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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月夜怪談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户,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蘇軾的傳世之作《水調歌頭》,在表達中秋佳節對親人的思念之情的同時,帶出濃厚的哲學意味。其意境之高,古今中外能與之相提並論的詩詞,雖不能説沒有,但也寥寥無幾。

    中秋節是中國人四大傳統節日之一,其意義不亞於春節。雖然近年隨着社會風氣的轉變,中秋節已幾乎成了“送禮節”,但不少獨自於異鄉謀生的“異客”依舊是“每逢佳節倍思親”。在中秋節與家人團聚,共賞一輪明月,是廣大離鄉異客的心願,但並不是每一人都有享受家庭温暖的能力和條件。

    於異鄉獨自度過佳節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件,倘若此時再遇到一些令人畏懼的怪事,那就更加不幸了。又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慕申羽,是一名**,任職於專門處理詭異案件的詭案組,這次我所調查的案件就始於中秋佳節……

    詭案組的辦公室裏來一名年輕的小夥子,雖然中秋節剛過,氣温還不至於寒冷,但他卻雙手捧着熱茶,身體哆嗦不止。他坐在我對面欲言又止,心裏像有很多話要跟我説,卻不知道如何開口。還好,在我快要失去耐性時,他終於都開口了:“你相信世上有鬼嗎?”

    這個是一個讓人難以回答的問題,難處在於雖然我相信這世上有鬼,但**的身份卻不允許我説出中心的答案,只好借用沐師傅那模稜兩可的回答:“可以説有,也可以説沒有。”並隨即作出補充:“‘鬼’是存在的,但跟人們想像中的不一樣。”

    我本以為這一個官腔式的回答能敷衍他,但他似乎曲解了我意思,激動地站起來抓住我的雙手,像遇到知音般説:“你也想信世上有鬼,你也想信……”

    我試圖讓他恢復平靜,但收效甚微。既然不能讓他平靜下來,那就只好讓他繼續激動好了,反正我的目的是讓他把事情始末説出來,與沉默不語相比,現在情況要好得多。他也沒有令我失望,話盒子一開就滔滔不絕地講述他所遇到的可怕遭遇——

    我叫石磊,是博濟醫科大學的畢業生。在實習結束之後,我本想到醫院裏工作,可是一直都沒有合適的醫院願意聘請我,後來經朋友介紹就進了洛克公司。

    説起來也挺笑話的,當初我上醫科大學時,一心想着畢業後要做個救死扶傷的醫生,可我千萬沒想到,到頭來竟然跟殺豬的一個德性。或許,比殺豬的更加糟糕。

    洛克公司並不是一間普通的公司,我不知道其它地方是否還有這種公司,但省內肯定就只此一家,別無分店。因為公司的主要業務是……生物塑化!

    “生物塑化”是個專業名詞,説簡單一點就是把生物做成標本,説直接一點就是把人的屍體做成藝術標本。而我在公司裏的工作,便是解剖那些從灌滿福爾馬林的金屬箱子裏取出來的屍體,將屍體肌肉組織里容易腐爛的脂肪等組織一一剔除。

    做這種屠夫般的工作,雖然跟我理想大相徑庭,但現實卻是殘酷的,我不能一直呆在家裏。在找到願意聘請我的醫院之前,我必須解決自己的生活來源。本來我只是打算騎牛找馬,要是有醫院願意僱用我,我就會馬上辭職。但是,不知不覺間我就在公司裏呆了近一年,要不是發生了這麼可怕的事情,也許我還會繼續呆下去。

    事情發生在中秋節晚上,當晚大家都去玩了,只有我一個人在宿舍裏上網。因為第二天早上不用上班,所以我打算通宵上網。平時我也經常會通宵上網,可是那晚到凌晨時分,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覺得很困,連電腦也沒關就上牀睡覺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聽見一陣敲打聲。那聲音很輕,很縹緲,我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真的聽見,還是隻不過是做夢而已,所以我並沒有理會,繼續睡覺。可是我快要睡着時,敲打聲又再響起,這次我聽得要清楚一點,知道聲音是來由牀邊的窗户。

    我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望向窗户,看見窗外有一個人影。當晚窗外的月色十分明亮,雖然對方就在眼前,但我也只能看見他的身影。他的臉容隱藏於黑暗之中,猶如一名來自陰間的使者,渾身散發着死亡的氣息。現在回想起來,那情景很詭異,也很恐懼。但是,當時我心裏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有的只是被吵醒後的憤怒。

    雖然我心裏有一股想揍他的衝動,但在此刻卻有心無力。因為我實在太困了,困得連把手提起來的力氣也沒有,所以我沒有理他,想躺下來繼續睡覺。可是正當我想躺下時,他卻忽然開口問我:“請問,您有看一個國字臉、濃眉大眼,穿着草綠色工作服的人經過嗎?”

    我已經困得眼皮也快睜不開,當然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他的問題,隨便説了聲“沒有”,就躺下來繼續睡覺。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又聽見敲打窗户的聲音,迷迷糊糊地爬起來,竟然又看見剛才那個人站在窗外,於是便惱火地問他又想幹嘛?誰知道他還是問我同樣的問題:“請問,您有看一個國字臉、濃眉大眼,穿着草綠色工作服的人經過嗎?”

    本來我是睡得迷迷糊糊的,但這時卻被他氣得醒過來了,氣憤地衝他大吼:“你神經病啊,我剛才不是已經説了!沒有,沒有,除了你,我誰也沒見過!”

    把他罵走後,我就用被子把頭蒙上繼續睡覺。但是剛合上眼,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心想怎麼會有人敲這窗户,之前好像從來也沒遇過這種事。突然,我一個激靈就完全醒過來了,因為我想起自己住的是五樓,窗外什麼也沒有,怎麼可能會有人來敲窗呢?

    我連忙爬起來,把頭探出窗外。

    窗外只有明亮的圓月和微涼的夜風,別説人影,就連鬼影也沒有。我突然覺得背脊涼颼颼的,什麼也不敢想,再次用被子矇頭繼續睡覺。剛才我還困得要命,可這時卻怎麼也睡不着,腦海裏總是浮現出一些與鬼怪有關的事情。

    我知道強迫自己不想東西是不可能的,只能換個法子想些別的東西,想網絡遊戲、想以前的女朋友、想工作的事情……我突然想起剛才那人説要找一個覺得穿草綠色工作服的人,我們公司的車間主任不都是穿這種工作服嗎?難道他要找的是某位車間主任?

    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在我腦海中出現——他或許是某具被製成標本的屍體!

    雖然主任説公司的屍源都是由外國的志願者捐贈的,但誰知道當中是否有貓膩,如果他是並不是自願被制標本,如果他生前是被人用欺騙的手段簽下死後捐贈屍體的文件,甚至是被人殺死後偷偷運到車間裏……我越想越害怕,捲縮於被窩之內不住地顫抖。

    雖然我儘量想些別的東西,以抹去這些可怕的念頭,但那神秘而詭異的身影卻始終於腦海中揮之不去。不管想什麼,最終還是聯想到那個鬼魅般的身影。我在被窩裏顫抖了近半小時,心裏很清楚要忘記那可怕的身影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只好自我安慰。安慰自己剛才只是做夢而已,其實窗外並沒什麼身影,一切都只是夢境。有了這個想法,我心裏就舒服多了,不再像剛才那麼害怕。

    剛放鬆下來,我就感到有些尿意,雖然不是很急,但卻讓我難以入睡,只好下牀上廁所。掀開被子時,我心驚膽戰地往窗外瞥了一眼,幸虧窗外什麼也沒有,要不然我説不定會嚇得尿褲子。雖然沒看見窗外有奇怪的東西,不過我還是像做賊一樣慢慢下牀,躡手躡腳地走向房門。可是,我剛下牀走了沒幾步,那如催命曲般敲窗聲突然又再響起。

    那一刻,彷彿有無數根冰冷的鋼針刺在我背上,冰冷刺骨的感覺從脊椎骨的末端開始,瞬間延伸頭頂,讓我感到一陣眩暈。

    或許,暈倒是個不錯的結果,可惜我並沒有暈倒。下體傳來的微温讓我知道,自己已經被嚇得尿褲子。一個大男人竟然被嚇得尿出來,多麼可笑的事情啊,不過這反而使我感到一份輕鬆,彷彿恐懼都隨着尿液排出體外。

    這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被嚇瘋了,還是已經麻木了,竟然不再覺得害怕,反而感到十分好奇。心想就算對方要抓我去當替死鬼,我起碼也得知道他長什麼樣子。於是,我緩緩地轉過身來,面向窗户。

    當我轉過來看到窗外的景象時,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害怕,就跟之前那兩次一樣,窗外有一個男人用手輕輕地敲打窗户,如果不是意識到窗外並沒有能讓他站立的地方,那根本就不會讓人感到害怕。他看見我轉過身來就再三問同樣的問題:“請問,您有看一個國字臉、濃眉大眼,穿着草綠色工作服的人經過嗎?”

    有了前兩次的經驗,我知道只要回答“沒有”,他就會馬上離開,那麼我就安全了……或許,他根本沒有加害我的意思,但他的存在卻讓我感到害怕,只有讓他離開,我才能感到心安。然而,正當我想開口時,卻發現他身上所穿的不就是淺綠色的工作服嗎?

    之前因為睡得迷迷糊糊,而且坐在牀上看他,月亮剛好就在他的頭頂照下來,使我沒能看清楚他的相貌。而現在所站的位置卻能看見他的臉容,雖然看得還是不太清楚,但仍能看到他長着國字臉,而且濃眉大眼,就跟他要找的人一樣,難道……

    我知道他要找的人,其實就是他自己,於是就跟他説:“有!”

    他又問:“那你知道他走那個方向嗎?”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想了好一會兒才説:“他朝你來的方向走了。”

    “謝謝!”他很有禮貌地向我道謝,然後,然後,然後他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不一會就消失了……

    “他消失了,就在我眼前消失了……”石磊把中秋夜的詭異經歷説完之後,就不斷地重複着類似的話,讓人懷疑他的精神狀況是否出現問題。

    但是,既然我已經接手這宗案子,不管他的腦子是否有問題,也不能馬虎了事,要不然老大可不能放過我。當然我的調查方向並非他的宿舍是否鬧鬼,而是事實是否真的如他所言,所以我便説:“石先生,你剛才也説了,中秋節當晚只你一個人在宿舍,你的可怕經歷也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沒有任何人能證明你所見的就是事實……”

    “相信我,我沒有撒謊,我沒有撒謊!”他又再站起來,激動地抓住我的雙手:“我知道他一定是枉死的,這是一宗兇殺案!他的屍體可能殺害他的人做了手腳,使他不能入土為安,所以他才會到處尋找自己。”

    “石先生,你先別激動,安靜聽我説。”我讓他坐下來,又道:“希望你能夠明白,我們**辦事不能單憑你的片面之詞,就相信你所説的事情。你説是兇殺案,那只是你的猜測,我們需要的是證據……”

    我還沒把話完,他就露出興奮的表情:“有,我有證據!”他不停地翻自己的口袋,不一會兒就翻出一個U盤遞給我:“這就是證據!”

    “這能證明什麼?”我看着手中的U盤不解地問。

    他解釋道:“那晚我的電腦整夜都沒關,而且攝像頭也啓動了,把當時的情況都拍了下來。”

    難道他所説的都是真的?他真的見鬼了?

    或許,看過U盤裏的視頻之後,這一切便會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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