見到的劉去的棺槨簡直不能相比。
丫頭突然掩口笑了起來,好不古怪。我心中不解,難道是丫頭有什麼發現,問了問,原來這小妮子看到這個石頭,居然想到了現代某些抽象派的作品。她有點惡作劇地說,“若是將這個石臺抬出去,足夠讓國外那些所謂的抽象派作家活活氣死,咱中國人早在漢代,就已經研究抽象派藝術,並且取得了極高的藝術成就。”
我與少爺聽得也不禁莞爾,沒想到丫頭也有如此風趣的一面。我說:“大家別鬧了,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得趕緊想法子回到上面,打開劉去的棺槨,找到他的墓誌,尋找破除詛咒的法子才是正經。”
“老許、丫頭……”少爺的手中舉著手電筒,目光定格在石臺的一個角落上,滿面驚疑地叫道,“快過來看,這是什麼東西?”
我與丫頭聞言,忙著屁顛屁顛地湊了過去。一看之下,原來這個被丫頭形容成了中國抽象派傑出代表作石臺的角落上,居然有著巴掌大小的雷紋。看其風格形狀,非常類似於我剛剛發現的那塊青銅片上的紋路,也有著一個鳥篆,應該就是丫頭所說的“姬”字。
我心中一動,忙拂去石臺另外三個角落上的灰塵。果然,每一個角落上都有著一個一模一樣的雷紋,中間纏繞著一個鳥篆的“姬”字。
丫頭怔怔地看著石臺四周散落的“姬”字,滿臉都是說不出的感覺,似乎是驚恐,又像是興奮,怪異至極。突然,丫頭用力地舉起拳頭,重重地對著石臺上的某一處錘了下去。我心中一驚,暗道丫頭莫非瘋了,居然用拳頭去砸石頭,她以為她那纖纖粉拳,就碰得過石頭不成?
可是我一念未了,陡然耳朵內聽得一陣“喳喳”的機關開啟聲,丫頭如同是鬆了口氣一樣,神態一鬆,“果然如此,我以前聽教授講起過,這個石臺乃是外面用機關控制的,可以自由打開。”
我看著石臺一點點地向旁邊移動,下面奇蹟般地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不得不感概古人的智慧。這石臺埋於地下千年之久,可是機關開啟,絲毫不見有生硬,而且,看那石臺沉重無比,可不是普通的樞紐就能夠控制的。
我們三人唯恐石臺地下另有機關埋伏,當即都退後了幾步,靜靜地看著那個移動的石臺。由於墓室內死一樣的沉寂,我的耳朵似乎也比普通的時候要靈敏得多。耳邊突然聽見有輕微的風聲響起,本能地轉過頭去。這一看之下,大吃一驚,只見我剛剛擠出來的那個石門,居然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推著一寸寸的向前移動。
我忙著拉了拉旁邊的少爺,他用力地甩開我的手,正欲說話。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用手指了指旁邊通向另一處墓室的石門。
丫頭這時候也回過頭來,我們三人就這麼呆呆地看著那一點點移動著的石門,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驚恐。
隨著石門一寸寸地挪動,在我們手電筒昏黃色的陰影下,一個模糊的影子探出了半個腦袋——我的心忍不住就“咯噔”一聲。這個地方,除了我們三個活人外,只怕是沒有第四個了,如今出現的,只怕又是什麼古怪東西……
想到這裡,我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石門終於完全打開,那個模糊的影子也漸漸清楚起來——
丫頭突然歇斯底里大叫出聲:“教授——”
不錯,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影,果真就是教授。已經死在了自己的辦公室內,然後,我們又莫名其妙地在廣川王劉去的護棺河內發現他的屍體,就在前不久,他的屍體與老卞的活死人一樣神秘失蹤,可是如今,他卻又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裡。這詭異地地方,到底有什麼靈異之力,居然可以讓死者變成活死人的狀態?
我全身都忍不住輕微地顫抖著,甚至我清楚地聽到自己上牙齒與下牙齒碰撞發出的聲音。教授的身上,依然穿著那身藍色的工作服,被水泡得慘白慘白的臉在我們手電簡的照耀下,更是白慘慘的一片。我的鼻子裡聞到腐爛的屍體臭味與黃河內腐爛的黃沙味混在一起,說不出噁心。
丫頭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突然又神經質地大笑起來。我心中一驚,知道不好。丫頭已經被這接二連三的事情打擊得有點神經錯亂,要是不馬上喚醒她,後果堪憂。我想也不想,強壓下對救授的恐慌,一把扯過丫頭,對著她臉上就是重重的一個巴掌。
我那一巴掌打得極重,丫頭原本一張俏生生的嫩臉頓時紅腫起來。好在一個巴掌,終於把她打醒了。我先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已經毫無知覺,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的教授,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不對!”少爺向後退了一步,驚疑道,“老許,不對……注意了,教授的背後有東西……”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將弓弩對準了教授。
剛才由於距離遠,而且墓室內一片黑暗,僅僅只有我們手中一點點昏黃的手電筒的光芒。我們仗著對教授的熟識將他辨認出來,可是如今,由於已經靠得極近,我們清楚地看到,教授那身藍色的工作服上,沾滿了白生生的,像鼻涕一樣,又像是泡糊了的粉絲一般的線狀物體。而在教授的背後,明顯地多出來一個陰影,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丫頭似乎也鎮定了下來,滿面淚痕地看著教授一步步向我們逼近——突然,毫無徵兆的,我腦海中閃現出三個字!
“三尸神!”
三尸神乃是道家的說法——道教認為人體有上中下三個丹田,各有一神駐蹕其內,統稱“三尸”。據說,三尸姓“彭”,上屍名“踞”,中屍名“躓”,下屍名“躋”。
又有一說法,說是三尸乃是指三種屍蟲,稱為上屍、中屍、下屍。《抱朴子·微旨》稱“三尸神”屬於魂魄鬼神類,傳說三尸神愛好自行放縱遊蕩,欲使人早死,以亨祭酣。
當然,現代科學自然把這等說法視為荒誕不經之說。可是,我曾經從以前一起的生意人口中聽說過,在南爬子中流傳著三尸神的說法。人體內確實是存在三尸神,人死,可是三尸神卻依然活著。一般情況下,並不會出來為害,最後與屍體一起換成塵土,歸於大地。可是若是死者生前怨氣極重,或者死後屍身接觸到了某些東西,就會激活停留在屍體內的三尸神。
一般情況下,激活的,僅僅只是下屍,下屍的特徵就是屍身上遍佈白色線狀物體。據說這就是下屍的觸手,靠著它接觸外面的邪氣,吸取屍體本身的屍氣,汲取養分供其生長。下屍激活,導致的後果就是死者出現屍變,人們常常說的詐屍,好像就是這種情況。據說,下屍初活,沒有絲毫特徵,七天過後,卻是全身流線,跳出棺木,行走自如。
中屍非常難激活,要屍體埋於地下,屍身不腐,需要數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時間,吸取地下的陰氣邪氣。在特定的條件下,接觸到活人身上的陽氣,才有激活的可能。
至於上屍,那更是玄之又玄的說法。據說上屍具有自己的意識,一旦復活,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不是看到教授的身上纏繞著滿滿的,如同是泡糊了的粉絲模樣的東西,我也絕對不會想到三尸神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難道說,剛才老卞也是這種情況?可是這地方到底有些什麼東西,居然可以讓屍體接二連三地發生異變?
我雖然隱隱已經知遭怎麼一同事,可是——知道歸知道,如何解決卻是另外一回事。傳說中,三尸神一旦被特定的條件激活後,它就會本能地攻擊一切活物,從其身上汲取生命精髓,供其本身快速生長。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教授已經一步步地逼近。我心中大驚,這個墓室雖然夠大,可卻沒有一處藏身之地。我對著少爺使了個眼色,少爺會意,抓著弓弩,搭好了竹箭,對著教授的腦袋瞄準著。
丫頭流露出不捨的眼神,但隨即又別過頭去。她心中也明白,眼前的人已經絕對不是那個慈祥、文質彬彬、博學多才的教授,而是被下屍附身的異類。
“嗖”的一聲,少爺手中的竹箭穩穩地對著教授射了過去。眼看著竹箭就要射進教授腦袋的時候,教授身上那些白色的、如同是泡糊了的粉絲模樣的線狀東西,全部豎了起來,對著竹箭捲了上來。
竹箭在半途中,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清清楚楚地偏離了原本的運行軌跡,射在旁邊堅硬的地上。而教授依然一步步地向我們靠近著。
“跑啊……”我心中瘋狂地大喊著,可是我的雙腳卻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提不起來。我與丫頭靠在一起,丫頭的眼神中滿是驚恐與絕望,全身都在顫抖著。
完蛋了……
我暗歎一聲,甚至有種想要放棄的衝動。可是轉首之間,看到丫頭那絕望而又明亮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中居然齷齪地浮現出她在沙鎮衣衫不整的模樣:我看到她的胸脯,原本以為她會生氣,結果,她那蒼白蒼白的臉上竟然浮起笑容,問我——好看嗎?
好看嗎?
我的耳朵內轟轟作響,只剩下了丫頭那句好看嗎?
“他媽的,老許,你在發什麼呆,快跑啊?”少爺眼見我與丫頭不動,他原本已經跑出去幾步路,再次回過頭來,抓著竹箭對著教授衝了過去。
“千萬別讓他碰到你!”我心中著急,可是這個墓室就這麼大,我們卻向什麼地方跑?另一處墓室?教授就是推開那扇石門進來的,說不準裡面還另有什麼玄機。不知道為什麼,我對另一處的墓室非常畏懼,只要想到想到那個懸掛在水潭上的鐵鏈,我心中就非常地不安。
總感覺那鐵鏈似乎就是鎖住千年冤魂的鎮魂之鏈,有著鬼神莫測的神秘力量,不容褻瀆。
“我們下去!”丫頭突然指著那個石臺上被打開的黑黝黝洞穴道。
“下去?”我不是沒有想到過下去,可是——這個黑黝黝的洞穴內,又有什麼東西在等待著我們?
他媽的,我現在有點佩服那些南爬子,爬幾個古董,可也真不容易。要是都如同我們今天一樣,只怕也是九死一生,兇險得很。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把命搭上,給別人做了殉葬。
少爺纏住了教授,我用手電筒照了照,石臺下的黑洞黑黝黝的,深不見底。貿然跳進去,只怕不被教授殺死,也得摔個半死不活!
“老許,快點,少爺我快撐不住了!”少爺已經逗得被下屍激活的教授兇性大發,幾次險象環生。這廝平時注意鍛鍊。身手敏捷,饒是如此,還是有幾次險險地被教授抓住。如今的教授,已經不能再稱他為教授,就在他們纏鬥的瞬間,我看得分明,原本纏繞在教授身上的白色線狀物體,似乎是增粗了許多。而且,在與少爺的纏鬥中,它們居然也伸出一個又一個觸手一樣的東西,不時地攻擊著少爺。少爺有幾次,甚至就被它帶上了衣服。每一次碰著,都是少爺手忙腳亂的將衣服扯破才算了結。他已經累得滿頭大汗,愈發的手忙腳亂,一邊戰,一邊退,已經快要退到黑黝黝的洞口前。
丫頭在見到教授詐屍後——如今,我也只能用詐屍來形容教授的情況了,就一直神思恍惚。心神不寧。我可以瞭解她的心情,畢竟,老卞不過是她的一個同事,而且是一個沒有什麼交情的同事。可是,教授就不同了。她是教授看著長大的,而且還與他有著至親的血緣關係。無論什麼人,看到自己的親人死後還不得安寧,變成了這等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只怕都會承受不起這個打擊。
“老許,你在發什麼呆,老子要掛了……”少爺急得大呼小叫,一個不留神,再次讓教授身上的白色線狀物體掛住。少爺用力一扯,拉下一片衣服,可是,教授卻趁著這個機會,用兩隻泡得老粗的慘白的手指,狠狠地掐上他的脖子。
我見勢不妙,想也沒有想,舉著手中的竹箭,對著教授的眼睛就插了過去。教授身上無數的白色線狀物層層疊疊地湧了上來,纏繞上竹箭,同時順著竹箭就想要纏上我的手指。我慌忙撒手後退了一步,同時拉向少爺。
少爺一個踉蹌,後退幾步,勉強避開了教授致命的攻擊。我仗著身手靈活,對著少爺使了個眼色,有指了指那個黑黝黝的洞口。
少爺會意,對著我伸出大拇指表示讚歎。他大呼小叫著吸引教授的注意,向著那個黑黝黝的石洞口走去。我們的意圖很明顯,那個黑黝黝的洞下到底有什麼,我們可不知道。既然我們不跳下去,不如就讓倒黴的教授跳下去看看。反正他已經死了,我們好像也就不需要有什麼尊老愛幼的思想。
我眼見著少爺已經一步步地將教授誘到了黑黝黝的石洞門口,距離不過一步之遙。少爺一個轉身,然後非常不厚道地拉著旁邊的丫頭,急忙向一邊閃了過去。
我見機忙繞到了教授的背後,抬起腳來,就要向教授的背上踢過去。只要將他踢入洞口,我們就算暫時安全了。可是就在我一抬腳的瞬間,我看到一張慘白慘白的臉,嘴角帶著猙獰恐怖的笑意,正衝著我笑……
“啊……”我忍不住大叫出聲,剛才少爺與我就發現教授的背後有東西,可是經過一翻激戰,我們誰也沒有繞到過他的背後。直到此時,我才看清楚,教授的背心上,衣服已經全部腐爛,但卻生出了一張偌大的人臉,模樣就像是放大了的教授模樣,嘴角帶著猙獰至極的笑容,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我那一腳到了中途,硬生生地剎住。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我是如何能夠做到的。
無數的白色線狀物體,鋪天蓋地地對著我席捲過來。
“不!”出於人類求生的本能,我大叫一聲,身體以如同的雜技演員-樣柔韌的角度,穿過那些慘白色的線狀物體。可是,我與教授都瀕臨黑黝黝的洞口,我穿過去的後果就是——我已經站在了黑黝黝的洞窟前。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底升起一股寒氣,看著這個黑黝黝的洞口,感覺就像是幽冥世界開啟的人間通道。無數的惡鬼就在下面等待著生噬我的血肉……
背後,那溼漉漉的腐爛了的黃沙臭味再次撲面而來。我本能地後退,一腳已經踩空——
“砰”的一聲晌,我直接掉了下去。身體在急劇地下墜,我的心也一路下沉。黑暗,無邊的黑暗,如同是幽冥世界一樣沒有一絲的光線。我宛如回到了母親的子宮,恐怖、彷徨在一瞬間將我吞噬……
我的耳邊似乎有著無數厲鬼淒厲的嘶吼,又像是古站場上金戈鐵馬紛紛殺來……
似乎是極短的一瞬間,又似乎經過了幾萬年的漫長,我的身體重重地摔在冰冷刺骨的水中。彼冰冷的地下水一刺激,我原本已經恍惚的心智陡然清醒,求生的本能讓我憋住氣,飛快地浮出水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的心怦怦亂跳,阿彌陀佛——老子還活著!
“砰……砰……”就在我還沒有來得及鬆口氣的時候,我的旁邊水花四濺,又有重物入水。
“少爺……丫頭……”我驚恐地叫了起來。剛剛鬆弛下來的神經再次死死地繃緊。
“他媽的!”我的旁邊,少爺從水中冒出頭來,憤憤地罵了一聲娘。另一邊,丫頭已經摸索著打開手電筒,昏黃的光線終於讓我稍微找到了一點點我活著的證據。
幸好,丫頭身上的手電筒,乃是軍用手電筒,防水防摔,而且電力強勁持久。在昏黃色手電筒的照耀下,我看見丫頭一張臉雖然蒼白無神,但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帶著一股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執著。
“老許,老許,你還好嗎?”旁邊少爺關切地問道。
“好!”我心中苦澀,掉入這莫名其妙的鬼地方,我還有什麼好可以說的。
“他媽的!”少爺忍不住抱怨道,“不是說好了,讓你將教授踩下來,你怎麼臨時改變主意,自己跳了下來,如今倒好,也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心中也是納悶,原本以為,用這等精妙的機關控制著的地方,勢必是什麼皇族大墓的主墓室,可是怎麼都沒有想到,下面居然是一個類似於深井的存在。冰冷的地下水泡著可真不舒服,如今天氣雖然不冷,可是這裡深入地下。丫頭還在鬧肚子,冷水中泡得久了,不給被下屍附體的教授殺了,也得凍死在這裡。
“丫頭,你還好嗎?”我低聲問她,丫頭今天頻頻受到驚嚇,如今見問,僅僅只是點點頭,卻沒有說話。於是我說,“我們得想法子上去,這個地方可是一點也不好玩。”
少爺與丫頭也都表示贊成。丫頭聞言,用手電筒對著上面的洞口照了照,準備看看到底有多深……
昏黃的手電筒光線投向洞口,我們抬著頭看上去——洞口,一張老大的人臉湊了上來,慘白一片,嘴角帶著猙獰的笑。
“教授……”丫頭輕輕地叫了出來,聲音卻在顫抖。教授還在上面,守住了洞口。
“他會不會下來?”少爺自然也看到了,低聲問道。
“我怎麼知道他會不會下來?”我又不是他,我怎麼知道他的想法?而且——教授還有思維能力嗎?他的一切,只怕都是一股不知道是什麼的隱晦的靈異力量在作怪。
一直沒有說話的丫頭忽然低聲道:“他是淹死的,不怕水,只怕很快就會下來……”
“那……那怎麼辦?”少爺結結巴巴地問道。
我說:“這個機關加此精妙,下面絕對不是一個深井這麼簡單,我們四處找找,看看有沒有出路?”這個深井洞口下,下面明顯要比上面大得多,呈橢圓形。丫頭用手電筒照了照,四周都是黑黝黝的石壁,哪裡有什麼出路?
我抬起頭來,再次看向洞口。就在我看向洞口的瞬間,卻差點忍不住驚叫出聲——剛剛還在洞口的教授,如今卻用這全身那慘白的線狀物體做觸手,順著井壁開始向下爬。距離我們,僅僅不到三米……
他背上那張與正面差不多的鬼臉,慘白慘白,猙獰而笑,似乎對於快要到口的新鮮血肉有著難以言喻的興奮。
“教授……教授下來了……”我結結巴巴地表達著難以言喻的驚恐。
本能地,我們三人同時向著一邊的石壁上游了過去。三人緊緊地擠在一起,看著教授從上面爬下來。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我們三個人,六隻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盯著教授一步步地下來。可就在這個時候,我猛然感覺腳下一重,似乎被什麼東西拉了一下,身不由己地向下沉去。我原本已經瀕臨崩潰的神經差點就徹底完蛋。我大叫道:“不好,水下有東西。”說話的時候,我已經死死地抓住了旁邊的少爺。
不是我卑鄙,臨死也得拉個墊背的,可是——溺水的人都有這個本能,在水中下沉的時候,只要能夠撈到東西,那怕是一根稻草,也會死死地抓住不放。丫頭一個猛子直接紮了下去,不久,我感覺腳下一鬆,原本拉住我的東西似乎已經鬆開了。丫頭隨即浮出水面,大口地喘氣道,“下面……鐵鏈……通道……我們走……”
就這麼短短的瞬間,教授也已經下得水中,臉上帶著猙獰的笑意,慘白一片,在黑黝黝的深井中,更顯得醜陋與恐怖。丫頭說得太急了,但我與少爺卻還是聽得明白,下面有鐵鏈,另有通道。
雖然不知道通向什麼地方,但總比被教授活生生地生噬要好。想到這裡,我首先向水下潛去,丫頭與少爺也跟著潛了下來。潛入不過一米來深,藉著丫頭手中的手電筒,我模糊地看到水下有著一截手臂般粗的鐵鏈,鐵鏈連著旁邊一處石壁。而在石壁上,又有著一個半蹲的人影。
我看了看丫頭,丫頭向我比劃了幾下,大意是說沒事。我點頭,做了個手勢潛了過去。直到近前,我才看分明,原來這個半蹲著的人影,居然是一尊青銅鳥尊。我聽王全勝曾經說起過,他們在黃河內也曾經撈到過這樣的東西。我原本還與他約定要到他家裡全部收購,可是第二天他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我的房裡。一念至此,王全勝死時那張猙獰恐怖的笑臉,似乎又在我的面前出現。
《周禮·春官·司尊彝》記載古代祭祀禮器中有所謂的“六尊六彝”,這鳥尊便是其中之一。這東西要是面世,那可是國寶級別的,但在這幽暗的水下見著,我卻感覺說不出的邪氣,很是不想招惹它。只是如今後面有著被激活下屍的教授,我別無退路。無奈之下,還是小心地向那鳥尊靠近——直到到了近前,我心中更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這鳥尊常年浸泡在水中,自然鏽蝕得厲害,頭部隱隱可以看到屬於鳥類尖尖嘴巴的特徵。原本身上華麗的羽紋被鏽蝕得模糊,已經無法分辨是什麼年代所有之物。它側身而立,另一半的身體與石壁渾然一體,似乎是天生就雕琢在石壁上。
我用手一摸,全是鏽跡斑斑,同時還有著大量的水下黃沙,鳥嘴下面,似乎是一個類似於獸型的動物模樣,只有拳頭大小,連著手臂粗細的鐵鏈。
想必,我剛才就是被此物勾住,拉扯著下沉的。丫頭說這裡另有通路,可是除了這鳥尊,我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我回首向丫頭詢問,她卻向我比了比手勢,示意我用力地拉扯那鐵鏈試試。不知道為什麼,我看到這鐵鏈,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畏懼心理,好像它鎖住的就是洪荒妖獸、幽冥惡鬼。
我憋著的一口氣已經到了極限,回首原本是準備招呼一下少爺的。可是看到少爺與丫頭泡在水中,而在少爺背後不遠的地方,一個模糊的影子正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