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暗淡的風陵寺大殿之中,一個乳白色的大泡泡漂浮在了半空裏,極其詭異……虛風目力所及,見薄如透明的氣泡內遊動着許多肉色的小蟲子,如蝌蚪一般,各自拖着一條小尾巴。
此刻,費道長已經舉起了手槍……
“不可!”虛風大叫一聲,急出言阻止,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砰”的一聲清脆的槍響,震耳欲聾,那隻盤旋在頭頂上的大氣泡“啪”的被擊碎了,無數大頭細尾的小蟲子如天女散花般的飄然落下,扒在了眾人的頭頂以及身上。
十餘條粉紅色肉嘟嘟的小蟲子落在了虛風的身上,先是喘息了一下,找準方向,隨即蠕動着身軀,奮不顧身的向衣服纖維內鑽去……
虛風暗道不好,急忙揮起手中的瑞士軍刀,但見冷白色刀光耀眼的閃過,“唰唰唰……”十餘條小蠕蟲頓時身首分離,粉紅色的漿汁四濺,統統的被殺死了,可是自己的左臂還是不慎被鋒利的刀刃割破了,滲出了些許鮮血。
有良身子矮小加之又躲藏在虛風道長的身後,因此只有兩條蠕蟲飄落在了僅有一層頭髮茬的腦袋頂上,那蟲子分開發茬,一頭扎進了腦瓜皮,用力的扭動着身軀朝顱骨上鑽去。
虛風騰出左手,捻住有良頭上那兩條蠕蟲的尾巴用力一拽,竟然生生的將其拉斷成了兩截,已經鑽進頭皮內的前半截蝌蚪形的身子無力的扭動幾下,最後“吱吱”的悲鳴了兩聲,便痛苦的死去了。
費道長等人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從天而降的小蠕蟲紛紛落在了他和有財有富兄弟倆的頭身之上,並且個個爭先恐後的朝着他們的頭頂以及臉皮內鑽去,又疼又癢……三人舞動着雙手狂抓一起,面孔都撓破了,滲出點點猩紅。
五六隻小蠕蟲扒住了費道長的那隻白矒矒的瞎眼睛,奮不顧身的朝角膜和鞏膜內鑽去,疼的他吱哇亂叫,朦朧裏憤怒的對着李地火的長脖子扣動了板機,“咔”的一聲,卡殼死火了。
説時遲,那時快,虛風道長瞅準空檔猱身撲上前去,手持軍刀照着李地火透明長脖子上裸露的青色動脈劃去……
“嘎嘎嘎”,李地火情急之下整個身子自蒲團上騰空而起,躲過了虛風的致命一割,隨即張開血盆大口,扭頭“呼”的一下噴出了一大團腥臭的霧狀粘液,迎頭向虛風罩下。
虛風見事不好,半空中身子急轉,縱是躲閃的快,口鼻之中也仍還是吸進了少許,腦中頓覺一陣眩暈,他知道這是毒霧,萬萬疏忽不得,於是雙腳一蹬,整個人向後射出,同時左手一攬,抓住了有良,躍出到了大殿之外。
月光下,大殿前面的空場上站着一個五短身材的老太婆,銀髮披肩,滿臉的皺紋,長袖對襟短上衣,紅色斜紋圍腰,下穿單式片裙並綴有黑色前遮陰布,腳上打着綁腿,風塵僕僕的樣子。在她的身旁站着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黑亮亮的眼睛,鼻樑周圍散落着一些雀斑,肩膀上蹲着一隻巨型的藍毛大鸚鵡,手中拎着一把類似雨傘狀的物體。
在老太婆和孩子的身後,站着兩個身穿藍色警服的人,那位老警察干瘦如猴,望上去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另一位年輕的警察身材魁梧,人高馬大,警服都撐得脹鼓鼓的。
他們正是客家嬤嬤、沈才華和獲救的兩隻“人形蠕頭蠻”——東方弘和熊大海。自從那天夜裏,他倆被客家嬤嬤和沈才華救出來之後,跟隨着小木船飄進了松花江,倉惶的逃離了農安縣地界,然後折轉繞行千餘公里入關來到了山西河東風陵寺。一路上承蒙客家嬤嬤的悉心救治,熊大海身上的燒傷也都基本上痊癒了。
虛風踉踉蹌蹌的倒退出了大殿,方才站穩了腳跟,突然瞥見面前出現的這幾位不速之客,不禁驚訝至極,他們又是些什麼人呢?
大殿內費道長和郭鎮長兄弟倆都已經倒在了地上,痛苦的打着滾兒,那些小小的蠕頭蠻幼蟲已經鑽入了他們的身體裏,有的去了內臟,有的鑽到了顱骨內,還有的就留在了皮下,像蚯蚓一般的遊動着。
李地火望着他們痛苦的樣子,得意洋洋的“嘿嘿”冷笑了幾聲,鄙夷的説道:“這就是要付出的代價。”然後將脖子擰轉,隨着“嘎嘎嘎”頸骨發出一連串的響聲,那長長的脖子又驀地縮回去了,血紅色的三角眼也恢復正常了。
“大嫂,你還是如約來了,”李地火邁步走出了大殿,面對着客家嬤嬤朗聲説道,但隨即目光詫異的望着嬤嬤身後站着的那兩位警察,“咦,那不是……”
“不錯,他倆正是你的後代,難道小叔如此的健忘麼?”客家嬤嬤冷笑道。
“他們在‘閻二鼻子’水灣不是都已經燒死了麼?”李地火一臉的疑惑。
“是老嫗將他倆救了。”客家嬤嬤平靜的説道。
李地火走上前來,仔細的端詳着東方弘和熊大海,而一旁的虛風道長則掩着有良後撤數步,警惕的站到了圈外。
“你倆都叫什麼名字了?”李地火皺了皺眉頭問道。
“我……是東方弘,他是熊大海。”東方弘戰戰兢兢的回答着,再次見到了這位曾經縱火要燒死他們的“老爹”,仍是誠恐誠惶,膽戰心驚。
李地火鼻子裏鄙夷的“哼”了一聲,説道:“你們怎麼跟着到這兒來啦?”
“我……我們……”東方弘支支吾吾,膽怯的目光瞅着客家嬤嬤。
“我們跟隨救命恩人,甘心情願的服侍她。”熊大海跨上前一步,目光直視李地火,理直氣壯的回答道。
“胡説!你們是我的兒子,一切都得聽從老爹的吩咐,若不然,哼,叫你們立刻就去死。”李地火愠怒道。
“小叔,你這話也未免説的太大了吧?”客家嬤嬤淡淡的説道。
李地火怒視着客家嬤嬤……
月光下的風陵寺,已然籠罩在一片詭異的殺氣之中。
李地火的臉色漸漸的平緩下來,開口説道:“大嫂,我在這裏已經等你幾天了,‘大驛土’日申酉時,地臍開竅,便可隨我入臍。”
“那是哪一天?”客家嬤嬤問道。
“戊申己酉大驛土,花甲子納音五行,昨日干支丁未,現在已經是戊申日的子時,申酉時就在今天的下午三點至晚上七點了。”虛風道長在一旁插話道,自己精於“五行追蹤術”,這點測算五行日的基本知識自然不在話下。
李地火驚奇的瞥了一眼虛風,心想這小子還有點道兒。
“好,申時我在此恭候大嫂。”李地火説罷四肢伏地,接連跳躍幾下,凌空躍過寺廟院牆倏地不見了。
客家嬤嬤轉過身來,犀利的目光打量着虛風和有良,問道:“你們是誰?”
此刻,虛風知道這個裝束古怪的老太婆頗有來歷,定是一位世外高人,於是不敢怠慢,急忙從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了客家嬤嬤,口中謙恭的説道:“在下是香港弘易堂風水事務有限公司董事長徐風。”
客家嬤嬤接過名片瞄了一眼後,奇怪的説道:“你們香港人深夜在這兒做什麼?”
虛風趕緊回答道:“這座風陵寺的前任住持一渡法師前不久遇害身亡,省裏派下來了新任的住持了空和尚,就是剛才這個變異的怪人。我們本來是白天到這風陵寺中尋人的,當時他約子夜時分再來此,不料應約前來以後,他卻想要殺死我們,現在殿內的三個人還不知是死是活呢。”
“那三個是什麼人?”客家嬤嬤問道。
‘一個是老道士,還有風陵渡鎮的郭鎮長和鎮公安特派員。”虛風道長如實回答。
客家嬤嬤點點頭,心想風陵渡鎮長和公安特派員可都是當地的政府官員,於是説道:“帶老嫗去看看。”
來到了大殿內,微弱的燭光下,地上躺着的費道長和有財有富兄弟倆,此時都已經安靜了下來了,身上的疼痛麻癢感覺消失殆盡,滿是血痕的臉上俱自呈現出了一種沉醉的神情,似乎很享受的樣子,望見走進來的客家嬤嬤等人,三人面上都流露着茫然的表情。
客家嬤嬤知道,他們體內都已經被李地火植入了“蠕頭蠻”幼蟲,她在費道長的身旁蹲了下來,伸手一摸他的胸膛,發覺已經開始了塌陷,再細瞧其眼珠子,也開始向外凸起,他們最終都會像妖窩鋪的王老蔫一樣的掉出到眼眶外。
“他們中了‘蠕頭蠻’,若不趕緊救治,大概活不過半個時辰。”客家嬤嬤對虛風説道。
其實這幾個人的死活與自己關係不大,但這種話卻是難以説出口的,於是只得不冷不熱的説道:“那就請您老想想辦法,施以援手。”
客家嬤嬤站起身來,説道:“好吧,虛風,你來協助老嫗,首先剝光他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