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墨綠色的麪包車從街角緩緩的駛來,悄悄停在了黃河旅社的門前,熄滅了車燈,車上並沒有人下來,只是靜靜的停泊在馬路邊。
嗯,來了……賈道長心中尋思着,依舊坐在窗前默默地觀察着。
過了一會兒,聽得中間的車門“嘩啦”一響,隨後便看見下來兩名穿藍色警察制服的矮個子中年人,左右望了望,然後直穿馬路徑直奔豫西旅館而去。
他倆抬頭瞥了一眼旅館大門上面的招牌,相互點了點頭,然後“篤篤篤……”輕輕的敲門。
旅館門廳內的燈亮了,有人在玻璃窗內探頭看了一下,隨即打開了門,放兩名民警進去了。
賈道長皺了皺眉頭,發覺事情有點不對勁兒了,從這兩個警察走路的姿態上來看,都是身懷武功之人,雙腿健壯有力,下盤功夫很好。奇怪的是,這兩人行走的身體姿態完全一樣,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世間上,每一個人的走路習慣姿式都是不同的,如指紋一般千差萬別,這一點絕瞞不過他的眼睛。
這兩人是孿生兄弟,賈道長想。
旅館內,值班服務員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公安局查夜是經常有的事兒,不過眼前的這兩個民警面生的很,而且面孔生得一摸一樣,一看就知道是個雙胞胎。
“民警同志,請問有什麼事情麼?”老頭謹慎的問道。
其中一位民警從上衣口袋裏掏出紅色的工作證一晃,説道:“我們是市局的,你把旅客住宿登記簿拿來看一下。”
老頭聽出不是河南口音,但也不敢怠慢,忙從櫃枱後面拽出一個大本子,撂在了枱面上。
民警翻動着簿子,在住宿登記的最後一頁上發現了賈屍冥的名字,時間是昨日下午五時三十分,房間號201。
“201房間是從這裏上去吧?”一民警問道。
“是的,拐過走廊第一間就是。”老頭回答。
“客人是一個六十多歲的高瘦老頭吧?”那民警接着詢問道。
“對不起,我是值夜班的,白天不在旅館裏。”老頭抱歉的説道。
兩民警點點頭,轉身朝樓梯走去。
“民警同志,我帶你們上去吧?”值班老頭熱情的説道。
民警一擺手,道:“不必了,我們自己去就行了。”説罷,走上了樓梯,來到了二樓201房間前。
“篤篤篤……”他們輕叩房門。
敲了數下之後,屋子內沒有任何的反應,兩人目光相對一視,心靈相通,其中一人趕緊下樓,帶值班老頭上樓來,用201房間的備用鑰匙,打開了房門,同時撳亮了屋內的電燈。
屋內裏沒有人,牀上的被褥也都沒有打開過……
“客人呢?”一位民警奇怪的問道。
老頭搖了搖腦袋,説:“俺不知道,俺去叫白班的服務員起來。”説罷匆匆的跑下樓去。
不多時間,一名中年女服務員披着衣裳急急忙忙趕來,頗為緊張的説道:“昨天晚上,201房間的客人説是去吃晚飯,俺下班時,沒見他們回旅館,説來奇怪啊,會不會出什麼事兒了呢?”
“他們?201的客人不就是一個老頭麼?”民警詫異道。
“不光是個老頭,還帶有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抱着一隻大黑貓。”女服務員回答道。
兩位民警聞言面面相覷。
就在兩民警走進豫西旅館大門的同時,麪包車駕駛門推開了,跳下一個矮個中年人,也穿着一身藍色的警服。此人左右環顧了一下之後,便迫不及待的解開褲帶,“嘩嘩”的朝着車下撒起尿來,看來是憋了很久,頗令賈道長驚訝的是,這個屙尿民警的相貌酷似先頭的那兩個,他們竟然會是三胞胎?
賈道長開始行動了,他迅速的拎過旅行袋,掏出那枚鵝蛋大小的“風后”頭顱,放在了妮子的枕頭邊,然後迅速的推門走出房間,並隨手將門帶上。在一二層樓梯轉角處,他拉開了窗扇,縱身一躍而出,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地上,昨晚上樓時,他已經看準此處可以作為通道,因為旅社夜間是要鎖門的,進出的動靜太大。
那民警撒完了尿,舒服的長噓了一口氣,然後拉開中間車門,準備鑽進去。
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脖子一緊,隨即被一股大力推進了車內,緊接着車門“咣噹”一聲關上了。
一隻如鐵鉗般的大手按在他的後頸上,兩根鋼指掐住了左右頸動脈,血流瞬間被截斷,大腦由於缺氧驟然引發一陣迷糊。
“你們是主任派來接頭的?”賈道長低聲問道,右手的一根手指輕微的鬆開了點,一側的頸動脈通過了少量的血液至其腦部。
那人稍稍清醒了些,於是輕輕的點點頭,開口説道:“你……你是賈屍冥?”話語中聽得出明顯的四川口音。
“你們三個是孿生兄弟?”賈道長沒有理睬他,接着又問。
“是。”那人費力的説道。
“取到貨後,主任命令如何處置賈屍冥?”賈道長突然問道。
“這個……”那人一愣,驀地語塞,似有難言之隱般,吞吞吐吐的説不出話來。
賈道長心中已然明瞭,官場向來殘酷陰險,自己原先懷疑事成之後難以平安身退,今晚果然得到驗證,一旦交出“鬼壺”後,自己終難免被滅口。
這三人畢竟是主任派來的,自己若是殺了他們,恐怕將來則更加的危險了,畢竟是人家的天下,而如今權宜之計,看來只有“鬼壺”在手,方能保自己和妮子的安全……想到此,賈道長的手漸漸的鬆開了。
“賈屍冥同志,你將東西交出來,我們兄弟三個私下裏放你走,如何?”那人慢慢的抬起胳膊,主動地伸出手來善意的説道。
賈屍冥驀地瞥見他的右手無名指上戴着一隻大鑽戒,不由得尋思道,身穿警服帶鑽戒,顯得如此的扎眼,他們應該不可能是警察,甚至連國家幹部都不是,三兄弟同在一個部門裏工作,這是不可思議的事兒,看起來主任是用了江湖中人。
就在這時,那人已經快要握到賈道長的左手了……
賈道長隼目瞧得真切,猛然間一翻手,叼住那人手腕猛折,隨着“喀吧”一聲脆響,扭斷了其腕骨拽至窗前,在黯淡的路燈光映照下,那枚碩大的鑽戒中央,露出了一根尖細的鋼針反射着一絲寒光。
“你是四川唐門的人!”賈道長吃驚的説道。
蜀中唐門世代居於四川恭州成都府大巴山中,他們不是一個江湖門派,也不是秘密幫會,而是一個家族,雄踞川中數百年,武功向以暗器為主。過去,唐門弟子行事詭秘,行為飄忽,獨來獨往的行走江湖,給人一種亦正亦邪、琢磨不透的感覺。唐門暗器,天下第一,無論任何人中了唐門任何一種暗器,那就只有看着傷口潰爛,然後慢慢等死,當真是慘不堪言,武林中人聞之色變。唐門擅使毒藥,其毒無色無味,故稱“無影毒”。解放後,唐門便逐漸在社會上銷聲匿跡了,留下的只是一些江湖上的傳説。
那人忍着腕骨折斷的劇痛點了點頭,説道:“賈屍冥,果然有見識,我們兄弟正是唐家三少,在下排行老三,你應該知道,得罪了唐門,你今生今世將永無安寧之日。”
賈道長聽説過唐門對仇家向來是手段殘忍,哪怕是躲至天涯海角,也必定找出而除之,過去江湖中人往往退避三者,絕不與唐門結仇。
“你們只是奉命行事,貧道與唐門素無芥蒂,也無意結怨,但現在為求自保,只能暫且委屈一下你了。”賈道長説罷右手兩指掐下,阻斷了這人的頸動脈血流,看着他軟綿綿的暈倒在了座椅上。
這時,豫西旅館的門開了,唐家兩兄弟疑惑不解的走了出來,目光四處的張望着。
“大哥,這個賈屍冥是不是發覺不對頭,便早早的溜了?”唐家老二猜測道。
“主任説,這老道城府極深,人又機警,但總應該碰個面才説得過去呀,或許是真的出了什麼意外?”老大思忖着説道。
“他怎麼會帶着個小姑娘呢?莫非幹起拐賣女童的勾當來了……”老二嘿嘿的笑將起來。
“我們現去車裏等到天亮,若是賈老道仍不回來,就要趕緊給京城打電話了。”老大説着,與老二毫無防備的穿過馬路,朝着麪包車走來。
唐家老二拉開了車門,一眼瞥見老三低着頭側身睡在中排座椅上,於是便輕聲笑道:“老三開了一夜的車,看樣子是累了。”説話間已鑽進了車內。
就在此刻,麪包車後排座椅下“呼”的竄起一道黑影,“噗”的一指,戳中了他前胸的膻中穴,唐家老二一聲悶哼,躺倒在了車裏,一隻腳還伸在外面。
唐家老大驀地一愣,隨即看見一道人影倏地自車內迎面向他撲來……
世人都道唐門暗器天下第一,殊不知唐門輕功亦獨步武林,老大在瞬間反應了過來,腳底輕點,身子斜刺裏縱出,剛剛躲過賈道長的那一指。
“你是賈屍冥!”唐家老大低聲驚呼道。
“正是貧道。”賈道長見一擊不中,索性站在了馬路中央,他自忖自己的全真派“先天氣功”對付唐門還是綽綽有餘的。
“賈道長,我們奉主任之命接頭取貨,你為何要暗中偷襲?”唐家老大冷冷的問道。
賈道長嘿嘿笑道:“唐家三少連這點都不明白麼?貧道只求自保而已,可不願意被人滅口。”
“我不知道你在説什麼,我們兄弟連夜自京城趕來,取了貨就回去,怎麼會要傷害你呢?”唐家老大現出一臉無辜的樣子説道。
賈道長腦筋一轉,假裝猶豫不決的思索着,暗地裏則運起了“先天氣功”。
“老賈,你這玩笑開大了,不過我也能理解,你我都是江湖中人,凡事謹慎點總是沒錯的,好了,天也就要亮了,主任還讓我們給你帶來了十萬塊錢,作為你日後安家之用。”唐家老大友善的笑着説道。
“此話當真?”賈道長盯着他的眼睛道。
“當然是真的,不打不相識,唐家三少久聞賈道長大名,一直未曾謀面,以後如有機會,可以多多切磋。”老大呵呵説道,一面熱情的伸出手來。
賈道長瞥見,那隻手上的鑽戒同樣閃爍着一絲冷森森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