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何處容身呢?
我、阿黃和阿美,一家三口人,總得有個遮風雨的棲身之所啊。不管怎樣,先回去收拾行李吧。
小樹林旁,出租屋門前,一個熟悉的身影徘徊着,綠色的T恤衫牛仔褲,秀髮披肩。
“蕭玲!”我心中一動。
那女人轉過頭來,衝我莞爾一笑:“我又找你來啦。”
“李鳳娘?”我的小腹驟的疼痛了一下。
“咦,這狗好威武啊。”她驚訝的打量着阿美。
我將阿美的來歷簡要的述説了,同時也講到了眼下的窘境。
李鳳娘盈盈笑道:“我知道有一個去處,可容我們安身。”
“我們?”我遲疑着問道。
“當然。先祖李淳風的遺書迫使我們走到了一起,你難道不想與我一起破解這千古之謎麼?”李鳳娘滿眼含笑。
“如此甚好。”阿黃小聲道。
未來的師傅發話了,我當然要遵從,説心裏話,若不是年齡的問題,我早就一口應允了。
“如此甚好。”我答道,與師傅保持一致性是非常之重要的。
李鳳娘在前面帶路,我們一家人跟在後面向西而行。
眼睛看着她那青春可人的走路姿態,搖擺撩人的腰肢,微微翹起的豐滿臀部,我不由得臉上發燒,想入非非。
阿美詫異的望着我,阿黃則意味深長的“嘿嘿”笑了幾聲,我瞪了牠一眼。
日近晌午,我們揀僻靜之處休息。李鳳娘出去一轉,買回來一大包熟食讓我們充飢。
阿黃自己那份兒讓給了阿美,阿美推辭不過,只得張開血盆大口,一掃而光。
師傅真是好樣的,我想着便也將我的那一份兒推向李鳳娘:“你吃吧。”
李鳳娘抿嘴兒笑將起來,道:“我這兒有,還是相公吃吧。”
“相公?”我迷惑的望着她。
李鳳娘笑得更厲害了:“九九陰陽合,再有半月,你我就要圓房,自然你就是我的相公了。”
“噗。”我口中的食物一下子噴了出來。
黃昏時分,我們來到了白鹿原。平原遠眺,但見烏漆二水分流,夕陽下如兩條金龍晶瑩剔透,原上斑駁的丘陵已籠罩在一片淡紫色的氲藹之中,千百年過去了,那殘餘的帝王之氣依然隱約感受得到。
李鳳娘遙指遠方天際處的一座高大的丘陵説道:“那就是梁山,唐高宗李治與武則天的乾陵。那邊十五里外就是金罡冢,當年的初唐隱士、易學奇人袁天罡就葬在那裏。”
“她説的不錯。”阿黃遠眺,眼眶濕潤。
我沒有回答,仍沉浸在“圓房”的震驚之中,心中也不知是喜悦還是痛苦,睜着眼睛看見風姿綽約性感的李鳳娘心中就一陣熱流湧上,閉上眼睛耳邊就回響起“妾今年六十有二”的話語,如同憶苦思甜般。
汨汨流淌着的一條環繞的小溪,水邊一棵茂密的老槐樹,那樹粗有兩人合抱,盤根錯節,古藤纏繞,皮皺骨突。樹下有三間老式青磚瓦房,由於年代久遠,屋頂布瓦的縫隙中長出些無名野草。
正房的屋檐下掛着只破舊的牌匾,字跡模糊,仔細辨認依稀看得出是“客棧”二字,筆鋒清癯遒勁。
“有人嗎?”李鳳娘上前叩門。
許久,聽到裏面唏噓咳嗽聲,門開了,一個滿臉皺紋,佝僂駝背花白鬍子的老者出現在面前。
我仔細打量着老者,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雙已經深陷眼窩內灰白色的眼睛,原來這老者是個白內障。
“客官可是要住店?”老者張開了嘴,裏面是岑參差不齊的黃牙,上縮的牙齦已呈黑色,一股強烈而怪異的口臭撲面而來。
我感到很不舒服。
“兩間客房我們包下了。”李鳳娘彷彿輕車熟路。
東廂房是阿黃阿美住,西廂房由李鳳娘與我住,她不由分説就安排好房間。
“這不太方便……”我剛張嘴分辨,李鳳娘已帶阿黃、阿美進房了。
我的心如撞鹿般亂跳,腦中一片迷惘,我還是一個處男啊……
客房內設施十分簡陋,一鋪炕、一張八仙桌、兩隻長條板凳而已。這算什麼客棧啊,甚至連電燈都沒有,只有滿是油漬的一盞舊油燈。
“是簡陋了點,但是房費便宜,一間屋只收一元錢。好處是地點偏僻,極少有人經過這裏,無人打擾,便於我們鑽研遺書秘密。”李鳳娘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我的身後。
“我去看看阿黃牠們。”我紅着臉,沒敢正視李鳳娘。
阿黃和阿美興高采烈的依偎在了一起,相互温存的舔着鬃毛。
“今天早點歇息,有事明天再説。”阿黃心不在焉的説,隨後又關照道,“請出去時帶好門。”
重色輕友,哼。我忿忿的走出東廂房,“咣噹”一聲摔上門。
堂屋裏,老者正在生火做飯,灶膛裏飄出陣陣濃煙,火苗映紅了那副刀刻般滄桑的老臉,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我的腦海中一晃而過。是的,我一定再哪兒見過,可怎麼也想不起來。
一股嗆人的濃煙襲來,我索性出了房門,來到了水邊老槐樹下。
夜晚的風涼涼的,鑽到脖頸裏癢癢的,這是個什麼地方?給人的感覺有些怪怪的……
“你怎麼溜出來啦?”身後傳來李鳳孃的聲音。
“我,我是出來撒尿的。”我心中一慌,順手解開了拉鍊。
“真是個頑皮的相公。”李鳳娘咯咯笑着離開了。
我一面撒尿一面思忖:如果無法保持住童貞,這也是形勢所逼,並非自願,情有可原,可以諒解……
“開飯啦。”堂屋裏傳來老者有氣無力的聲音。
油燈下,我們蹲在地上團團圍住地桌,定睛看去,桌上赫然擺着一隻巨大的陶盆,裏面盛着滿滿的小如拳頭的動物腦袋,像兔子又像鼠頭,顏色紅煆煆的,散發着一股濃烈的酸味兒。
“這是什麼東西!”我吃驚的望着那些腦袋。
李鳳娘嫣然一笑,伸手捉住一隻腦袋,輕舒筍指,掐下兩隻眼睛,丟入口中……
啊,如此美貌可人的女性大啖動物頭顱竟然面不改色,這簡直有點慘不忍睹……,我的嗓子眼裏頭一陣痙攣。
“快吃,此乃大補,實不可多得。”耳邊是阿黃急促的傳聲入密。
舉目望去,阿黃正偷偷的叼出幾隻滴着汁水的腦袋交給了阿美……
李鳳娘探出手揀出了一隻較大的、紫紅色的頭顱,含情脈脈的遞給我:“相公,這只是公的,與你有益,請趁熱食之。”
我遲疑着不敢接手,眼睛瞟向“師傅”……
那老者正在呲着黃牙着力啃着一隻腦袋,用力過猛竟咬碎了頭骨,一團白糊糊的腦漿迸出,濺了滿臉。他伸出枯槁的手指,刮下臉頰上的白漿送入口中,咂咂有聲,然後乾咳了一聲,説道:“此乃屍鼠,人世間難得的美味,小兄弟何不品嚐一二。”
“屍鼠?莫非是鼠屍?”我詫異的發問道。
“呸!什麼鼠屍,簡直是暴殄天物!氣死我了。”那老者面紅耳赤的叫將起來。
李鳳娘伶俐的接過話來:“老人家千萬別生氣,我相公初出茅廬,從未涉足過江湖,還請多加包涵。”她眼睛向我一瞥,接着道,“相公啊,這可是完全天然的屍鼠,純粹的綠色食品呢,我們夫婦承蒙老人家看得起,如此盛情的款待,還不趕緊趁熱吃?”
我只得小心翼翼的在李鳳娘手上的那隻屍鼠腦袋肉厚處拈下一小塊肉,輕輕放入口中……
初入口覺軟滑,繼而綿酸,後而甜,須臾喉間升騰起一股鮮極之氣,五腑六髒為之一爽,頓時齒間留香,滿舌生津,實令人大快朵頤……
“人間竟有如此美味!”我平生從未品嚐過這麼美妙的東西。
不由分説,我早已迫不及待的輕舒猿臂,抓住了幾隻滿是汁水的屍鼠頭,張口便咬了下去。
“這種鼠是吃什麼東東長大的,味道竟然會有這麼可口?”我實在是讚美不及。
“死屍。”老者冷冷説道。
“什麼死屍?”我邊吃邊問道。
“人屍。”老者邊吃邊答。
“噗。”我剛剛下嚥的東東噴了老者一臉,咀嚼過的流質物沿着老者的鼻樑和兩頰黏糊糊的淌下……
“對,對不起。”我結結巴巴的道歉。
老者雙手接住流下來的嘔吐物,又全部吃了進去……
“謝了,老夫牙齒不太好,這樣省力多了。”
“啊……”我實在無法忍受了,胃裏一陣翻滾,站起來就想向外走。
“坐下,小夥子,哼,我這屍鼠大餐,江湖上多少英雄豪傑可望而不可及呢,你竟敢小覷?告訴你聽,屍鼠生長極為緩慢,小屍鼠並無雌雄之分,牠們鑽進墳墓裏啃屍,有的專門吃男屍生殖器,有的專啃女屍生殖器,由此逐漸分出公母,然須百年方可性成熟,而且一生只有在一天裏的十二個時辰中進行交配,惟有此時方可以捕捉得到,你想想,來之何等不易呀。”老者神態頗為冤屈樣。
“可是……”我不知如何作答。
老者咬了一口屍鼠又接着説下去:“屍鼠頭不但美味無比,而且對助長功力有奇效,什麼千年何首烏、老山參之類的統統不在話下,尤其是練屍功者更是不可或缺的靈丹妙藥。”
“屍功?”我心中一凜,這正是我要向阿黃學的絕世武功啊。
“他説得一點都不錯,奇怪,此人來歷絕不簡單,千萬小心為妙。”這是阿黃傳聲告誡。
“你到底吃不吃?”老者問。
李鳳娘趕緊接過話茬:“奴家代相公謝過老人家,”隨即對我使眼色,嗔道,“相公快食之。”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連狗都説人話,這屍鼠也許真就是上天賜與我袁立的機緣也説不定。
豁出去了,想到這兒,我便更不答話,雙手探入陶盆,撈起屍鼠頭,連湯帶汁,一股腦兒往嘴裏塞……
老者在一旁不住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