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黃兆口中得知,高衞雄之所以會離奇猝死,很可能是因為受到宋局長的鬼魂詛咒,而他自己也同樣受到這種可怕詛咒的困擾。然而,這個“宋局長”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會詛咒他們呢?
“他是就是國土局的宋玉風。”黃兆説出這句話時,身體不住地顫抖。
他只回答了我一個問題,對於我另一個問題,他似乎沒有回答的意思,於是我便再次問道:“他跟你們有什麼血海深仇嗎?為什麼你會覺得是他詛咒你們?”
“警察先生,我只能説這麼多,其它的事情你還是自己去調查吧!”他的身體顫抖得更為厲害,頓了頓又道:“我把這事情告訴你,是因為我知道如果這件事不能儘快得到解決,我的下場很可能就會跟小高一樣。可是如果我説得太多,那我會更快沒命。求求你,給我一條生路,不要再問,也不要跟任何人説跟我在這裏見過面。”他説罷突然站起發狂似的往山下跑,怎麼叫也叫不住。
雖然他沒把事情説清楚,但此事既然跟他及高衞雄有關,那麼他們的老闆趙松肯定也會牽涉其中。反正不管宋玉風跟他們有什麼恨,從他這兒入手肯定會有收穫。
翌日,我跟蓁蓁便來到國土資源局詢問有關宋玉風的事情,該局局長莫雲叼着香煙,輕描淡寫地告訴我們:“他在一個年前出車禍死了。”
他的回答在我意料之內,所以我又問:“那你有他家人的聯絡方式嗎?”
“你去人事處問問吧,我很忙沒時間管這些瑣碎事。”他正在抽煙喝茶,我實在看不出他有什麼好忙的。不過,我發現他抽的可不是普通的香煙,而是一種高價煙,一根就能頂我一包。而且他的手錶也不是普通貨色,而是上萬元的名錶,看來他這個局長還是當得挺滋潤的。
我想他大概也不會給我們什麼幫助,於是便打算直接到人事處找我們需要的信息。剛走出局長辦公室,蓁蓁就跟我説:“你有沒有覺得這個莫雲有點奇怪?上任局長死了,他怎麼説得像死了只蟑螂那麼平常。”
“人走茶涼啊,現在的世道就是這樣,説好聽是上任局長,實際上説不定是他死對頭呢。還是先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吧!”
來到人事處跟一位名叫小燕的圓臉美眉要宋玉風的家庭地址時,她輕聲嘆息:“宋局長這麼年輕就去世了,真是可惜啊!”
蓁蓁給我使了個眼色,似乎想對我説“人走也不一定就會茶涼”。我向她聳聳肩,然後對小燕問道:“你知道宋玉風的事情嗎?”
“嗯,他人很好,很關心我們這些基層人員。”小燕一臉緬懷之色,不過很又換成厭惡的臉容:“不像現在莫局長那樣,見高就拜,見低就踩。別説找他幫忙,他平時沒事不找我們麻煩就好了。”
看來莫局長並不得人心,或許我能從小燕口中得到一些宋玉風的情況,於是便問:“宋局長是個怎樣的人?”
小燕又再露出緬懷的神色:“宋局長為人很正直,也很樂於助人,如果我們有需要幫忙的,他肯定是第一個站出來。不過,要是想跟他拉關係走後門,那肯定會被他罵得一臉屁。以前過年過節時我們給他送禮,都只能送些水果之類的廉價東西。要是送貴重點的東西,他雖然會當場收下,但馬上就會給我們一大堆東西做回禮,而且肯定會比我們送的東西更貴重。”
“那他是怎麼死的?”這是我比較想了解的問題。
“好人不長命啊,他是去年出車禍死的。不過説來也奇怪,他平時開車開得挺慢的,局裏的人都開玩笑地説騎自行車也比他開車快。而且他開了十多年車,之前從未出過車禍,就連小碰撞也沒有。誰也沒想到他第一次出車禍居然會這麼嚴重,從高架路上衝下來,車子幾乎給撞散了。”從小燕的表情判斷,她似乎覺得這件事很不可思議。
“他當時喝了酒嗎?”我又問。
“聽説是喝了很多酒,不過宋局長平時很少會喝酒,推不掉的應酬也只是淺酌一兩杯而已。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每次年末局裏在酒樓擺年夜飯時,他都是一杯紅酒敬完所有同事。”
那就奇怪了,一個既開車慢又不貪杯的人,就算出車禍應該不至於車毀人亡吧!難道這事與黃兆他們有關?或許我那從宋玉風的家人口中得到更多線索。
跟小燕要宋玉風的家庭地址及電話後,我們就馬上趕往他家,到步後發現他生前居住的地方竟然是一間樓齡不少於三十年的老房子,這與他的國土局局長身份極不相配。我敲響那道稍微陳舊的鐵門,但敲了好一會兒也沒有人來開門,撥打電話也沒有人聽,應該是沒有人在家吧!正想離開的時候,剛好碰見一名住在隔壁的婦女,於是就向她詢問宋家的情況。她跟我們説:“宋先生去世後,宋太太可苦了,既要工作又要照顧女兒。白天一般都沒有人在家,要想找她們倆只能等到晚上了。不過,宋太太通常都會工作到很晚,她女兒會比較早一點回來。”
沒人在家,待在這裏也是浪費時間,於是我們便先去忙別的事情。黃昏的時候,我們再次到來,這次敲了幾下門就人開門了。
給我們開門的是一名十三、四歲,體形消瘦的少女,相貌雖然十分秀麗,但一雙水靈的美眸卻帶着淡淡的憂傷。她應該是宋玉風的女兒。正值花季的少女本應是無憂無慮的,她憂傷的眼神也許源於她的家庭環境。
她稍為警惕地看着我們,怯弱地問道:“你們找誰啊!”
“小妹妹您好,我們是刑警,是為了宋玉風……”我剛説出“宋玉風”三字她就抖了一下,猛然抓住我的手激動地問:“你們找我爸爸了嗎?他在那裏?在那裏?”
奇怪了,宋玉風不是已經去世了嗎,她怎麼還會問我她父親在那裏呢?因為還沒弄清楚情況,所以我沒有多言,只是簡要地道明來意,希望她能告訴我們一些有關宋玉風的事情。她聽後激動之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萬分沮喪。雖然她的心情似乎很惡劣,不過還是很有禮貌地請我們進房子裏面坐並給我們倒茶,還告訴我們她是宋玉風的女兒,名叫宋芷瑤。
我本以為她這樣就讓我們進來,是因為家裏應該有大人,畢竟她只有十三、四左右而已。然而,當我詢問她母親是否在家時,她卻緩緩地搖頭:“媽媽通常要很晚才能回來。”
“你一個人在家不會覺得害怕嗎?”蓁蓁似乎對她有所憐憫。
“不會,早就習慣了,而且還有咪呀陪我。”她向我們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
“咪呀?是你親戚嗎,名字很可愛哦!”蓁蓁又用她那爛得可以的溝通技巧跟人家套近乎。
“不是,咪呀不是人,它是隻貓。”芷瑤牽強地笑了笑,稍微提高叫了幾聲“咪呀”。沒過多久,一隻奇怪的波斯貓就從房間裏走出來。之所以説這隻波斯貓奇怪,是因為它兩隻眼睛的顏色竟然不一樣,一隻是黃色的,另一隻則是藍色,配上一身純黑的毛髮,就像兩顆在黑暗中綻放光芒的寶石。它爬到主人身上慵懶地打個一個哈欠,然後就蜷縮在主人懷中睡覺。
芷瑤温柔地撫摸懷中貓咪,臉上的笑容比剛才要自然得多:“咪呀很通人性,有它在我身邊我就不會覺得害怕了。”
隨後,我跟她閒話了幾句,接着就進入正題:“聽説你父親在一年前因車禍不幸離世,但剛才你為何會問我們他在那裏呢?”
本來她還能對我們強顏歡笑,但當我提及她父親的時候,她的臉色馬上就沉下來,繼而更忍不住抽泣起來,蓁蓁見狀使坐到她身旁安慰她。她懷中的咪呀也不再睡懶覺,爬到她的肩膀上,用小小的舌頭舔她臉上的淚水。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都平靜下來,略帶抽泣地對我説:“我們到現在也不知道爸爸的骨灰在那裏。”隨後,她把宋玉風出事的前後經過仔細告訴我們——
我還記得那天是星期六,我本來準備親手做一頓豐富的晚餐給爸爸吃。可是,當我忙了一個下午把菜燒好時,爸爸卻被一個電話叫出去了。爸爸平時一般不會去應酬那些無謂的飯局,而且當時我都已經把飯做好了,所以我就叫他吃完飯再出去。可是他説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去談,不能在家裏吃飯得馬上出去,我纏了他一會兒他也沒有答應,換好衣服就出去了。
那晚直到我睡覺的時候,爸爸也沒有回來。我當時有種奇怪的預感,覺得爸爸這一出去就不會回來,沒想到我的預感竟然真的應驗了……自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爸爸,就連連爸爸的屍體也沒見到。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時發現媽媽在客廳的沙發上睡着了,叫她醒後才知道,原來她等了一晚也沒見爸爸回來,打他手機卻又關了機。那時我就覺得更加不安,因為自我記事開始,爸爸從沒試過徹夜不歸,就算是晚一點回來也一定打電話告訴我們。可是這一次他不但整夜也沒回家,而且連一個電話也沒有打回來。
那天媽媽打了一整天電話,幾乎每一個認識爸爸的人她都打過遍,可是誰也不知道爸爸去了那裏,急得我們抱在一起哭,幾乎想要報警了。直到晚上的時候,我們才有爸爸的消息,可是卻是不幸的消息——爸爸出車禍了。
電話是一個姓高的男人打來的,説爸爸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車禍。我和媽媽知道這個消息急得快要瘋了,立刻就打車趕過去。可是我們趕到的時候,只看見爸爸單位那輛已經撞得不成樣,掉到高架路下面。然而,我們終究還是沒有看見爸爸,交警告訴我們爸爸當場死了,屍體在我們到來之前就已經被運走。
之後,我們一直都沒能看見爸爸,也不知道他的遺體被放到什麼地方。媽媽為此到爸爸的單位詢問,那個新上任的莫局長居然説爸爸已經被火化,可是我們根本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就連爸爸的骨灰也沒看見……
按照她的説法,宋玉風死後在未經家屬同意的情況下就被火化,這似乎太不合常理了吧!死者為大,人死了好歹也得讓家人見他最後一面啊!到底是誰,出於什麼目的不讓家屬見死者最後一面呢?或許,這宗交通意外中隱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有必要認真調查一下。
隨後,我還向芷瑤詢問了一些關於她父親的事情,譬如他的駕駛技術及酒量等,她一一給予我回答:“我沒坐過爸爸的車,因為爸爸自己沒有車,平時都是開單位的車子。他説單位的車子是公家的,只能在辦公務時才能用。所以,平時我們有私事要外出都是坐公交車,有急事就打出租車,爸爸從來也不會開單位的車載我們。
“可能因為車子是單位的,所以爸爸開車時特別小心。他每次開車回來,要把車子倒進停車位時,都會叫我幫忙在後面看着,生怕會把車子刮花。不過,每次我都不用怎麼提醒他,他就能把車子停得方方正正的。
“雖然爸爸平時很少喝酒,但他的酒量其實也挺好的。去年春節的時候,他跟舅舅兩個人把一瓶白酒喝光,之後我也沒覺得他有什麼不妥,除了臉有點紅之外,跟平時也沒兩樣。不過他只會在春節放假的時候才會喝酒,平日就算喝也是做做樣子喝一點兒。”
她説的情況跟小燕説的基本上相同,也就是説宋玉風酒後駕駛以致出車禍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而把車子倒進停車位是最能考驗駕駛者技術的事情,他既然每次都能把車停得方方正正,那麼他的駕駛技術應該也沒問題。從種種跡象看來,這宗車禍肯定別有內情,看來有必要到交警隊一趟。
因為我們等到很晚也沒見宋太太回來,所以就先行離開了,反正我們要問的基本上都得到了答案。與宋芷瑤道別時,她眼泛淚光地跟我們説:“如果你們知道爸爸的骨灰在那裏,可以告訴我嗎?我還沒孝順過爸爸,不想連拜祭他的機會也沒有。”
“你放心好了,我們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你。”我還沒開口,蓁蓁就已經替我回答了。
在離開的路中,蓁蓁突然問:“貓不是太陽一下山就馬上來精神的嗎,怎麼那隻咪呀還烏眉瞌睡一副沒睡的樣子呢?”
“可能它剛從波斯過來,還沒適應時差吧!”我開玩笑説。
她白了我一眼:“我看它是跟你一樣,是條大懶蟲。”
我聳聳肩沒有回話,不過心中也覺得很奇怪。貓眼瞳孔內負責收縮的肌肉很發達,能因為光線強弱而自行放縮,晝夜會明顯的差別,有並擁有一流的夜視能力。而對它們來説白天的光線太強烈了,所以它們在白天通常都會表現得比較慵懶。但是隻要太陽下山,光線開始減弱,它們就會立刻變得生龍活虎,通常都會在家裏四處溜達,甚至到外面找“節目”。然而,我們離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貓這個時候應該很有精神,但咪呀還是蜷縮在芷瑤懷中睡覺。除了芷瑤流淚時會爬起來舔她的臉外,它基本上就沒怎麼動過。或許,它真的像蓁蓁説的那樣,跟我一樣是條大懶蟲吧!
這隻小貓咪雖然很奇怪,不過在我們面前的怪事還多着呢,我才沒空去理它。還是調查宋玉風的車禍要緊,我隱約覺得這宗車禍裏一定暗藏着某些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