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燦最終沒被任何人找到,唯一的蛛絲馬跡,是他的一封信件,被交給了一個喇嘛(德仁)。信裏放着一張畫,畫上是一些奇怪的圖形——那是一張星象圖。
不過這封信並沒有到達收信人手裏,信被人截獲了,而截獲這封信的人沒能看懂信裏的畫,他們不知道,那幅畫就是指示那個山谷所在位置的地圖。
然而,沒有收到信件的人,卻不會善罷甘休。於是,一個悶油瓶來到了墨脱,他來自董燦所屬的那個中國大家族。
他就是悶油瓶。
悶油瓶前來調查董燦的去向,他在當地有一個接頭人,就是當時的德仁。
我在這裏只能推測,德仁肯定算是張家在西藏設置的一個聯絡點的負責人。他可能只是一個普通的喇嘛,他的師傅也叫德仁。他正在修煉,等待時機成熟,也收一個叫德仁的徒弟。
如果悶油瓶沒有出現,他要做的,只是當他的喇嘛,並且在適當的時候,為張家物色下一個接頭人。
但是悶油瓶的出現,徹底改變了他的一生。德仁這個名字不再是每個月固定的俸祿,他的老闆出現了,他要開始為自己的名字所享受的俸祿工作了。
我在這裏還可以推斷,董燦在這裏的活動,很可能也是幌子。他在這裏也許另有計劃,和雪山之中的某個秘密有關,所以,張家才需要在西藏設立德仁這樣一個世襲聯絡人。
而十年這個概念,更是讓我浮想聯翩。
但是,董燦出事了,也許是董燦沒有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或者他死了,所以,張家派來了悶油瓶,來查明情況。
那個時候的張家,應該是在分崩離析的邊緣。但是,事情又非常重要,不能不管,所以,悶油瓶隻身一人來了。
可是,他最終沒有找到董燦,只找到了董燦棲身的地方,並且在他的房間裏,找到了一張油畫。董燦在這裏生活過,但一切都已經被挪走了,只剩那張油畫。
我在這裏需要想象一下。從筆記中,我無法判斷悶油瓶的內心想法,但是我可以將我自己代入德仁的內心,來反推當時的一些細節。
那是一張畫着一個巨大的湖泊的油畫,湖泊的顏色綺麗非凡,看到它時,一陣喜悦和震撼湧上德仁的心頭,他不知道世界上的水還能有如此遙遠神秘、與世隔絕的存在方式,那這個絕美的湖泊是在哪裏呢?
德仁隨後看到了湖泊中的倒影,湖面上有一座座雪山的倒影,他認出了那聳立在湖泊邊上的似乎是崗仁格博峯,湖水倒映出的天空呈現灰白色,通過這種意境,讓人覺得這個湖泊神聖非凡,帶着非凡的氣息。
德仁對於宗教中所謂的美與真實的評價相當抗拒,但看到這幅畫的時候,他似乎能融會貫通一些他以前不能理解的東西了。
他想象着,如果油畫中的光源發生變化,其間會變成什麼樣子,湖水折射的各種光線,會構成多麼絢麗的美景,想象着各種氣候,狂風、暴雨、小雨、下雪、冰雹、霧氣濛濛,又想着,這湖中的魚兒會是什麼樣子,會和其他地方的魚兒不一樣嗎?
他對着這幅油畫看了很長時間,一直等到發現身邊的悶油瓶不見了,才反應過來。悶油瓶一個人坐在房間門口.在朝拜瑪尼堆的人羣中,只有他一個人面對的不是寺廟,而是遠處的雪山。
德仁走過去後,悶油瓶就問他道:“畫裏的那個湖泊在什麼地方?”
德仁搖了搖頭,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麗的湖泊,如果要他説,它肯定是存在於天上。不過,看崗仁格博峯的倒影,它應該是在雪山之中,很可能就在喜馬拉雅山的腹地之中。他把他的這些推論和悶油瓶説了,悶油瓶便問道:“我如何才能進到雪山裏去?我需要你的幫忙,多少錢都沒有關係。”
組織一支隊伍進入那片雪山,説來非常非常困難,但是,如果找對了人,也不是沒有一點希望。
德仁首先想到的是在邊境走貨的馬幫,只有這一批人,有深入雪山深處的經驗,只是他們深入的部分,都是前人用生命和時間開掘出來的道路,而不是那些完全沒有人到過的地方,並且那些道路如今看來和沒有也差不了多少了。他的另一個想法是,如果這些人也覺得不行,那麼至少,由他們來勸悶油瓶,要比自己有説服力得多。
然而,事情的發展出乎他的意料,他很容易就找到了三個願意陪同悶油瓶進入雪山的腳伕。他不知道是否是悶油瓶開的價的原因,顯然,那個價格相當誘人。
一週後,悶油瓶在那三個腳伕的帶領下前往雪山深處,出發前一天,悶油瓶和德仁説,十年之後,他會再來找他。
當德仁看着悶油瓶離開,他想象着他深入雪山深處的整個經過,他可能遇到的結局,那個美麗得猶如寶石一樣的雪山湖泊,那樣的美景下他到底要尋找什麼?
當然,十年後,德仁已經死去,但是按照規則,寺廟的門口還是設置了炭爐,等待悶油瓶的到來。而悶油瓶在與德仁告別後,便一頭扎入了茫茫未知的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