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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威格

    茨威格生平及代表作

    斯蒂芬·茨威格(StefanZweig,1881-1942)是奧地利的著名作家,從二十年代起,他“以德語創作贏得了不讓於英、法語作品的廣泛聲譽”。他善於運用各種體裁,寫過詩、小説、戲劇、文論、傳記,還從事過文學翻譯,但他的作品中以傳記和小説最為著稱。

    一八八一年十一月二十八日,茨威格出生在奧匈帝國首都維也納一個猶太富商家裏。他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和資產階級上流社會的文藝薰陶,十六歲便在維也納《社會》雜誌上發表詩作。一八九九年中學畢業,入維也納大學攻讀德國和法國文學,接觸了托爾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研究和翻譯過法國波德萊爾和魏爾倫、比利時凡爾哈倫的詩歌。一九零零年曾去柏林學習過一個學期。他有意識地深

    入社會底層,瞭解一些遭人唾棄的卑賤者的生活經歷和內心世界。一九零三年獲博士學位。

    茨威格早期的詩集《銀弦》(1901)和《早年的花冠》(1906)、小説集《埃利卡·艾瓦爾德之戀》(1904)等,受當時盛行的印象主義和象徵主義的影響,缺乏內容和新意。

    從一九零七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他在創作上漸趨成熟。除了《泰西特斯》(1907)、《海濱之屋》(1912)和《化身戲子》(1913)等劇本外,他還發表了小説集《最初的經歷》(1911),由有聲望的萊比錫島嶼出版社出版。

    一九一四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茨威格在《柏林日報》(9月19日)上發表《致外國友人》一文,表明自己忠於同他們的友誼,以及來日和他們攜手重建歐洲文化的願望。第一次大戰期間,歐洲許多知名作家都未能擺脱狹隘民族主義和沙文主義的影響,唯有少數人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堅持反戰立場,茨威格便是其中之一。

    茨威格經歷了戰後的災難:饑饉、寒冷和通貨膨脹;對他觸動最深的是社會道德的淪喪。此後的二十餘年是他的創造力最旺盛的時期,他的主要作品,大多是這一時期的產物。

    一方面是傳記著作。他的《三大師》(1920)論述巴爾扎克、狄更斯和陀斯陀耶夫斯基。接着,他撰寫了《羅曼·羅蘭》(1921)。其他的傳記著作有:《同魔鬼作鬥爭》(1923,記述三個患精神病的作家荷爾德林、克萊斯特和尼采),《自畫像的名手》(1928,記述卡薩諾瓦、司湯達和托爾斯泰),《精神療法》(1931,記述發明催眠術的奧地利醫生墨斯墨爾、所謂“基督教科學”創始人瑪麗?貝克和著名精神病學者弗洛伊德),《瑪麗亞?安託萬內特》(1932)和《瑪麗亞?斯圖亞特》(1933)等。這些著作表達了他對於以自由精神和人道主義為中心的西歐文化的尊崇。

    另一方面是小説。《心的焦躁》是他唯一的長篇小説,作於一九三八年。這一時期的中短篇包括:《恐懼》(1920;1925年改寫)、《馬來狂人》(1922)、《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1922)和《一個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時》(1922)、《月光衚衕》(1922)、《看不見的珍藏》(1927)等等。他作品的基調是現實主義的,他最擅長的手法是細膩的心理描寫。他尤其着重選取資產階級社會中婦女的不幸遭遇的題材,揭露“文明人”圈子的生活空虛和道德敗壞,譴責對女性的不尊重和對人的善良品質的殘害,讚美同情、瞭解、仁愛和寬恕。他努力探索人物的精神世界,描寫道德敗壞給人帶來的情感上的痛苦,揭示個人心靈中種種抽象的美德,甚至讓已經墮落的人身上閃耀出道義的火花,他的目的是要改進資本主義社會的道德觀念和人們的精神面貌。

    一九三三年希特勒上台,一九三四年發生維也納事件,奧地利的法西斯分子要求德、奧合併,茨威格不得已遷居英國。一九三八年,奧地利併入德國後,他便加入英國籍,不久又離英赴美,一九四零年經紐約去巴西。

    一九四二年二月二十三日,茨威格和他的妻子在巴西服毒自殺。他在去世之前,完成了《昨日的世界——一個歐洲人的回憶錄》,這是他一生的歷史,也是他那一代人的歷史;這是對昨日的世界,亦即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沉淪的資產階級世界的回憶。他死後發表的《象棋的故事》(1941),是他的最後一篇小説,沉痛地訴説了一個心靈和才智遭到納粹摧殘的人的經歷。

    茨威格一生寫過、同情過許多人的不幸遭遇,他的不幸遭遇自然也得到一切反法西斯的人們的同情。

    斯蒂芬。茨威格代表作

    《恐懼》

    《月光小巷》

    《看不見的珍藏》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一個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時》

    茨威格之死

    一九四二年二月二十三日突然傳出茨威格和他的妻子在南美巴西服毒自殺的消息。近四十年來,德國文學的研究者紛紛探討這位作家的死因,提出種種疑問,作出種種解釋。為什麼茨威格會走上這條絕路?莫非他流亡國外,生計無着,窮愁潦倒?抑或看不見前途,悲觀絕望?

    希特勒上台前,茨威格便看出法西斯包藏禍心,絕非善類。一九三三年法西斯分子上台不久,便製造了國去縱火案,企圖向全世界證明,國際共產主義,也就是世界猶太主義,陰謀顛覆德國政府,是德國人民的死敵。可是法西斯弄巧成拙,明眼人全都看清了這次大火的秘密。柏林當時正在上演茨威格的小説改編成的電影《火燒火燎的秘密》。人們站在廣告牌前,相視而笑,心照不宣。這微笑激怒了做賊心虛的法西斯匪徒。這些真正的縱火犯終於撕掉了廣告,電影被禁止上映。接着,柏林狂熱的納粹大學生在廣場上焚燒進步作家和猶太作家的書籍,以表示對法西斯主義的信仰,對元首的忠誠。包括海涅、托馬斯?曼和茨威格的作品在內的大批書籍被焚,這些作家的作品統統被禁。大批進步人士,猶太血統的知識分子和科學家、作家受到迫害,關進集中營,或被迫流亡國外,德國國內一片白色恐怖。對許多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進行過深刻分析的茨威格,根據《我的奮鬥》和法西斯上台前後希特勒的言行,對此人也進行了分析,希特勒青年時代作為一個落魄的藝術家,流落在維也納街頭,衣食無着、走投無路;為此他絕不會寬恕維也納,放過奧地利。有朝一日時來運轉,他一定要以勝利者的姿態,隨着凱旋的行列,進入維也納,看到這座曾經使他蒙受恥辱的城市匍匐在他的腳下。因此,當大部分歐洲人士,包括張伯倫這樣老練的政治家在內,都對希特勒抱着幻想,以為綏靖政策可使法西斯饜足的時候,茨威格卻看清了法西斯的罪惡本質。一九三四年他被抄家,這是奧國當局所採取的一次難以自圓其説的行動。於是茨威格離開薩爾茨堡前往英國,一九三八年,奧地利被法西斯併吞。從一九三四年到一九四○年,除了兩度訪問美洲之外,茨威格一直僑居英國。一九四○年取得英國國籍,前往美洲,最後住在巴西。在這期間,他集中力量寫作他的自傳《昨日的世界》,並且創作了他生前發表的最後一篇中篇小説《象棋的故事》。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刻,茨威格在物質方面沒有任何匱乏,而且也絕不缺乏榮譽。他在美洲的演講旅行,總是一次次凱旋的進軍;他在巴西舉行作品朗誦會,總是萬人空巷,深受歡迎。他有英國國籍,不像一些流亡的猶太人處處受到歧視,在飢餓線上掙扎;他擁有巴西的長年簽證,是受到特殊禮遇的共和國的貴賓。那麼,他為什麼自殺?

    我們不妨看看他在自殺當天寫的絕命書:

    “在我自覺自願、完全清醒地與人生訣別之前,還有最後一項義務亟需我去履行,那就是衷心感謝這個奇妙的國度巴西,它如此友善、好客地給我和我的工作以憩息的場所。我對這個國家的熱愛與日俱增。與我操同一種語言的世界對我來説業已沉淪,我的精神故鄉歐羅巴亦已自我毀滅,從此以後,我更願在此地開始重建我的生活。但是一個年逾六旬的人再度從頭開始是需要特殊的力量的,而我的力量卻因長年無家可歸、浪跡天涯而消耗殆盡。所以我認為還不如及時不失尊嚴地結束我的生命為好。對我來説,腦力勞動是最純粹的快樂,個人自由是這個世界上最崇高的財富。我向我所有的朋友致意!願他們經過這漫漫長夜還能看到旭日東昇!而我這個過於性急的人要先他們而去了!”

    茨威格在自殺之前寫的自傳《昨日的世界》實際上是一份更詳細的絕命書。他在回顧一生時描寫了那個昨日的世界,他自己就屬於這個世界。在那個世界裏,他作為作家可以影響人們的思想,觸動人們的感情。而在這現實世界裏,他感到無能為力。於是他回憶起羅曼?羅蘭對他説過的話:“它(藝術)可以給我們,我們個別的人以慰藉,但是它對於現實卻是無能為力的。”因此,他寫了《象棋的故事》之後便就此擱筆,他那長達三十二年之久的巴爾扎克研究也就此中輟。其實,《象棋的故事》是揭露法西斯十分有力的武器,但這個武器的效用是內在的、緩慢的。而茨威格卻急不可待,失去耐心了。腦力勞動之所以是他最高的樂趣,乃是因為他通過腦力勞動可以影響人們。如今既然無從影響人們,也就生不如死了。我們前面提到他在流亡期間物質上的優越條件,然而物質畢竟不是決定一個人幸福還是不幸的主要原因和條件。精神上的折磨往往甚於肉體上的酷刑,對於思想敏鋭、感情細膩的人,更是如此。這點,他在《象棋的故事》裏寫得十分深刻而個人信服。在各式各樣的法西斯的牢房裏,有多少優秀之士不堪這種折磨,終於精神崩潰;又有多少人,因為忍受不了這種無聲無形的酷刑,內心極度痛苦,終於在自殺中尋找解脱痛苦的途徑。茨威格身在國外,沒有受到他的親友們遭到的厄運,但他去國離家,成為四海飄零的流亡者,內心同樣各受折磨。他那敏感的心靈,既承擔着自己的痛苦,也分擔着在祖國受迫害的親友、同胞的憂患。於是,他感到心力交瘁。這不是肉體的疲勞,而是心靈的疲憊。就像他在《富歇》一書中描寫的“百日”期間拿破崙的精神狀態一樣:對命運的打擊已失去抵抗力。這位心理分析的大師,自己也是感情細膩、極其敏感的人。

    再加上他為人正直,不是僅僅考慮個人的安危榮辱。他的人道主義理想、對人類未來的設想被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炮火所摧毀。連天烽火,遍地屍骨,人性泯滅,道德淪喪,人類墮落成自相殘殺的野獸,使他理想破滅,萬念俱灰。在他自殺前幾天,傳來新加坡淪陷的消息,此時此刻,他進一步感到心力交瘁,生不如死。他相信人們總有一天可以看到“旭日東昇”,但這需要等待,需要經過長期的善與惡的搏鬥,而這場搏鬥中他只能等待,只能忍受,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這種等待便是折磨。為了擺脱這種折磨,他決定及時不失尊嚴地結束自己的生命。他感到死亡乃是返回故里。他不是戰士,他沒有一顆堅強的心,不能指望他戰鬥到最後一息。他是一個正直的人,有良心的作家,他曾為別人的苦難,筆尖蘸滿了同情,寫下了一篇篇催人落淚、動人心絃的作品,讓我們也為他的死一掬同情之淚,為這樣一個天才作家的殞落而譴責那罪惡的法西斯主義。

    茨威格去世後,巴西總統下令為這位大師舉行國葬。成千上萬的民眾,不久前曾踴躍參加這位作家的朗誦會,這時懷着悲痛的心情跟在靈車後面為他送葬。巴西政府決定把茨威格生前最後幾天住過的那幢坐落在彼特羅波利斯的別墅買下來,作為博物館供人蔘觀。

    法西斯上台前,茨威格的創作如日中天,在德國作家中擁有讀者之眾,很少有人能超過他。他的作品雅俗共賞,銷售量直線上升,他思想深邃而不流於晦澀,文字平易而不流於膚淺,情節動人而無斧鑿的痕跡。他沒有德國作家故弄玄虛的通病,沒有玩深沉的“哲理思考”,也沒有為賣弄淵博而故意生造出來的古怪詞句。茨威格這種純正真切平易近人的風格,是他贏得讀者的主要原因。在廣大讀者心目中,茨成格既是個傑出的藝術家,又是個能給人以慰藉、啓迪的朋友。然而,這樣一位優秀的作家卻長期為文學史家和評論家所忽略。

    一九三三年以前,反映遲鈍的文學評論家還來不及對他的作品作出恰如其分的評價,一九三三年茨威格的作品被焚遭禁,從此這位猶太作家幾乎從德國學者的視野中完全消失。

    一九四五年以後,茨威格的作品首先在美國和日本,接着在蘇聯引起強烈反響,惟獨在德語國家似乎為人所遺忘。直到一九八一年,茨威格誕生一百週年,聯邦德國S?費歇爾出版社重版了茨威格的作品,他的中短篇名篇《奇妙的一夜》、《感情的混亂》,他的作家傳記《三大師》、《與妖魔搏鬥》,他的歷史人物傳記《約瑟夫?富歇》、《瑪麗?安東奈特》以及他惟一的長篇小説《愛與同情》先後出版,並且一再重版。讀者似乎發現了一顆文壇新星,從此茨威格名聲大振,不僅他生前已經發表過的名篇逐一再版,便是他生前從未發表過的遺稿也被克魯特?貝克整理付印。於是讀者得以欣賞茨威格的另外兩部長篇小説《變形的陶醉》和《克拉麗莎》以及其他第一次問世的中短篇。從一九八一年掀起的茨威格熱,至今持續不衰。這至少説明,他被人遺忘,並非他自己的過錯。五十年前,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不可一世的“元首幫”葬身在瓦礫堆裏,遭到千古唾罵,茨威格卻在他那遍佈全世界的讀者心裏得到永生。為了使中國讀者更全面更深刻地瞭解茨威格這位幾乎被人遺忘,如今又重現輝煌的文學大師,國內德語界的著名學者和富有經驗的翻譯家通力合作,共同翻譯了這部小説集。他們殫精竭慮的辛勤勞動保證了這部小説集的質量。我在此向他們表示衷心的謝忱和誠摯的敬意。

    我們深信,這位優秀的維也納大師不僅會以他傑出的作品感動中國讀者,還會以他崇高的精神贏得中國人民的同情、尊敬和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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