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賈屍冥是何等的驚愕……
但他畢竟是個江湖老手,馬上反應過來,罡氣瞬間護體,隨即雙臂一振,盪開了有良的小手,可就在這時,忽覺後背腰脊骨第七節的脊心穴處一麻,原來是首長趁機在背後偷襲了他。
脊心穴為人身九大死穴之一,是脊骨節中樞神經最薄弱之處,若被擊中,輕者麻痹,稍重者當即死亡。好在賈屍冥的護體罡氣將攻擊的力道化解了多半,雖然全身發僵,但仍擋不住他竭盡全力的縱身一躍,將宋地翁和幾名保鏢撞得東倒西歪,隨即衝出了耳房。
“是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豈有他繆巧,陰陽不能賊!”大殿內,一個身穿深色西裝的白鬚老者雙手握拳,左肘屈,右臂高舉,足尖點地,一副文革時期的“泰山青松”造型,口中凜然吟道,並攔住了去路,此人正是喬老爺……
大金塔外停車場飯店內,餐桌上的咖哩雞肉飯、魚粉湯和椰奶麪條都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可是賈屍冥還是沒有回來,客家嬤嬤心中有些不安起來。
“賈道長還沒有回來……”她蹙着眉頭思索着説道,“才華,你瞭解這位安息長老麼?”
“安息長老和彭長老都是好人,我去看看吧。”沈才華給予了肯定的回答,並自告奮勇的説道。
客家嬤嬤扭頭對阿明説道:“不等了,我們現在就去福壽宮。”説罷,眾人結賬離開了飯店,匆匆登上大金塔石階,來到了塔基上。
“福……福壽宮。”嘟嘟盤旋在半空裏,一眼瞥見那座古樸的中式廟宇,結結巴巴的嚷道。
客家嬤嬤遂帶領着眾人直奔福壽宮而去。
硃紅的廟門內突然閃出幾名着深色西裝的漢子,攔住了客家嬤嬤等人。
“今天廟裏不接待香客。”其中一名中年人手中握着無線對講機,兩隻眼睛疑惑的盯在了沈才華和妮子身上。
“我們是來找安息長老的。”沈才華稚聲稚氣的説道。
“哦……”那人面色驟然緊張了起來,口中忙道,“既然這樣,請進來吧。”
客家嬤嬤望着那人奇怪的表情,頓時心下狐疑不已,但還是邁步走進了大殿。
“咣噹”一聲,廟門關上了,而天空中的嘟嘟還未及下來,則被關在了外面。
大殿內燭光暗淡,四周空蕩蕩的,見不到有任何的香客,蒲團上背對趺坐着一人,頭系黃色“崗包”,白色對襟式長袖短衫,暗花格子“籠基”筒裙,客家嬤嬤一眼瞥見那人雙足殘缺不齊的腳趾,心中直納悶,那不是賈屍冥麼?
“賈道長……”客家嬤嬤警覺的走上前去定睛細瞧,此人果真是賈屍冥,於是驚訝的説道。
此刻,賈屍冥雙目緊閉,恍若老僧入定般的充耳不聞。
“賈道長,你怎麼了?”客家嬤嬤感覺不對勁兒了,伸手一探,倏地面色遽變……
“師父,你怎麼在這兒坐着呢?”妮子走上前來扯了扯他的衣襟,“噗通”一聲,賈屍冥猝然倒地……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於人曰浩然,皇路當清夷……”大殿內幽幽的響起了文天祥的《正氣歌》來,餘音繞樑,蒼涼而悲壯,佛龕後轉出一人,白髮白鬚白眉,正是喬老爺。
客家嬤嬤心下暗自吃驚,口中則冷冷説道:“喬老爺……賈道長是你所傷?”
“‘雨潦四集,浮動牀幾,為水氣;塗泥半朝,蒸漚歷瀾,為土氣;乍晴暴熱,風道四塞,為日氣;檐陰薪爨,助長炎虐,為火氣;倉腐寄頓,陳陳逼人,為米氣;駢肩雜遝,腥臊汗垢,為人氣;或圊溷、或毀屍、或腐鼠,惡氣雜出,為穢氣。’當年文天祥謂之雜氣者,正是爾等江湖匪類,喬老爺一身浩然正氣,自然要除惡清源啦……”喬老爺搖頭晃腦,口中振振有詞道。
“師父!師父……你怎麼死啦?”妮子使勁兒的搖晃着賈屍冥的身體,聲音之中帶着哭腔。
“嬤嬤,賈道長怎麼會這樣?”阿明驚訝道。
“唉,賈道長現已氣竭,需儘快救治,不然就來不及了。”客家嬤嬤急切的説道。
“嬤嬤師父,怎麼才能救賈道長呢?”沈才華心中對賈屍冥已經產生了好感,南下的一路之上,始終都是他揹着墨墨走過來的。
“安息長老既然有‘返魂水’,那就好辦了,”客家嬤嬤思忖着,隨即高聲説道,“安息長老請出來一見。”
半晌,耳房內傳出虛弱的聲音:“老衲已是無能為力了……”
客家嬤嬤聞言身形晃動,倏地閃進了耳房之內。
屋內燈光暗淡,牀榻之上躺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僧,旁邊拱手站立着另一位老和尚,而端坐在椅子上面的一個西裝筆挺、身上散發着淡淡古龍水香味兒的人,竟然是虛風道長!
“虛風道長……”客家嬤嬤愕然不已道。
虛風頜首示意,口中恭敬的説道:“嬤嬤前輩,貧道慚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客家嬤嬤詫異道。
“唉……”虛風嘆道,“是首長和喬老爺,他們暗算了賈道長。”
‘你怎麼會在這兒?道長……”客家嬤嬤疑問的目光盯着虛風道長問道。
“自山西永濟一別,貧道回京以後,奉掌門師兄之命,暫且為首長工作。”虛風躊躇了片刻,最後毅然説道,“前數日,首長命貧道與宋地翁一路從豫西大峽谷開始追蹤你們,一直跟到了甘拜迪,今早趕來了這仰光大金塔福壽宮。不久後,賈道長也來了,詢問安息長老有關‘返魂水’一事,但卻為首長和喬老爺所傷……”
“為何?”客家嬤嬤淡淡説道。
“為了妮子和得到‘靈胎’。”虛風道長嘆息道。
客家嬤嬤心中漸漸明瞭,但由於時間緊迫,她不及多問,轉而面向牀上的老僧匆匆説道:“您就是安息長老麼?”
“老衲正是。”安息長老有氣無力的回答道。
“賈道長現已氣竭,危在旦夕,請長老施捨一瓶‘返魂水’,保住他的性命。”客家嬤嬤懇求道,
安息長老悵然長嘆了一聲,萬分悔恨的説道:“苯教唯一的一瓶‘返魂水’已被紅孩兒奪去了。”
“誰是紅孩兒?”客家嬤嬤不解的問道。
“就是首長。”虛風道長説道。
彭長老站在一旁羞愧難言,方才那個喬老爺的身手竟然如此怪異,汗毛孔里居然能夠射出真氣束,瞬間制住自己胸前璇璣、華蓋、膻中與巨闕四大要穴,硬是劈手將頸下掛着的“返魂水”骨瓶給奪去了……
“師父,弟子無能,保不住苯教唯一的一瓶聖水。”彭長老滿面愁容,眼噙淚水的自責道。
安息長老悵然苦笑着嘆道:“此事豈能怪你呢,是老衲有眼無珠,錯信了紅孩兒這個妖孽……”
客家嬤嬤聞言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賈道長這次算是完了,那喬老爺的儒家功,在豫西大峽谷中曾經見識過,自忖絕非其對手,況且福壽宮內暗藏殺機重重,自己和沈才華等人都未必能夠出的去,唉,自己縱橫江湖數十載,想不到竟會栽在這裏……
客家嬤嬤心有不甘的轉身出了耳房,走入大殿,口中高聲説道:“熊大海,背起賈道長,阿明、才華和墨墨,我們走。”
“哈哈哈,客家嬤嬤,想這麼就走了麼?怎麼連江湖規矩都忘啦……”着一身灰色中山裝束的首長在小侏儒宋地翁和六七名深色西裝保鏢的簇擁下,從側殿內走出。
“妮子!”首長的身後,有良閃了出來。
“有良哥……”妮子驀地一愣,遂驚訝萬分的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俺是來救你的,這賈老道是壞人,他竟然騙你到了國外……”有良走近妮子,手指着地上的賈屍冥説道。
“嘶嘶……”蹲在妮子腳邊的大黑貓“小翠兒”嘴裏發出了恐嚇的聲音。
“不,師父沒有騙妮子,他帶我已經找到娘了……”妮子臉上露出笑容,但卻帶着一絲深深的惆悵。
有良聞言一愣,似有不信的喃喃説道:“妮子,你真的找到娘了?”
“嗯,”妮子點點頭,“可是我娘卻一直睡着醒不過來。”
“你娘在哪兒呢?”有良的目光四處搜尋着。
“就在外面的吉普車裏。”妮子回答説道。
“呵呵,有良,現在妮子歸你了,快帶她進屋裏去吧。”首長微笑着和藹説道。
有良雙頰潮紅,面色靦腆的對妮子説道:“首長叔叔對俺可好啦,他説可以讓你也去京城,以後俺倆一起讀書上學。”
“墨墨……”沈才華誠懇的目光望着她,口中輕聲的説道,“別去……”
“沈才華!”有良聞言大怒,手指着沈才華的鼻子恨恨叫道,“你和賈老道都不是好人,告訴你,這輩子甭想再拐走妮子了!”
熊大海默默的走上前去,扶起賈屍冥負於自己的後背上,然後準備離開。
首長一擺手,喬老爺隨即手臂一伸,汗毛孔內“嗤嗤嗤”接連射出幾股真氣束,凌空劃過熊大海的面前,向他發出了警告。
“賈屍冥人嘛,你們可以帶走,但必須要交出‘靈胎’來,否則的話,客家嬤嬤,你知道後果。”首長冷笑着説道,其意不言而喻。
“‘靈胎’是我的!誰也不給……”沈才華憤怒的大聲吼叫道。
“小小……”耳房門口,彭長老和虛風道長攙扶着一位身子虛弱的老僧,安息長老眼含熱淚,正顫顫巍巍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