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5國遭遇40年來最大災難超過3000人死亡
美聯社的最新消息稱,印尼12月26日發生近40年來最強地震。強震引發的海嘯席捲亞洲5個國家,造成至少3000人死亡,其中斯里蘭卡1500人,印度1000人,印尼400人,泰國120人,馬來西亞15人。另有數百名失蹤,死亡人數可能還將上升。
《中國日報》網站2004年12月26日
海嘯後印度海底現古城
南亞大海嘯帶來災難,也帶來一些意外的發現——一座水下的古城遺址。
印度沿海水底古城馬哈巴利普蘭所在地是海嘯災區之一,海嘯過後,該城鎮附近露出三個石結構,上面都刻有精細的動物畫像。這是因為海嘯過後,覆蓋在結構上的沙層被沖走。印度考古研究所高級考古學家薩蒂亞穆蒂説,這些結構,可能屬於這個建於七世紀的港口城市。
這個古城名為馬哈巴利普蘭,早就因其古老、雕刻精緻的海岸廟宇聞名。這些遺蹟被列為聯合國世界遺產保護地區,每年都有數以千計的印度教朝聖者和遊客前來朝聖和觀光。據早期英國旅遊作者的記載,該地區還有七座塔,其中六座沉入海底。
薩蒂亞穆蒂在馬德拉斯接受美聯社電話訪問時説:“海嘯過後,露出一件淺浮雕,似乎是一座寺廟外牆的一部分,或那座古代港口城市的一部分。我們的發掘工作將會揭開更多謎團。”
《中新網》2005年2月19日
每一篇的手記開始,我都會把新聞放在最前,作為上海《晨星報》的一名記者,我接觸到了隱藏在這些新聞背後的事件,這些新聞就好像一株株藤蔓,順着它們,我摸到了深藏在地下的,巨大而驚人的果實。於是我從這些人人都可以在網上查到的新聞開始,有所保留地,講述你們完全無法想像的故事。
這次的藤蔓,有兩株。
今天,任何一個生活在人類文明世界裏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第一株藤蔓,相信就算在一百年之後,都會有許多人記得這場浩劫。而第二株藤蔓則弱小得多,它在前者巨大的陰影裏生長出來,作為這場浩劫的副產品,或許並沒有太多人關心。
我是從新浪網上,看到那片從海水中露出的遺蹟的,對於這類帶着古老神秘色彩的考古發現,出於個人的興趣,我一向都比較留心,所以很認真地把整篇新聞看完。
僅此而已,對一個記者來説,看絕大多數的新聞都一掃而過,或只看個標題就足夠。
所以我當然不可能料想到,不久之後這片遺蹟會變成一株小小的藤蔓,可是我順着它摸到的並不是果實,而是一把鑰匙。
這把鑰匙讓我意識到了第一株藤蔓,是的,那竟然不僅僅是一場劫難!
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我已經知道了一切。可是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詞語來形容……這真相的果實,巨大、龐大、浩大?
我只能試着用對比的方式來表達,與之相比,這場席捲人類世界的海之狂瀾,算不了什麼,毫不誇張的説,微不足道。
微不足道!
我願意從頭説起,希望你們有些耐心。再狂暴的颶風,它的邊緣末端,也只能微微吹動衣襟。
二零零四年十二月二十六日的晚上,我點開大洋網新聞的時候,才看到這場讓全世界震動的海嘯事件,距離海嘯發生已經有一段時間。那天是週日,我沒去報社,所以知道的晚了。
那時我看到的數據,就是我在上面列出的第一則新聞裏的數據:超過三千人死亡。這已經足夠讓我在顯示器前呆了十幾秒鐘。這些年來,在一般意義上文明世界裏所發生的地震、颶風、洪災,死者達到三位數的已經算得上大災難,可是這次竟然有三千人。兩個月後,這個數字上升到三十萬。
這場讓人類再一次意識到自己渺小的災難,卻讓我在二零零五年的春天有了一次免費海外旅遊的機會。
為了加速被海嘯重創的國內旅遊經濟。印度政府組織中國各大報社旅遊條線記者印度遊,好讓他們回來多寫稿子促近旅遊業復甦。十天的遊程,有多條路線可供有限度的選擇。所謂有限度選擇,就是説不能有些線擠太多記者,而有些地方沒人去,目的是促進國內旅遊業,當然要搞搞平衡。
旅遊版的記者跑不開這麼久,所以極其鬱悶地把機會上交給了報社,領導決定讓報社最辛苦的機動部出個記者,算是借印度政府之手犒勞。至於回來要交差的那算篇吹捧稿,是個記者都會。
這個美差最終落到了我的頭上,雖然我很想説因為我是機動部最勞苦功高眾望所歸的一個,但其實只是我手氣好,抓鬮抓到了那張寫着“印度阿三”的紙片。
和普通旅遊不同,這次可供選擇的十幾條線路,每條只去一到兩個景區。印度旅遊部門希望我們這些記者把去的地方寫深寫透,而不是走馬觀花。
我選擇馬哈巴利普蘭。其實對於沒去過印度的我,許多地方都很有吸引力,但前些天那個在退去海水中出現的遺蹟為我的選擇投下了最終的砝碼。
我知道那些報道里對遺蹟用的許多諸如“神秘”“謎題”之類的詞語,僅僅只是為了讓這則新聞更好看,可我無可救藥的神秘情結啊,只這一點點挑撥便已足夠。
二月二十三日,我和眾記者們在上海浦東國際機場登上飛往印度首都新德里的班機,在新德里我們會根據各自選定的旅遊線路轉機,我的同行者是《揚子晚報》三十多歲的旅遊版編輯王嬙,之前從未謀面的同行,並不非常熱情,飛機上基本處於睡眠狀態。
從新德里轉馬德拉斯,在馬德拉斯機場等我們的印度方面陪同叫尼古拉,這個膚色黝黑的微胖男人操一口流利但不標準的英語。由於的我英語既不流利也不標準,所以交流起來很費神。順便説一句,王嬙的英語似乎比我更糟糕,所以只好由我這個次糟糕的人出來現眼。
我們會在馬德拉斯這個海港城市逗留一天,次日傍晚驅車前往馬哈巴利普蘭。尼古拉問我們為什麼會選擇馬哈巴利普蘭,王嬙的理由是看過朋友拍回的照片很漂亮,而我則説了那個原本深埋在海底的遺蹟。
我的理由讓尼古拉有些意外,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提醒我説,因為那個遺蹟,現在當地的個別老百姓裏有些傳言,希望我們不要理會。
我當然知道在這樣官方語境中“個別”的含義,就細問尼古拉。
“新露出來石頭上的文字使民眾產生了誤讀,一些人認為在一千多年前刻下這些字的人就預言到了不久前的海嘯,從而產生了一些不必要的情緒,這實在是太荒唐了。”尼古拉説。
我的眉毛聳動了一下,是預言嗎?尼古拉沒有説得更詳細,不願或他也並不十分了解。我不知道這裏面有多少水份,聽起來荒唐的很,可如果只是流言,卻連政府都驚動了。
在瞭解到實際情況之前,我沒有深想下去,只是對馬哈巴利普蘭更多了一份熱烈的期待,以至於在馬德拉斯觀光的時候,對那片漂亮的海港都視若無睹,拍照片的勁頭和王嬙相差甚遠。馬德拉斯當然也經歷了海嘯,不過這個港口城市的設施比普通的旅遊景點堅固得多,至少我並沒有看見海嘯的痕跡。
第二天我們在馬德拉斯港一家靠海的餐館裏吃過了便宜的海鮮大餐後,尼古拉就開着一輛福特載我們去馬哈巴利普蘭。王嬙猶在抱怨説應該在馬德拉斯多待一天,坐在後座假寐的我,其實心裏已經急不可耐了。
我們入住的酒店叫QualityInnMgmBeachResort,準四星。尼古拉將在第二天一早領我們參觀一圈馬哈巴利普蘭,介紹這裏的旅遊業情況,或許還會給我一份新聞稿,然後他的任務就結束了,如果我們沒有特別需要的話,就可以安靜的在這個小鎮上渡八天的假。
王嬙不願意和我一起去逛夜店,她要早點睡覺為明天儲備精力。一個城市的魅力絕不是看看風景就能領略的,當然我不會和初識的王嬙説這些,記下酒店的名字和地址,挎了個揹包逛了出去。
馬哈巴利普蘭並不大,對於我這們的遊旅者來説,晚上值得去的,也就是離酒店不遠的幾條酒吧街和周邊的街區,那裏有許多有趣的小鋪子。
馬哈巴利普蘭的旅遊設施雖然已經恢復,但觀光客依然很少,不然印度政府也不會請我們來,那些酒吧在旺季應該是人聲鼎沸,不過現在一家家都有些冷清,在裏面喝酒的多是當地人,我走在街上也看不見幾個遊客。是不是遊客一看穿着就知道。
我就這樣在街上慢慢地走着,想等到腿痠的時候,再找一家酒吧坐進去。可是在某一個時刻,我心裏忽然生出不對勁的感覺。
我不知道這種我經常產生的感覺算不算第六感,每次這種感覺出現,一定是周圍有什麼值得我注意,但被我忽略的東西。我曾經專門和梁應物討論過這個問題,應該是我的潛意識有所覺察,可主觀的思維卻沒有跟上。人的潛意識和大腦息息相關,都屬於人類勉強能稱上一知半解的領域。
我重新認真掃視周圍,最終把注意力放在走在我側前方的一個人身上。
這人一身當地人的打扮,不知是否夜色的關係,皮膚看上去也挺黑的,在這裏遊客和女性比較能引起我的注意,而這個人原本和其它許多身邊的當地男子一樣,被我的感官自動忽略了。
可是現在,我的背脊一陣發冷。
因為他的背影很像我一位朋友。
那位朋友已經死了。
我慢慢地跟着他,隔着一段距離。我很想快步走上去看看他的臉,但心裏又有些害怕。那位朋友就死在我的面前,死的很慘。
他拐進一間酒吧,我站在酒吧門口,盯着閃爍的條燈猶豫了三秒鐘,跟了進去。
酒吧裏有隻四五個酒客,卻沒有那個人。我想了想,問調酒師有沒有看見剛才進來的人。
調酒師往酒吧深處一指。
我順着他指的方向朝裏走,那裏有一扇虛掩的門。門後是一條小巷,這是酒吧的後門。
我一隻腳剛邁出去,肚子上立刻捱了狠狠一拳,然後天旋地轉,被摁翻在地。
“你是誰,幹什麼跟着我?”那個人用英語低聲問。
我的臉被按在地上,嘴唇被牙磕破了,胃還在死命地抽搐,可是我知道現在的情況糟透了,我必須快點把事情解釋清楚,否則天知道會發生什麼。
我忍着痛,努力説:“是誤會,從背影看你像我一位朋友。”我很想多解釋一下,但我的英語太差了,許多單詞一急全忘。
“朋友,什麼朋友?”語氣中很是不屑,顯然他並不相信。
我暗自咒罵着自己該死的第六感,看樣子惹到黑道了。
“我在中國的朋友,叫衞先,他已經死了,你的背影像他,我很奇怪……”我努力組織着英文單詞,在我説到“衞先”的時候,摁在我脖子上的手震動了一下。
“你叫什麼名字?”
我忽然聽見了熟悉的普通話,他是中國人?
“那多,我叫那多。”
那隻鉗着我脖子的手鬆開了,我掙扎着站起來,捂着肚子抬起頭,對面的人站在陰影裏,酒吧裏的光線把他右邊的臉頰微微照亮。
我向後猛的退了一步。怎麼回事,死人復活了嗎?
在那一瞬間,我真的以為那個半年多前,在上海希爾頓酒店十八樓跳下去的衞先,又活了過來(詳見那多靈異手記之《幽靈旗》),不過想起衞先曾對我説過的話,我就反映過來,眼前的人一定就是衞先一心一意想要超越的胞弟。
“初次見面,我是衞後。”對面那半張年輕的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向我伸出手。
回到酒吧,坐在包間裏,衞後依然在向我道歉。他那幾下子手腳可不輕,我的胃還痛着呢。
“我聽四叔公説起過你,他對你評價很高,謝謝你對我哥的照顧,剛才真是對不起。”
我需要補充説明一下衞後的職業,他和已經死去的衞先,以及背後的龐大家族,都從事着一個古老的行業——盜墓。而他們則自稱為歷史見證者。的確,以我對衞先的瞭解,他們在某些專業上,要勝過許多成天呆在書房裏的學者。而衞後在其業內被公認為年輕一代最傑出的一個。
“幽靈旗事件”後,衞家輩份最高的衞不回已經放出話來,我是衞家的朋友。所以現在一見面就給了我個下馬威的衞後對我十二分的抱歉,問他什麼都一一回答。
他果然是衝着新出現的遺蹟來的,這我原本猜到的答案,卻讓我生出了另一層疑惑。
一個新出現的遺蹟,固然可能會隨之出土一些有價值的古物。但衞後可不是一個尋常小賊,無論以什麼立場,他至少可以稱得上一個大盜,而且是一個自視極高的大盜。這樣的一個遺蹟,竟然會引起他的興趣?
除非關於這個遺蹟,他知道些什麼。
我心裏這樣想着的時候,嘴上的應答就慢了半拍。衞後一笑,主動説出了一段淵源。
“有一位印度的大人物,大概死了有兩千多年吧,我看過他寫的一些東西,提到他曾去過一個海邊的部落,拜訪一位在那裏住了一百多年的……”説到這裏,衞後略略遲疑了一下:“住了一百多年的神,但他到那個部落的時候,那個神已經死了,部落的長老告訴他,神在死前製作了一件神物,那件神物和神一起,永遠埋葬在神廟裏了。”
“那個神廟就是我的目標。”頓了一頓,衞後很坦率地説。
我能猜到衞後是通過什麼方式看到那位兩千多年前印度大人物的記錄的,衞後這樣説,當然是基本確定這次出現的遺蹟就是記載中的那個部落。可他説的“神”,卻讓我皺起了眉頭。
“你説的神,是不是指先知一類的人?”
在愚昧時代,經常會有先知的出現,他們或者真的有一些預言的能力,或者只是眼光獨到,又或運氣好一些而已。先知在部落裏的地位也是很高的,通常僅次於神,是神的代言人。可是神……我還從沒聽説過哪個民間傳説裏真有神在部落裏住了長達一百多年的,最後還死了,那還是神?
“先知活不了那麼久的,不過我這也是一面之詞,那麼遙遠年代的事情,我們通常只有一面之詞。”
“那神是幹什麼的?”
通常被稱為神的,總有主司的事務,就像維娜斯是愛情,阿波羅是太陽。我問話的方式有些含渾,但衞後還是明白我問什麼。
“是智慧神,據説他為部落帶來了智慧。”
關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神明,雖然自己並沒有可以參照的經歷,但曾經看過一大堆倪匡科幻小説的我,立刻就發現這實在是非常俗套的外星人造訪地球的橋段,來到地球的外星人發現飛行器壞了,所以就只好和當地人住在一起,一直到死,其間傳授了些基本知識給當地人,於是就變成了智慧神。
俗套歸俗套,如果是真的話,對於那個臨死前製作的神物,我還是相當好奇的。
“對了,我看報道上説,遺蹟是一千三百年前的,怎麼你説是兩千多年?”
衞後微微一笑:“馬哈巴利普蘭又稱作七寺城,傳説這裏原本有七座寺廟,但現在你只能看見一座,其它的都沉入海底了,所以這次海水退去遺蹟出現,就被理所當然的被當作是被海水淹掉的其中一座寺廟。因為一般認為只有在帕拉瓦王朝時期,只有那些帕拉瓦國王們,才有實力在沿海的城鎮建造規模宏大的廟宇和石雕,馬哈巴利普蘭曾經是康切普蘭王國的首都城市。希望那些考古學家現在已經發現了真相,不過那樣的話他們就要面對另一個難題,是誰有這樣的實力建造了這些。呵呵,在我看到的文獻裏,巨大的石雕都是那位神的手筆呢,希望他最後的作品規模不要太大,否則我就要空手而歸了。”
居然趕在正統的印度考古學家之前就作出了正確的判斷,眼前這位年輕的“歷史見證者”果然不負天才之名。
“聽説這裏的居民在遺蹟上發現了一些不可思異的話,和這次的海嘯有關?”我想起尼古拉告訴我的事。
衞後這回收起了掛在嘴角的笑容:“已經出現的石雕遺蹟上,許多地方有用巴利文刻下的文字,真是讓人驚訝,在這小鎮上竟然還有一位老人認識這種古老的文字,其中出現最多的一段話,翻譯過來就是,‘當再看見這一切的時候,你已經歷了巨大的災難,遵循我的腳步,希望你可以認清這個世界’。”
“這真是太讓人難以相信了,那老人的翻譯正確嗎,據我所知巴利文如今沒幾個專家認識。”如果不是尼古拉打了預防針,我現在説不定會跳起來,怎麼可能有人在兩千多年前就預言了這場海嘯!哪怕他是外星人。
“我看過了,的確是這個意思。”
衞後也懂巴利文?不過我對他博學的驚訝立刻被那兩千多年前讖言帶來的震撼壓了下去。
“要我們認清這個世界?通過海嘯嗎?這簡直令人難以相信。”我自言自語,對面的衞後卻一言不發。
“你怎麼看?”我問他。
衞後聳了聳肩:“對於想不通的事情,我的態度就是不去想。”
我愣住,説:“像你這麼沒好奇心的人,還真是少見啊。”
衞後淡淡地説:“好奇心會害死一隻貓,像我這樣危險的職業,好奇心更是要不得的東西。”説到這裏,衞後又笑了:“其實我也不是沒有好奇心,這件事的確詭異,可一點頭緒都沒有,再怎麼想都沒用。”
衞後雖然這麼説,我卻沒辦法讓自己的腦袋停止運轉,想不通就不想,哪有這麼輕巧的事,這次海嘯可是死了三十萬人啊。再説衞後想不通的事,我未必就想不通,説起來有些自大,但我所經歷的那些事件,不論在開始有多麼離奇,最後無一不被我找出了答案,當然,有些時候是答案找上了我。
我決定在馬哈巴利普蘭的這段時間,好好的調查這個遺蹟,現在知道的信息還太少,從明天開始,希望能多找出些可供推斷的線索。從剛才我就在想,這實在像聖經中那場大洪水。這位古印度的神留下的話,初看似乎預言了一場兩千年後的海嘯,可反過來,如果他並不是在預言呢?耶和華為了洗盡人間的罪惡而降下洪水,而他通過海嘯來讓人們看清這世界?
或許是為了彌補剛才的失禮,衞後向我發出邀請,如果在我逗留的這段時間裏,他能找到那件神物的所在,就一起去探險,基本上那會在海底。我當然欣然答應,我想那個神及他的神廟和他創造的神物,會是我破解謎題的關鍵。
雖然我還有一些關於那位古印度大人物留下的記載的問題想要問,不過覺察到衞後似乎還有他想要做的事。互留了聯繫方式,我很識趣地告辭先回酒店,衞後只是邀請我最後同行,在那之前他顯然想單獨行動。
馬哈巴利普蘭在海嘯中的罹難人數至少有99人,如果是一般時候,這是個驚人的數字,和海嘯遇難總人數比,卻算不了什麼。整整一個上午,尼古拉不停地向我們介紹着災後重建的情況,哪裏重栽了多少樹,哪裏的酒店經過修整,海岸廟宇旁的旅遊商店又是怎樣的煥然一新……碧海蘭天,沙灘和鵝卵石,我所看到的是我一直夢寐以求的那種旅遊勝地,海嘯的痕跡似乎真的被抹乾淨了。尼古拉甚至告訴我們,因為長年旅遊而積累下來的垃圾都被海水帶走,現在的沙灘已經恢復到最原始,最乾淨的狀態。
露天的淺浮雕羣、有條理分佈的寺廟羣、人工建造的洞穴羣,儘管以最走馬觀花的速度,我和王嬙的相機還是拍個不停。古老印度文明和孟加拉灣的美景交織在一起,這是我見過最好的人文和自然景觀的結合。我相信就算沒有那個謎霧重重的新遺蹟,在這裏的每一天也會過得非常充實。
下午,我要求尼古拉帶我們去那個新遺蹟,王嬙也很有興趣。這個遺蹟在不久的將來肯定會成為新的旅遊點,所以儘管有那些讓人困惑的文字,但尼古拉也完全沒有立場拒絕我們的要求。相信不久之後,那些刻在岩石上的巴利文會成為導遊們大加發揮的解説項目。
車子最多隻開了二十分鐘就到達目的地。那片海水退出來的沙灘依然處於開放的狀態,我只看見一兩個貌似考古人員的印度人在勘察和記錄着,其它都是些普通的當地居民。
視線內的岩石雕像和淺浮雕有十幾處,比當時在網上看到的新聞照片要多的多,應該是最近幾天海水向後退去露出來的。有一些是傳統的印度宗教題材,比如象、獅子、飛馬,還有一些則是石結構建築的殘骸。那些雕刻作品,雖然經過了海水長時間的侵蝕,從輪廓裏還能看出當時有多麼精美。
王嬙略有些失望,和上午看過的那些海岸廟宇相比,這片遺蹟要遜色許多。她倒是主動問尼古拉,他説過的那些文字在哪裏。
尼古拉指着浮雕説:“幾乎所有的雕刻作品上都有那段巴利文,只有那一段,沒有發現其它的記載,所以你在上面看到的文字符號就是了。”
我和王嬙立刻跑到最近的一座睡獅雕刻前細看,果然在睡獅的腳下看到了一行文字符號。
我拍了照片,然後問尼古拉:“這些雕刻已經被侵蝕的很厲害了,怎麼文字倒還能分辨?”
尼古拉叫來了一位考古人員,把我的問題轉達給他。
“一般來説,這樣程度的侵蝕足以把浮雕上的文字完全模糊,之所以現在還能看得這麼清楚,是因為當時刻的非常深,這種情況很奇特,聯繫到這些文字的內容,説這段話的是一位婆羅門教的神,傳説神降臨在這個部落很長的時間,或許正是想讓今天的我們能看到這句話,所以神才命令部落的人刻得格外深吧。”
他説到“神”的時候表情十分自然,倒是尼古拉神情有些尷尬,我猜想這位考古人員是否是印度教的信徒。關於這個部落,他倒也不是一無所知。那個神現在已經被定性為婆羅門教的神,不知道他是從哪裏看來的。據我對婆羅門教的瞭解,其信奉的神神數眾多,並且千奇百怪,是非常巨大的家族。
“原本不是説是帕拉瓦時期的七寺之一嗎,你剛才説的部落是什麼?”尼古拉顯然不瞭解最新情況,問道。
考古隊員此時倒露出了尷尬的表情,説:“我們原來是這樣以為,因為雕刻題材比較相近,可是從這幾天海水退去而露出的新遺蹟看,是比帕拉瓦更早的時期。距今至少有二千至二千五百年,説不定更久。”
尼古拉驚呼了一聲:“那麼早這兒就有人居住嗎,我的歷史知識裏可從來沒有這些。”
“我們猜測是一個原本只存在於傳説中,和婆羅門教中某位神祗有密切關聯的部落,相關資料很少,我們正在加緊從文獻中尋找線索,同時也希望海水完全退去後有更多的發現,你知道,海岸線每天都在變。”
我給這些雕刻挨個拍了照片,還拍了一個雕刻上奇異圖案的特寫。這些圖案是眼前的動物雕刻最異於帕拉瓦時期雕刻的地方,它們存在於那些動物的頭或背上。考古隊員推測説可能是這個部落特有的圖騰,但説不通的是,這些圖案並非完全一致,確實有一些是重複的,但總的來説至少有三個不同的圖案。可惜絕大多數的圖案已經看不清,只有在一尊大象的前額,也就是我拍了特寫的那裏,還留有一幅依稀可辨的圖。
那是一幅由一條線和線兩邊共九個不同符號組成的圖案,考古隊員承認,從未見過類似的文字或符號,但這應該是有意義的。
整個參觀遺蹟的過程中,總是有一些老人或婦女,在雕刻前或凝立或跪拜,嘴裏念念有辭,表情嚴肅而虔誠。
晚上我在鎮裏找了個網吧,把這幅特寫傳到一個BBS上。
那原本是個相當專業的符號學解碼英文網站,在一年多前還相當冷清,可自從《達芬奇密碼》在全球範圍熱賣,這個網站也熱門了起來,許多門外漢也上去摻一腳,其中就包括我。這種地方從不缺乏專業人士,希望有人能把這幅圖破譯出來。
衞後並沒有聯繫我,第二天也沒有。那天他給了我一個電話號碼,但我想還是等他的消息比較好,畢竟我們並不太熟。
那段巴利文字始終困擾着我。接下來的幾天裏,我白天遊玩,晚上在各個酒吧裏和當地人聊天,我能感受到他們的惶然。這段文字把海嘯的陰影擴大了十倍,重重地壓在他們心上。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到那片海灘上祈禱,他們認為一定是自己以前做錯了什麼,神靈才降下這樣的懲罰。可是他們不知道這是結束,還是開始,他們要負出多少代價,才能做到神所説的“看清世界”。
經受多年文明薰陶的人本來不會如此輕易地把一切訴諸於虛無的神明,但在海嘯區,許多親身經歷的人甚至精神崩潰,人們的心理已經變得無比脆弱,現在這個突然出現的遺蹟和這段文字,在海嘯區災民心中產生的巨大波瀾,是普通人難以想像的。
所有海嘯經過的地方,至少沙灘都無一例外的退回到數十年前未開發時的狀態,但現代文明頑固的在短時間內又把旗子插了回來,如果神所説的認清這個世界,是指現代文明的反自然之處,那這次海嘯會不會真的只是一個先奏呢?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
躺在QualityInnMgmBeachResort舒適大牀上的時候,我在自己以往所知的基礎上,大膽設想了各種可能。神靈存在嗎,神靈的概念是什麼?雖然我很清楚現代科學的侷限,但也一直不相信一個造物主般的絕對意志的存在,所以假設那個神是某種擁有高度發達文明的生物的話(對於這個設想我其實深感無聊,儘管經歷多姿多彩如此,到目前為止也從未見過外星人),與其相信他可以跨越時間的維度準確預言兩千多年前的事,還不如説他有能力在特定的時間在地殼上搞場爆炸產生海嘯來得可能性大。
接下來的幾天裏,我又去了遺蹟海灘幾次,但沙灘上並沒有新的進展,只是多了幾尊雕像。王嬙對那裏已經沒有什麼興趣,而且她對於海邊廟宇和大片的浮雕羣也缺乏熱情,我看她仍是旅遊的心態而不是度假。在掃蕩了馬哈巴利普蘭的小商品市場之後,她開始懷念馬德拉斯,抱怨在那裏的時間太少。一直陪我們住在QualityInnMgmBeachResort的東道主尼古拉非常的盡職,和我商量之後,決定陪王嬙回馬德拉斯玩幾天,而我則繼續在馬哈巴利普蘭的度假。
BBS上我的貼子沒幾個人回覆,有好心人表示如果就只有一幅圖是不可能破譯的,因為可能性太多,我又沒寫清楚來龍去脈(雖然網上多是離奇的消息,我卻不喜歡聽風就是雨,而且已經習慣對超自然事件守口如瓶,所以貼子裏只有一幅圖和對破譯的請求),勾不起別人的好奇心,很快貼子就沉到了後面。
王嬙返回馬德拉斯的第二天,也是我來到馬哈巴利普蘭的第五天晚上,我接到了衞後的電話。
“那片海灘今天有了新發現,我估計你會感興趣的,有空你明天可以去看看。”他説。
“謝謝,你有線索了嗎?”我沒問是什麼發現,國際電話很貴的,電話裏也沒法説得多清楚,明天一去就知道了。
“嗯,你什麼時候離開?”
我算了下日程:“大後天就要回馬德拉斯了吧。”
“或許趕得急,我還需要調一些設備過來。”
第二天清早我趕到遺蹟的時候,那裏的考古人員明顯比前兩天多了幾倍,他們圍在很靠近海水的地方,那裏有一大塊新露出來的石頭。
我快步向那裏走去,到近前我發現,那是一塊天然的長方型巨石,如果沒想錯的話,其中的一面上應該有浮雕。巨石被沙子埋住的部分已經挖開,顯然是為了讓浮雕露出全部的內容。這塊浮雕受到這樣重點的照顧,內容應該和我剛才經過的有很大不同。
傑尼看見我,和我打了照呼,他就是我第一次來這裏時碰到的那個考古隊員,我前幾次來的時候都碰見過他,已經相當熟悉了。
“嘿,我想你會對這感興趣的,這真是驚人的發現,看樣子是一組記錄當時那位降臨在部落裏的婆羅門教神日常生活的浮雕。一共有六幅,我想這是印度今年最重大的考古發現之一了,非常有價值,也非常神秘。”傑尼對我説,這位有神論者開口閉口都是神神的,這些浮雕的出現讓他很高興,因為這為神的存在提供的證據。
我朝他微笑着點點頭,惦記着他説的“非常神秘”,加快了腳步,走到向海的那面,把目光投注到浮雕上。幾個人正在細心地用小刷子刷去嵌在浮雕上的沙,另一些則在清理底座。
這組浮雕分兩排共六幅,這塊石頭的質地看起來相當的緊密,經過了那麼多年海水浸泡,六幅圖的主體仍然能輕易看得出來。
第一幅圖就很好的説明了為什麼傑尼會有“非常神秘”之語。雕刻者的水平很高,能很好地傳達出要表現的東西,正因為刻得易懂,我才在剛看第一眼時,就發出“這是什麼”的低呼。
在這幅圖上,一羣人匍匐在地,頭都高高仰起,每個人都大張着嘴,有的驚訝,有的虔誠。他們朝拜的對象,是一個飛在半空中的人。説他是人其實很勉強,它沒有面目,腰部以下沒有腳,彷彿只有一縷輕煙,手也是虛影。古印度的神形象都大異常人,相比起來這個還是不算特別兇惡的。雖然這位神的形象很玄,但從浮雕的整體風格來看,是寫實的,也就是説確實是有過這樣的情形,才會刻上去。第一幅代表開始,這或許是在述説這位婆羅門教的神初次降臨時的情景。
我仔細地看畫面的每個細部,都沒有發現飛碟之類的東西,那位神身上也不像穿了個人飛行裝置,畫面上的情景,倒和現在一些寺廟裏佛經故事雕刻有些相像,那些神佛無憑無借,飛在空中。
第一幅圖帶來的衝擊讓我盯着它看了好久,等我把視線移到第二幅圖,卻發現那位神的形象變了,如果畫面的中心人物是同一位的畫。這個神的形象開始向人靠攏,有手有腳,只是面目依然不清。神似乎在指揮人建造房屋搬動石像,但那畫裏的人一個個都力大無比,幾個人就在抬一塊看上去以噸計的石塊,還有一塊石頭沒有任何的支撐,懸空在神的面前。
第三幅圖上只有神,他好像在地上畫些什麼,第四幅圖很像連接着上一幅,神蹲在地上,依然沒有臉,但給人的感覺是在思索。我注意到考古隊員正在用刷子刷這兩幅圖畫面外的地方。
“哦,我們覺得那裏應該有四幅小圖,看起來是第三和第四幅主圖的補充,很可能是神經常畫或經常思考的,但可惜小圖刻得不如大圖深,已經看不清了。”傑尼走到我身邊説。
果然,就算湊上去看,如果不是傑尼的提醒,我很難分辨那上面曾經有過雕刻,還只是石頭自然的凹凸不平。不過細細看去,其中有一幅的模糊痕跡,卻讓我有點熟悉。
我拿起數碼相機,調出前幾天拍的那張特寫,就是我傳到網上去的那張,開始對比。
“怎麼了?”傑尼問。
“你看,這是不是同一幅?”我指着數碼相機顯示屏上的特寫照片問他。
傑尼眯起眼來回對比了幾次,突然用力拍了下我的肩膀,險些把我的數碼相機震到地上。
“就是這張,你可幫了大忙了,我們怎麼就沒注意到。”
他飛快地向同伴大喊了幾句,我聽不太明白,他和我説話的時候語速可沒這麼快。立刻就有兩個人跟着他往回跑,看樣子是去對比先前那些被認為是圖騰的圖去了。
第五幅圖是在室內,神和一些人在一起,像在開會或討論什麼。第六幅圖上神明顯非常高興,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向上彎起的嘴和眯起來的眼睛,可週圍所有的人卻並沒有類似的神態,反而都很悲傷的樣子。
這些圖代表着什麼呢,神從空中來,符合神的定義,我聽説一些古石刻上神穿着被疑似飛行裝置的東西,還有飛碟,但這裏沒有,第二幅圖裏小小的幫助一下當地的人,以有神論或外星人造訪落後地球的邏輯也很正常。但後面的圖就十分古怪,可以看出神長時間地被一件事困擾,如果説神在這個部落呆了一百多年,這些圖是神在這些年裏行為的概括性描繪,那這位神被困擾的時間就長的驚人了。如果第六幅圖才代表困擾的結束,那麼這一百多年的時間裏,這位神都在困擾嗎?至於第六幅圖眾人的悲傷或許可以聯繫衞後所説的話這樣推測:神解決了困擾,但自己卻快要死了,所以信徒們如此悲傷。
另外,這些記事圖裏,並沒有一幅和對海嘯的預言有關啊。
我對着浮雕出了一會兒神,傑尼又跑了回來,他再次拍了拍我的肩膀,不過這次輕了許多。
“你説的沒錯,是那些圖,這樣就很好理解,神所經常畫的圖案,對於信徒來説就有相當的神聖性,這就和圖騰差不多了,在進行動物雕刻時很自然的就刻了上去。為了感謝你的幫助,我告訴你一些我們在文獻裏的新發現。”
“哦?”我立刻瞪大眼睛望向他。
“不過你別期望太高,只是一小點資料,來自於一位兩千多年前苦修者的筆記。這個部落被稱為摩羅部落,又叫思考的部落,傳説神住在這裏,經常和部落的長老討論,啓發他們的智慧,所以摩羅部落出了很多智者。最有名的一位智者,在佛祖釋伽摩尼修行的時候,和他進行過討論,給了佛祖許多啓示呢。據説神一直在思考這個世界的秘密,最後破解並離開了。”
世界的秘密?我敲着腦袋,想起了那段預言。這兩者對應起來了,神思考世界的秘密,最後知道了,也希望凡人能知道,所以留言後人。那麼世界的秘密和海嘯是什麼關係呢?而且如果把它定義為神,神不是該最清楚這個世界的嗎,就像佛祖悟通了一切才能成佛一樣,神回過頭來思考世界的秘密,這不是自相矛盾嗎。而如果説那是某個高智慧生物,先不説他是怎麼來到地球的,飛行器在哪裏,他幹嘛要在地球上思考這種哲學問題?
我總覺得應該能有大進展,卻一時拿捏不住突破口在哪裏。
“其實以浮雕來看,神思考的東西就是浮雕旁已經看不清的四幅圖,哦,其中一幅已經可以確定了,但如果這裏面就有世界的秘密,實在是……”
就是那四幅圖,我居然還想在了傑尼的後面,那四幅圖就是連接海嘯和認清世界的關鍵!這真是驚喜的進展,我堅信這樣的推論不會有錯。
生活的戲劇性在於,往往你以為會怎麼樣的時候,實際上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們總是高估自己對事情的把握能力。看起來我在解開遺蹟之謎上進了一大步,可其實呢?我回去對着那個奇怪的圖案看到眼痠,卻發現自己要從這上面找到突破口的努力是徒勞的。不管那個死在兩千多年前的傢伙是不是神,如果他都要花一百多年的時間才能想通的話,我憑什麼以為自己能看出什麼道道來。
衞後的電話給我帶來最後解密的希望,那是在我離開馬哈巴利普蘭的前一天晚上。衞後租來的摩托車就在酒店外等着我,時間是凌晨兩點。
在離遺蹟沙灘不遠的地方,我們登上摩托艇。我曾經以為衞後所説的設備是潛水裝備,沒想到我看到了一個漂浮在海面上的金屬平台,白天它一定不在這裏。
平台的中間有個圓洞,下面連着一根粗大的管子,我想我們就要從這裏下到海底,看起來衞後在天黑後的短短幾小時裏已經做好了前期準備,這根管子的出口,應該就是傳説中神死後就一直封閉的神廟入口吧。
衞後把摩托艇拴在浮台邊,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遙控裝置,按下按鈕,隨即平台一陣震動。我不禁失笑,原來他用的是暴力手段,想來也是,要在幾個小時裏把這個通向海底的管子接到神廟的入口怎麼可能,這麼多年下來那入口不知被沙埋得多深呢。
“我們從神廟頂上下去,你沒來的時候我已經炸過幾次,太猛的話設備受不了,這回應該炸通了。”他從船上探出身子,扒着平台用手電往下照,又説:“還好這裏到海底只有十米深,不然這根管子可承受不了壓強,好了,我們可以下去了。”
這根不知什麼材料的管子里居然還附着條軟梯,最下面通到個金屬的半圓罩子,爆炸是在金屬罩裏發生的,金屬罩底部的橡膠物密閉性相當好,沒有海水滲進來,而罩裏原本的海水,都已經流到那個炸出的大洞裏去了。
軟梯一直放到了洞裏,從神廟的天頂上,兩個兩千多年後的不速之客踏入了這塊神的居所。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直到我微閉着眼,坐在從新德里飛回上海的班機上,都難以相信,費了如此大周折進入的那座扁平飛碟狀神廟,裏面竟空空蕩蕩。
我看見了一具骨骸,我不知是否該稱那為骨骸,因為實際上只有一顆頭顱。那很像是靈長類生物的頭骨,大小和人相彷彿,區別在於上面沒有本該是鼻子的部分,也沒有牙。頭骨平放在神廟的中央,僅此而已。難道這是一種只有頭的生物,還是他的身體部分沒有硬骨?沒有任何文字或圖像雕刻的記載,沒有任何高科技的痕跡,甚至找不到可以正常進入的門,這是個完全密合的建築,兩千年來海水和沙石都未能滲透。
讓我哭笑不得的是放在頭骨旁的一個拳頭大小的水晶球,這就是神在最後的作品,或者這就是他看清世界的方式?從水晶球裏?這的確是一種方式,從古至今人類的預言家們很喜歡水晶這種物質,這位神應該能做得更好。可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卻真是個讓人失望的結果,水晶球可以營造出相當特異的力場,這在我並不是聞所未聞的事。
頭骨和水晶球都被衞後帶走了,衞後本要讓我選一樣,我拒絕了,原因很簡單,我無法向機場的安檢解釋,也不願沒風度地託衞後帶回國後再交還給我。
或許神從水晶球裏看到了這場兩千年後的海嘯吧,無論怎樣,這次我的印度之行還是比我原想的要有趣的多。我吁了口氣,睜開眼睛,空姐正在發上海的報紙,我要了份自家的《晨星報》。
看到國際版的時候,一則報道讓我腦中電光火石地閃過一個念頭,我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讓不遠處倒飲料的空姐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報道其實並不新奇,這次海嘯馬爾代夫全國被淹,至今大多數的國土海水未退,就算海水退去,這個島國也遲早會被逐年上升的海平面吞沒,世界上所有的低海拔島國都面臨這個問題,現今的科技甚至可以把這些國家的消失時間表列出來。
今天人類的科技已經可以預言某些地方在不久的將來會被海水吞沒,無論那位神的真實身份怎樣,他當然知道古馬哈巴利普蘭會被海水吞沒,甚至只要一位地質專家就可以進行類似預言。而被海水淹沒的地方,如果有朝一日重新露出水面,那必定是滄海桑田,經歷了巨大的變故。這不是多麼神奇的預言,而只是一個簡單的推理啊。那段巴利文上不是隻提到“巨大的災難”,並沒説是海嘯嗎,如果是預言,何不把海嘯清楚地寫上呢。
我再次敲打自己的前額,想得太複雜,反而被自己誤導了,這位我估且稱為神的傢伙,希望在幾千年後仍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就隨便做了個預言,就是這樣子。雖然也算是超自然事件,但不是每個我碰到的超自然事件,都是有陰謀的啊。當地的居民因為海嘯造成的精神壓力而被誤導,我則因為以往的經歷習慣把事情複雜化。唉。
只是當年那位神所思考的問題,看來將成為永遠的謎了,憑一幅圖是不可能解密的,隨便調教出來的部落長老就有啓發佛祖的智慧,這幅圖裏不知藏着多麼深奧的哲學命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