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道長心中尋思道,這老和尚儘管身法飄逸,姿態優美至極,但卻似花拳繡腿一般並無實用價值,折葦葉渡個風平浪靜的小河溝還馬馬虎虎,若是較起長力來必定輸於自己。網先天氣功乃是當年全真教王重陽祖師通過無數次實戰而提煉凝聚而成,其真氣的爆發與耐久力均堪稱中原頂尖內功,豈是這荒山僻壤之中小廟和尚所能比擬的……
“嗚……”遠處傳來了火車的鳴笛聲,一列蒸汽火車正沿着隴海線自東往西駛來,冒着白色的煙霧,賈道長心中立時有了主意。
“老和尚,這次貧道與你比試腳力如何?”賈道長説道。
“悉聽尊便。”未渡老僧答道。
“好,你看西面數里之外便是潼關縣城,現在這邊有一列火車西行,馬上就要通過晉溝橋了,貧道同老和尚與火車來賽跑,誰先到達潼關縣城算贏,可敢與貧道比試麼?”賈道長激將道。
“若是火車先到呢?”未渡老僧説道。
“我們仍算平手。”賈道長回答。
“一言為定。”未渡老僧話音未落,身子已如箭一般的射出,方才的渡河既然是賈屍冥先行的,這次當然輪到自己先跑了。
“好一個猾頭的老和尚……”賈道長急忙運起先天氣功奮起直追。
原野上,雨後初綠的青草上掛着晶瑩的露珠,黃色的蒲公英卻已經早早的綻放了,一簇簇的,使人感覺到了春天的氣息。
蒸汽機車司機驚訝的往後望見有人在路基下奔跑,仔細看去是一位老僧和一個扎白羊肚頭巾的老頭子。
此刻的蒸汽機噴出滾滾濃煙,正以八十公里的時速全力飛馳着,奇怪的是那兩人竟然慢慢的追趕上來了。
未渡老僧手裏拎着一隻鞋子,使用了《達摩五式》中的最後一式“只履西歸”……
當年達摩祖師將衣缽法器傳給慧可後,便離開少林去了禹門(今洛陽龍門),禪棲在千聖寺,於東魏孝靜帝天平三年端坐而逝,葬於熊耳山。東魏使臣宋雲出使西域久而未歸,對達摩辭世的消息一無所知,達摩死後兩年,宋雲從西域返回洛京。在途經葱嶺的時候,迎見達摩一手拄着錫杖,一手掂着一隻鞋子,身穿僧衣,赤雙腳由東往西而來。二人相遇後,宋雲停步問道:“師父你往哪裏去?”達摩回答:“我往西天去”,接着叮囑説道:“你回京以後,不要説見到了我,否則將有災禍。”二人道罷,各奔東西。
宋雲以為達摩只是戲言,並無介意,回京城覆命交旨時,順便提到了其途經葱嶺遇見達摩老祖回西天之事。孝靜帝發火怒斥宋雲道:“人所共知,達摩死於禹門,葬於熊耳山,你怎麼説在葱嶺遇見了達摩呢?死人何以復活,分明是欺君騙聯!”遂將宋雲投入南監。
不久,孝靜帝坐朝親審宋雲欺君一案。宋雲辯稱:“葱嶺見達摩時,祖師光腳拄杖提履西行,並告誡説要臣別講出去,否則必有災禍。”孝靜帝聽罷半信半疑,最後決定開棺驗證。達摩墓穴啓棺後,果不見棺內屍體,只剩下一隻鞋子……於是,宋雲不白之冤水落石出。現少林寺碑廊內,還有一塊《達摩只履西歸圓碑》,上邊刻着四句話:
達摩入滅天和年,熊耳山中塔廟全。
不是宋雲葱嶺見,誰知只履去西天。
“只履西歸”為《達摩五式》中最後一式,乃是以足心湧泉穴汲取大地之磁場入體內,借地磁力微微懸浮於地表,降低了人腳板與土壤的摩擦係數,以達到快速行走的目的。但是,卻只能赤一足,不可光雙腳,蓋因若是左右湧泉穴都接地的話,地磁必將產生迴路,一進一出則完全沒用了。當然,達摩所創的這五式武功,並不侷限於奔跑渡江等等,而是依人的悟性而變化。譬如一渡法師,在風陵寺也使用了這一招“只履西歸”,將足下僧鞋甩出,把費道長的臂骨擊碎,若不是中槍在先,元氣已散,那隻僧鞋足可以像一支飛刀般削去其整條臂膀的。
未渡老僧雖是一渡的師弟,頭腦有些迂腐,但卻是一代武學奇才,其悟出《達摩五式》的精髓則已經遠超師兄了,無奈一直困於佛崖寺中,並無絲毫江湖行走經驗,遇事頭腦單純,與其法號“未渡”倒是名符其實。
此刻,未渡老僧正跑在興頭上,扭頭望見機車內目瞪口呆的司機與司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口中道:“老衲僭越了,阿彌陀佛。”
賈道長已經將先天氣功發揮到了極致,兩耳畔呼呼風聲,但是距離卻越拉越遠,不覺得驚愕至極,這老和尚用的是什麼邪術,光着一隻腳丫子竟然比自己跑的快了這麼多?真的是“大意失荊州”,這回肯定是老和尚贏了,到時他若是糾纏起來,非要貧道告訴他倆孩子的下落,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麼?不行,還是開溜吧……想到此,賈道長故意放慢了腳步,遠遠的落在了後面,而那老和尚根本就沒留意後面,仍舊獨自興高采烈的昂頭狂奔。
賈道長一彎腰,飛快的鑽進了一片雜樹林中,然後徑直向北而去,繞道潼關。
潼關縣城就在眼前,未渡老僧高興極了,這回自己贏定了,這個賈道長必須得説出妮子的下落了。
潼關新縣城南水門,未渡老僧終於停下了腳步,興奮地轉過身來……
來路上,春風微拂,楊柳依依,蒸汽機車已隆隆遠去了。
咦,賈道長人呢?未渡老僧大惑不解……
夜幕降臨了,天上又下起了毛毛細雨,潼關城裏已是朦朧一片,春風料峭,乍暖還寒。
賈道長沿着南同蒲鐵路摸黑找到了那户農舍,這是他與張隊長約好的聯絡點。他默默地矗立在雨中一會兒,望着農舍昏暗的燈光,當確認一切正常以後,才推開柵欄門走進了院子裏。
“喵……”一隻碩大的黑貓蹲在屋門一側的窗台上,兩隻綠幽幽的眼睛惡狠狠地盯着賈道長。
這家人看屋護院用貓……賈道長心中尋思着。
“是誰?”門開了,張隊長由內出來,見是賈道長到了,忙往屋裏請。
這是三間普通的紅磚平房,獨處於南同蒲鐵路線旁,四周為雜樹林所包圍,地點十分的僻靜。
“我們抓到了那兩個孩子,就關在後院的庫房裏。”張隊長低聲的説道。
“嗯,這户農舍裏都有什麼人?”賈道長問。
“一個老太婆和一隻貓,我們的人都住在縣城的一所旅館裏。”張隊長回答道。
“帶貧道去看看孩子。”賈道長吩咐説道。
“是,跟我來。”張隊長前面帶路,穿過堂屋到後院,繞過了柴垛,那兒有一間堆雜物的庫房。
張隊長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將掛鎖打開,然後推門入內,伸手撳亮了牆壁上的電燈。
屋子靠牆的角落裏,妮子和小和尚有良被捆綁着坐在地上,兩人的嘴裏都塞上了布條,正瞪着驚恐的眼睛注視着他們……
賈道長上前一步,扯去妮子口中的布條,並輕輕的替她解開了繩索,“妮子,你受委屈了。”賈道長心疼的説道,同時仔細的打量着小姑娘的臉孔。
這孩子長的與老祖一點都不像,老祖外貌五大三粗,像個老爺們,並且長滿了一臉的紫痘痘,而這孩子卻是面目極清秀,皮膚白皙,水靈靈的一對丹鳳眼,是個美人胚子。
妮子緊閉着嘴唇一言不發,雙眼則毫不掩飾的射出憤怒的目光。
“妮子,貧道賈屍冥,是你母親的朋友……”賈道長親切的説道。
“我娘?”妮子吃了一驚,有生以來,她第一次聽到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孃親。
“嗯,是的,你孃的名字叫祖英,想知道她的情況麼?”賈道長柔聲問道。
妮子猶豫了半天,最後點了點頭。
“妮子,還沒吃飯吧?”賈道長關心的問道,轉頭對張隊長説道,“你去拿些吃的東西來。”
張隊長答應着離開了。
“我娘……她在哪兒?”妮子怯生生的問道。
“噓……孩子,你聽貧道説,今天夜裏,貧道救你出去,不過你得先吃飽飯,懂麼?”賈道長將手指按在嘴唇上,故作神秘狀,壓低了聲音説道。
妮子眨了眨眼睛,然後點點頭,口中仍舊追問道:“我娘在哪兒?”
“在一個很遙遠的地方……”賈道長悵然若失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