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密林深處,扔下了人質楊旅長後,餘下的幾人都是身懷上乘武功,彭長老揹着沈才華,左右護法架着老乞丐,跟隨在安息長老的身後,一路直插東南方向,速度明顯的快了許多。
沈才華不時的回頭張望着,希望嘟嘟能快點返回來,他心裏清楚,大鸚鵡機敏過人又會飛翔,除非碰到體型巨大的喜馬拉雅山鷹,否則應該是安全的。
眾人狂奔了一個多時辰,前面終於吹來了陣陣涼風,一掃熱帶雨林的潮濕悶熱,耳邊聽到了汨汨的流水聲音,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一道洶湧湍急的大江橫在了他們的面前,恩梅開江到了。
恩梅開江源於中國西藏東南部,途經雲南稱獨龍江,向南流入緬甸,在密支那北與邁立開江匯合,為伊洛瓦底江的正源。全長480公里,高山峽谷,坡陡流急,不通舟楫,兩岸來往惟靠鐵索橋或竹筏。
“師父,此地人煙稀少,也見不到鐵索橋與竹筏。”護法四下裏看了看,對安息長老説道。
“我們沿恩梅開江漂流下去,到了伊洛瓦底江就安全了,你們去扎竹筏吧。”安息長老吩咐道。
彭長老和左右護法走到江邊,將岸邊上生長着的一簇簇鳳尾竹折斷,然後去林中扯了些手指粗細的藤條,很快的便紮起了一個大竹筏,合力推進了江水裏。
“小小,我們走吧。”安息長老招呼才華上竹筏。
“不,我要等嘟嘟回來。”沈才華語氣堅決的説道。
安息長老微微一笑,安慰他道:“小小放心,嘟嘟會沿着恩梅開江一路追上來的。”
“不,我要在這兒等牠。”沈才華固執的説道。
彭長老走上前來,和顏悦色的勸道:“小小,追兵馬上就要到了,他們都是本地人,很熟悉雨林,再不走,我們都會有危險的。”
“你們自己走吧。”沈才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無論大家怎麼説就是賴着不起來。
最後,彭長老搖了搖頭,説道:“小小,我們是不可以把你一個人留下的,那樣做太危險了。”説罷,手指一伸,輕點孩子的巨骨穴……此穴位於肩骨與上臂骨啣接的骨縫中,屬於手陽明大腸經,江湖人稱“大麻穴”。
沈才華身子隨即麻酥酥的軟倒,彭長老雙手抱起了他,登上了竹筏,左右護法各執一根竹竿,用力撐離了岸邊,然後隨波逐流而下。
沈才華儘管身子軟綿綿的不能動彈,其神智還是清醒的,他不明白彭長老為什麼要這樣的對待他,嘟嘟是他最親的人,無論如何不能夠捨棄。
“噠噠噠……”岸上響起了衝鋒槍的連續射擊聲,士兵們衝出了雨林,沿着崎嶇不平的江岸,邊追趕邊開槍射擊着。
子彈落入江水中,激起一股股的水花,右護法肩部中彈,鮮血染紅了上衣,竹竿也掉進了水流湍急的江水裏。
彭長老放下沈才華,趕緊幫他止血和包紮傷口,左護法滿頭大汗的撐着另一根竹竿,努力避讓着江中裸露的暗礁。
鰲老出現了,只見他白髮長鬚飄動着,迎風高高的站立在江岸邊,手中舉起藍紫金剛大鸚鵡,嘟嘟的雙翅以及雙腳都已被膠布裹纏住,巨大的彎喙也貼上了白色的醫用膠布……
“嘟嘟……”沈才華的視線裏出現了鰲老高高舉起的手掌,還有那全身被白膠布縛着的嘟嘟,他甚至還看見了大鸚鵡的眼中噙滿了屈辱的淚水……
竹筏漸飄漸遠,五六式衝鋒槍的彈着點已經夠不上了,“噗噗”的落在了身後十餘米的江水中,安息長老終於鬆了一口氣。
“噠噠噠……”突然,一串串密集的子彈呼嘯着掠過他們的身邊,這是六二式輕機槍開火了。
左護法胸口中彈,一頭栽倒在竹筏上,鮮血由彈孔中汨汨的流淌下來,“師父……”他呻吟着呼喚道。
安息長老輕輕的扶起了左護法,出指如風連點數下,封閉其中、左、右三條氣脈,緊接着將手掌按在了他的“心輪”上,一道真氣緩緩輸入,護住了左護法的心脈。
密宗的經絡學説與中原不一樣,理論歸結為三脈七輪,中脈為藍色,左脈紅右脈白,七輪為頂輪、眉間輪、喉輪、心輪、臍輪、海底輪和梵穴輪,各具妙用,高深至極。
“彭長老,‘返魂水’給師父拿來。”安息長老説道。
彭長老遵命將脖子上刻着“卐”符號的黃褐色骨質小瓶摘了下來,遞給了師父。
安息長老手指摳開瓶封,將瓶口塞入左護法的口中,裏面的液體緩緩流入他的嗓子眼兒裏……須臾,左護法的雙眼慢慢的閉上,神情安然的睡過去了。
“噠噠噠……”又一串子彈凌空飛過了他們的頭頂。
“嘭”的一聲,失去了掌控的竹筏撞上了江中一塊高高凸起的礁石,竹筏一側猛然間翹起,筏上的人全部跌落了水中。
安息長老抓緊了左護法,彭長老拽住了右護法,當他們從滾滾的江水中冒出頭來時,才發現已經不見了小小和老乞丐的身影……
兩人趕緊將左右護法推上竹筏,然後閉氣潛入江中搜尋孩子和老乞丐,無奈春天裏的江水湍急而渾濁,水下視物不清,始終摸不着他們……岸上的槍聲漸杳,他們已經順流飄遠了。
“阿彌陀佛,是老衲害了小小和老乞丐……”爬上竹筏,安息長老望着濁浪滾滾的江水,流下了懊悔的淚水。
“師父,此乃劫數,您別過於自責了,或許吉人天相,他倆未必就會葬身於恩梅開江。”彭長老扶着竹筏,身子浸在江水中安慰道。
安息長老悵然長嘆不已。
乍一落水,老乞丐黃建國嗆了幾口水,迷迷糊糊之間,手腳本能的划動了起來,突地一股暗流湧至,將他推到了礁石上,並死死的卡在了石縫裏。
過了一會兒,黃建國掙扎着自水下探出頭來,手扒着石縫,一點點的爬了出來,然後繼續沿着石樑,慢慢的朝着岸邊爬去。最後,他終於爬上了岸,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來,渾身上下滴着水,如同落湯雞一般。
“站住!”隨着稀里嘩啦的槍栓聲響,面前出現了一羣持槍的士兵。
“哈哈,老夫終於捉到了這個怪人。”鰲老站在了黃建國的面前,面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沈才華睜着眼睛沉入了江水中,他試圖揮動起手腳來划水,無奈身子麻酥酥、軟綿綿的動彈不得,緊接着衣襟又掛住了江底淤泥中的一根樹杈他覺得胸中的氣漸漸憋不住了,細小的水流開始往鼻孔裏鑽,感覺涼涼癢癢的。
就在這時,他上衣口袋裏蠕動了一下,緊接着那個白白胖胖、瞎眼的小靈胎探出頭來,然後迅速的爬到沈才華的臉上,將兩隻肥嘟嘟的小腳丫分別塞進了他的兩隻鼻孔內,阻住了水流往肺部的吸入。
沈才華緩緩的張開了嘴巴,冰涼渾濁的江水開始流入口中,他想閉嘴可是已經合不上了,“咕嘟嘟”的大口大口喝起水來,漸漸的,他終於失去了知覺……
小靈胎一面蹬住沈才華的鼻孔,一面伸出兩隻小胖手揪住他的嘴唇,試圖將其合攏,可是力氣有限,結果還是半途而廢,眼瞅着小才華的腹部漸漸的隆起了……最後,水不再往裏流,他的肚子裏已經灌滿了。
靈胎縮回自己的兩隻腳,坐在沈才華的鼻子上冥想着什麼,片刻過後,它兀自跳了下來,鑽到才華的身下,用力的搖拽淤泥中的那根樹杈,不過看着無甚效果,於是便張開了小嘴,齧咬撕扯起掛住的衣襟來。不一會兒,衣襟被靈胎咬碎了,沈才華晃晃悠悠的被水流衝起,靈胎又重新鑽回了他的衣袋裏。
夜幕降臨了,兩岸熱帶雨林中一片漆黑,林中隱約可見星星點點的綠色熒光在遊動着,那是螢火蟲們飛出來覓食。
一勾孤獨的殘月,靜靜地懸掛在天空上,江水倒映着清涼的月光,朦朧的霧氣緩緩升騰了起來,峽谷中顯得分外的靜謐。
月光下,沈才華大腹便便的漂浮在江面上,隨波逐流的衝向了下游。
江面逐漸的開闊了起來,水流也變緩了,這裏是恩梅開江與邁立開江匯入伊洛瓦底江的三角洲水域,岸邊水草密佈,是魚鱉蝦蟹們的天堂。
月光下,幾隻兇巴巴的暹羅食人鱷正潛伏在岸邊蘆葦叢中覓食,露出水面的眼睛遠遠的發現了順江漂浮而下的沈才華,這種殘忍暴戾的水陸兩棲爬行動物不但攻擊噬殺人畜,也喜食腐屍,牠們迅速的朝着江心目標遊了過去。
暹羅鱷悄無聲息的接近了沈才華,牠們認為這是一具腐屍,緬北高原連年戰爭不斷,上游經常會有人畜的屍體隨水流衝下來而成為牠們的美食。
當牠們距離目標還有十餘米遠的時候,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張開了血盆大口,躍出水面朝着沈才華惡狠狠的撲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水面下驀地升起一張灰白色的席子狀物體,伸展開來將沈才華緊緊地一裹,然後迅速的沉入了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