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就道:“這他媽的絕了,根本就沒打算讓人過去。”
“他們當時是怎麼設置的?難道沒工匠的秘密通道什麼的,若是要維修怎麼辦?”
“這玩意應該沒售後服務吧。古代的機關消息一般都用條石、鐵鏈做驅動,都做得非常敦實,一般來説不是地震什麼的不太會損害。如果有設置條通道,一定是在這些卡釘中,但是我們現在要從這麼多卡釘裏找出來哪些是安全的,風險太大了。”小花道,“這兒的設計者不是普通人,不會有普通人的想法。”
這種感覺,我之前從未經歷過,看着眼前的機關,感覺並不複雜詭秘,但是卻着實讓人沒有辦法,比起汪藏海賣弄巧藝的那些機關,這裏的機關實用,有效而且毫無破綻。這才是真正的高手設計的東西,讓人不能不生出一股挫敗感。
悶油瓶在就好了,我再次出現了這樣的念頭,忽然就發現,那麼多次化險為夷,原來不是我命好,我身邊的那兩個人解決了那麼多的問題,我已經當成理所當然的了。
猶豫了片刻,就見小花臉色凝重地嘆了口氣,對我道:“沒辦法,只能硬碰硬了,看祖師爺保佑不保佑了。”
説着就見他從裝備包裏抽出一捆繩子,一邊交給我,讓我抓住,自己把另一端套在脖子上,就從自己隨身的小袋子裏拿出一隻哨子大小的紫砂瓶來,拔掉塞子,把裏面的東西塗到自己的手上,那是一種黑色的粉末,即使隔着防毒面具,我也立即就聞到一股中藥的味道。
“你要幹嗎?”我有不祥的預感。
“這是用來吸汗的中藥和炭灰,也能提神。”他道,“我要爬過去。”
“你瘋了!”我道,“這裏的罐子這麼脆,一碰就碎,你想找死也別連累我啊。”
“站上去會踩碎的東西,躺上去卻不一定會碎,只要有很多的壓力點分散體重,就是燈泡我也能過去,這得要硬碰硬的功夫。”他道。
説着他脱掉自己的鞋,背過身去,一下躺到了地上。
我原來以為他會趴着,沒想到他是面朝上這麼躺下去,心中的驚訝更甚,就見他背部和臀部非常巧妙地用力,整個人已經貼着地面往裂縫裏縮了進去。
這是一種靠背部肌肉的靈活,用手輔助的前進方法,好像是一種非常輕鬆的瑜伽,但是小花移動得非常快,讓我感覺他簡直是條蛇,貼着地面在爬,我能知道那絕對是巨大的體力消耗,也知道他那種精瘦但是有力的肌肉是怎麼練出來的了。不過,我不得不承認,那樣的動作十分的難看,
“你有把握嗎?”我道,畢竟背上沒眼睛,這種手段還得靠運氣。
他看了看我,就道:“沒把握你來?”
我搖頭苦笑,他就白了我一眼,然後全身放鬆深吸了幾口氣,唸了幾句不知道什麼話,就開始往裂縫的深處前進。
在小花靠上那些陶罐的一剎那,我和他都頓了一下,我清晰地聽到陶罐受到壓力,和下面的陶罐摩擦發出的聲音,似乎還伴隨那些薄薄的陶片即將被壓裂的脆響,我屏住呼吸,看着他緩緩地挪了上去,那種聲音就越來越多。但是小花沒有任何的猶豫,一點一點地全身都挪到了陶罐上。
那一刻我的後背有些發麻,我有些慶幸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我開始跳過害怕,直接就進入到高度緊張的狀態,我屏住呼吸,看着他每一次動作。
很快,他就離我非常的遠了,在手電光的照射下,一片漆黑的縫隙裏能看到他在挪動,這種感覺非常的詭異,好像我們在通過什麼古舊的電纜管道越獄。他一邊爬一邊放着繩子,之後我得通過這條繩子進去。
五六分鐘後,他已經深入到三十米左右深的地方,我的手電已經看不分明,他的手電照着前方,一路上,雖然那些瓦片發出很多讓人膽寒的聲音,但是都是虛驚。我慢慢就開始安心了,聽着他喘氣沉重的迴音,就對着縫隙叫道:“慢慢來,咱們不急於一時,也沒有人和你爭,累了就歇歇。”
片刻就從裏面傳來他邊喘邊罵的聲音:“你他媽在這種地方歇。”説着手電光划動了一下,我看到他照亮了上方的那些條石,這些東西要是掉下來,能把他直接砸成肉糜。
“你保持狀態和體力,越急越容易出錯。”我道,“那些東西沒那麼容易掉下來。”
“這不是個技術活,只要我躺着,沒什麼意外的話,不需要太集中精神,太過於注意背部反而會出問題。”他道,“就怕出問題,怕有些陶罐本身已經碎了,但是沒裂開,被我一壓才裂開,或者這些陶罐裏還有什麼機關。這些事情要看運氣,我快一點慢一點,結局都是一樣,我寧可省去等待的過程。”
他的聲音很平靜,我似乎在以前也有過很多類似的念頭,這不知道算是開脱還是一種我們這種人特有的心境,我一下就感覺到,小花的內心確實和我很相似。
“那我可幫不了你什麼了,你總不希望我在這裏幫你念經。”
“等我出事了再念吧,現在你可以唱個小曲緩解一下我的緊張。”他緩緩道。
這種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反而能讓我感覺到他內心深處還是在擔心着,我聽着有些害怕,這是個正常人,不是神也不是什麼怪物,他和我有着一樣的情緒和弱點,他在這種時候也會緊張,這也許才是這個行當的常態。
“放心吧,你死了我也跑不了,黃泉路上你自己唱個夠。”我朝他吼道。
小花沒有再回答我,也許是覺得我説話不腰疼,喘着氣,繼續往前爬,我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説話是非常消耗體力和分散精神的,於是閉口不言。
手電光繼續遠去,又過了一會兒,我已經只能看到燈光了,聲音中只剩下了那喘氣聲,帶着空靈的迴音,聽着有點安魂曲的感覺,我逐漸有點無法集中注意力。
隔了一會兒,他才又説話:“那不是,我覺得你還是會上天堂的。小爺我大約就往相反的方向去了,所以我等下要是啥了,你轉頭該走就走,小爺不會怪你。”
我聽着越來越不吉利起來,就想讓他別廢話了,等下閻王爺聽了覺得盛情難卻就糟糕了。還沒説,他卻道:“嗯?”
“怎麼了?”我一下思緒回攏了過來。
“這兒上面吊着的不是石頭。”他道,手電光照了照上方,我已經看不到他那個位置了。也看不到他照射的地方。
“是什麼?”我緊張起來。
他掃了幾下:“吊得很高,看不清楚,好像是什麼動物的皮,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説着他似乎在轉動手電的光環,光線逐漸聚集變強,那動作使得他下面的陶罐發出了一連串碰擊聲,我立即對他道:“小心點!鎮定一下,你看你喘成這樣,還是先定定神,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聽到他的聲音帶着回聲傳過來,他似乎愣了一下,一邊照上面的東西一邊納悶:“喘?我沒喘氣啊,不是你在喘嗎?”
我道:“我要喘也沒這麼誇張啊,況且我又沒動,我喘來幹嗎?”
他靜了一下,就用手電朝我照了一下,距離很遠,只閃了一下。我道:“別開玩笑啊,他孃的這兒瘮人。”
“我沒開玩笑。”他那邊的聲音已經冷下來。
我看他的手電開始在縫隙裏掃動,意識到不太對勁。兩個人都靜了下來,我開始冒冷汗,聽着喘氣的方位。
肯定是來自於這縫隙內的,因為有迴音所以我才會以為是小花在喘,但是如果不是他,那這是什麼聲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