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已經分不清楚這是第幾次黑三對我説讓我去相信我二叔,這個人對我二叔的信任,已經到了一個極限,到了一個讓我自己都不得不去佩服的境地。不管在什麼時候,他都會告訴我,相信他,哪怕是在現在這個時候,明明我們對二叔都已經沒有了那種強大的自信,特別是胖子忽然的背叛,讓我都覺得,這個變數可能會給二叔帶來被動的時候,黑三還是那麼一句話:“相信他這一次行不行?”
幸虧黑三是個男人,也可惜了黑三是個男人。
假如他是個女人的話,我情願,冒着被二叔打一頓的風險,也要去保這一個媒,一個人一生,可以遇到一個像黑三這樣的朋友知己戀人,夫復何求?
“行,相信他。”我抹了一把臉,不用黑三去拉,就開始主動的撤退。
相信一次今日要以一己之力憾崑崙的林八千。
我們瘋了一樣的逃竄,這個山體下的結構,一處出現了崩塌,那處處都是崩塌,這像是一個連鎖反應一樣的,在逃竄的過程中,不可能沒有死傷,我甚至看到很多戰士都被落下來的石塊給砸中。
一開始的時候,我還會回頭看一眼二叔,那個以一個八陣圖,託的那個巨型的手掌寸寸上移的人,但是之後,一個拐彎兒之後,我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這一路跑的非常的狼狽,好在前面的阿扎沒有趁這個時候再給我們添一個堵,或許他在一開始,就沒有把我們趕盡殺絕的打算,我們就這樣出了煙囱,重新回到了地面上,失蹤了多少人,多少人還沒出現,目前來説,還沒有一個準確的數字,但是在出來之後,每個人都非常的寧靜,甚至已經有人跪拜了下來。
跪的是什麼?
是地面之上很低的一個雲層,黑雲壓城一樣的窒息感,那朵黑雲之上,伸下來了一隻手,那隻手,現在正壓在我二叔林八千的頭頂。
有一隻手,自天上來,如果剛才只是這隻手給我的感覺像是如來佛把孫悟空壓在五指山下的那隻手的話,現在,卻真真切切的給了我這種即視感。
天上,雲上,那就是神了。
很難去想象,我二叔在對抗那一隻神來隻手,我更沒想到,我此生,竟然可以看到一幅這樣的場景。
“開槍?”那個老頭指揮官卻在這個時候問了問我,很明顯,不管這個雲層之上的是神還是魔,他都是我們的敵人,此時我們應不應該對一個神開槍?
這似乎是一個非常難以回答的問題。
“開吧。”我説了一聲,老頭也在這個時候下了命令,可是這個命令下達以後,槍聲卻七零八落,很多士兵在跪拜,也有很多在猶豫,剩下的幾個開槍的,我估計也是異教徒。
神是信仰。
就算是信仰是敵人,神要你死,有幾人敢反抗?
我在忽然之間,明白了爺爺所有的謀劃,為什麼,他要把所有的事兒都扛起來,不是他要扛,而是不得不扛。假如有一天,這些自稱神的子民的人,他們的神要他們死,他們有幾人敢反抗?
我從身邊兒的一個戰士那裏拿過了槍,對着那個雲層扣動了扳機。
我不知道子彈有沒有用。
我開槍,就只是一個態度而已,我信你敬你,但是在有一天,你要對我的親人,對我所在乎的東西下手的話,那就只能破了這個天,就算你是神又怎麼樣?
子彈不知道有沒有打中,但是我還是一口氣打光了一梭子的子彈,那個雲層還在。黑三盯着他,握住我的肩膀道:“現在想想,我一直認為我很瞭解你二叔了,但是卻從沒有想到,他竟然強大到這樣的地步,那麼,你那個老爹,和你爺爺,得有多強才行?”
我聽了這句話,總有一種黑三非常幽怨的感覺。——你是怪物,你全家都是怪物。
“現在的話,只能讓戰士們先退遠點,畢竟,那裏面埋的炸藥,足以毀滅這裏,不能讓她們無辜的犧牲。”這時候,這個老頭走到我身邊兒跟我説道。
聽了這句話,我心裏蠻不是滋味兒的,二叔還在這個山洞裏面拼命,但是現在人們就要撤走,但是轉念一想,戰士們可能一時半會兒的,還真的沒有轉換出來思想,換做幾年前的我,有一個神仙忽然要我的命,我還真的沒有丁點兒的反抗的信念,他們在,也幫不上什麼忙,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也沒必要讓他們送命,我就點了點頭,老頭一聲令下,戰士們繼續撤退。
他們走的很快,或許對於他們來説,能在剛才沒有直接逃走,就是給最大的勇氣和毅力了。
人羣散去之後,地面上帳篷什麼的,一片狼藉,這個地方,也就只剩下了我,黑三,還有山口先生。
“山口先生,你為什麼不走?”我問道。
“我本身就是個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麼好怕的?此生一直在修行,但是能見證一場這個,就算死了又何妨?這個小友,我沒有説錯吧,中華的文化既然能幾千年源遠流長,那就肯定有它的意義,它的底藴,我似乎感覺到了,當這最終的秘密被揭開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正視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到底有多神奇,可惜,我估計,等不到那一天了。”山口先生看着雲層説道。
黑三也在看着,他不會走,我估計,我説了也沒有用,這個人對二叔的痴迷,已經到了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那隻手,還在被緩緩的托起,我們看不到地底的爭鋒,卻可以猜測的到,起碼到現在為止,二叔還在佔着上風。但是那個雲端之上的所謂的“神”似乎並不想僵持下去。
我看到了第二隻手,落了下去,從遠處看,更顯的那一隻手遮天蔽日一樣的氣勢恢宏。
兩隻手落下之後,又開始下壓,似乎要把一切,都碾為齏粉。
剛才還會二叔落下來的心,再一次懸了起來。
“山口先生,你感覺,這兩個人,誰會贏?”我問道,這個問題,我肯定不能問黑三,衝他對我二叔腦殘粉的態度來看,一問他,他肯定馬上恨不得穿個比基尼拿一朵鮮花在那邊叫,林八千必勝。
“不知道,但是我還是感覺,我要相信那個自信的年輕人,他不像是一個會做沒有把握的事兒的人。”山口先生説道。
“年輕人?”我納悶兒了一下,隨即釋然,在山口先生的眼裏,或許我們這些人,都可以統稱為年輕人吧。
可是,形勢真的不容樂觀,那雙手,已經碾壓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
就在這個時候,巨響傳來,一聲接着一聲,整個地面,都開始了地動山搖,我的臉色瞬間就變了,這一聲聲的巨響,代表的是什麼,誰都清楚,地下在最開始埋佈下的炸藥,被二叔引燃了,然後那些爆炸,開始起了連鎖反應。
可是現在,二叔他還在地下!
“二叔!”我大叫了一聲,但是砂石飛舞,濃煙密佈,爆炸聲一環接一環,甚至那朵黑雲,都要被這劇烈的爆炸給衝散,黑三一直死死的抱着我,他自己也咬着牙。
“都等到現在了,再等等。”他對我説道。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那雙手,已經回到了雲層之上,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塌陷,裏面非常的雜亂。像是一個墳墓,二叔的墳墓,當然,也是那個最後關頭偷掉金丹的劉胖子的。
“你不是讓我相信他,可是他為什麼沒了?!”我抓住黑三,咆哮道。
總有一個人的忽然不見,可以瞬間抽空你所有的力氣。
我搖晃着黑三,他卻一直盯着那個廢墟。
然後我看到一個人,從廢墟之中衝了上來,滿身血污,身上的衣衫盡毀。
他的身上,血污之後,一道道疤痕縱橫交錯。
這是男人最好的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