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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噼噼……”一連串的靜電聲響,老喇嘛的皮膚上閃射出短暫的白色毫光,眼瞅着汗毛孔裏那些雜亂的“陰陽草”不停搖晃着,驚慌失措的往體內縮進去,發出來輕微的“吱吱”叫聲,唯恐逃之不及。

    有幾根又粗又長的“陽草”為保護細弱的“陰草”全身而退,動作慢了些,竟然被靜電燒灼,發出一股焦臭味兒。

    須臾,寒生已將老喇嘛渾身上下的“陰陽草”全部逼入他的體內,可是接下來怎麼辦呢?寒生重又穿上了屍衣和外套,怔怔的望着老喇嘛,心中忐忑不安的思索着。看起來,這些陰陽草是有生命的,甚至還挺有靈氣,一旦發現“屍衣”不在時,它們會不會又重新鑽出來呢?

    “是你救了老僧麼?”老喇嘛突然睜開了眼睛,望了望自己赤裸的全身,開口説道。

    寒生靦腆一笑,不好意思的説道:“大師中了‘陰陽草’降頭,如今我已將它們逼回到你的體內,但卻不知如何徹底清除掉。”

    丹巴老喇嘛點點頭,説道:“原來是東南亞第一狠毒的絕降,老僧明白了,可是,小兄弟竟然能夠降伏這些‘草靈’,也真是太令人驚奇了。”

    寒生微笑不語,江湖險惡,儘管丹巴老喇嘛看上去是個和藹可親的老人,但是屍衣的秘密還是不能夠説出去的。

    丹巴老喇嘛知道寒生不願説,於是也不再勉強,和藹的説道:“孩子,老僧以往經常行走於南疆,對東南亞一帶的降頭略知一二。你已經幫助老僧逼退了‘草靈’,接下來就好辦了,泰國駐華領事館內有位熟人,名字叫坤威差,此人實際乃是一個極高深的降頭師,接下來的事情就由他來做吧,等下老僧就請筱豔芳去將他找來。”

    “那些‘草靈’會不會又冒出來?我可以等到那個降頭師來後再走嗎?”寒生不放心的説道。

    “小兄弟,你的心地很善良,你叫什麼名字,從何而來?”丹巴老喇嘛問道。

    “我叫寒生,是個農村裏的赤腳醫生,本來是找金道長打聽人的,碰巧遇上大師得病之事,完全是巧合。”寒生回答道。

    “孩子,這是緣分,世上無巧不是緣,世事無因不果,難得啊。”丹巴臉上露出了微笑,緩緩説道。

    丹巴老喇嘛慈祥的望着寒生,他感覺到這個農村裏來的孩子不但心地善良,而且醫術高超,乃是一個可造之材,亦是一個值得託付之人。自己中了“陰陽草”絕降,即使坤威差來了,是否能夠完全解降,還是一個未知數,而此刻,他有着一件比解降更重要的事情,也正是因為寒生的忠厚和淳樸,使他驟然下了決心。

    “大師,我替您穿上衣服。”寒生説着動手替丹巴老喇嘛套上衣褲,既是自己脱下來的,當然要由自己再給人穿上,這是做醫生的常識。

    丹巴老喇嘛默默的看着他,直到其為自己輕手輕腳繫上了腰帶。

    “寒生,京城裏人心險惡,最好還是早點返回家鄉去吧,粗衣淡飯也勝過這裏的錦衣玉食,人的一生平安就是福份啊。”丹巴喇嘛説道。

    寒生淡淡一笑,心中想到,婺源不也是人心險惡的麼?

    “有件事情,”丹巴支支吾吾的説道,“本想託付於你,但是風險卻是很大……”

    寒生愣了一下,望向了丹巴,他看到了老喇嘛眼光裏充斥着一種急切與猶豫,內裏似乎還流露出來一絲淡淡的絕望。

    “我初入社會,沒什麼見識,請問大師,您的事情很重要麼?”寒生小心翼翼的問道。

    “非常重要。”丹巴老喇嘛面色格外鄭重。

    “那,那大師為什麼不託付給外面您的那些朋友呢?金道長、教授還有那個女人?”寒生不解道。

    “他們早已經被人盯上了。”丹巴壓低聲音説道。

    “被人盯上了?我不明白……”寒生嚇了一跳,有點緊張的説道。

    “你不需要明白,這樣反而對你好,”丹巴急促的説道,“我有樣東西交給你保管,但絕不能告訴任何人,也許有一天,會有人來找你拿,也或許永遠都不會有人來,你願意麼?”

    寒生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丹巴老喇嘛鬆了口氣,説道:“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家住在哪裏麼?”

    “江西婺源南山村。”寒生回答道。

    “婺源?”丹巴老喇嘛長噓一口氣,低聲喃喃道,“莫非天意如此……”

    寒生迷惑不解的望着他。

    丹巴老喇嘛伸出右手,他的指甲又長又尖,但見他左手拽過身上的喇嘛紅衣,“哧”的一聲,右手的指甲已經劃開了僧衣的夾層,從內裏取出一張薄薄的羊皮,約有巴掌大小,看樣子羊皮年代已久,泛出黃褐色,上面隱約現出字跡。

    “這是什麼?”寒生驚訝的問道。

    “這張羊皮上的是幾組數字,內裏的含義就不要去管它了,記住,如果在你的一生中,始終都沒有人來找你拿,就讓它隨你入土為安吧。”丹巴老喇嘛乾枯並微微顫抖的手指緊緊的攥着那張羊皮。

    “誰來找我拿這張羊皮呢?總得有個什麼接頭暗語之類的吧?”寒生説道。

    “這個自然,如果有一天,有人對你説,‘格達19358341’,你就什麼也不要問,將羊皮交給他就是了,記住了麼?”丹巴老喇嘛壓低了聲音悄悄説道。

    “記住了。”寒生心中重複了兩遍,説道。

    “好,下面老僧必須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就是這張羊皮的來歷,記住,你是這世上除了老僧以外,唯一知道這個秘密而活着的第五個人。”丹巴老喇嘛嚴肅的説道。

    寒生聞言頓時精神緊張,甚至連汗毛都豎了起來。

    “1935年5月,中央紅軍長征來到長江第一灣的金沙江石鼓,幽深的山林裏有一座噶瑪噶舉派的寺廟,廟裏的主持就是老僧的上師格達活佛。這一天,廟前來了三個便裝的漢人,為首的那人身材魁梧,氣宇軒昂,一看便知絕非平常之人。那人説是南下的生意人,目前境遇窮困潦倒,慘淡經營,請求活佛預測一下前景。當時,老僧還是一個小喇嘛,站在上師的身後,當時的對話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老僧才疏學淺,是不配為星宿卜禍福,為神兵測吉凶的。’格達活佛説。

    那高大的漢人哈哈笑道,‘聽聞白教活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懇請活佛憐恤天下蒼生,指點一二。’

    格達活佛只得取出一張黃紙,在上面寫下了‘八三’和‘四一’四個字,遞給了他。那人捧在手中看了看,不明白其中的意思,請求上師點撥。

    格達活佛合掌答道,‘天機不可泄,施主到時自知。’

    後來上師臨終前,交給了老僧這張羊皮,寫下了幾組數字,最上面的一組就是‘八三四一’。”丹巴老喇嘛回憶道。

    “這是什麼意思呢?那個高大的漢人到底是什麼人?真的是好奇怪。”寒生沉吟道。

    “千萬不要試圖去破解。”丹巴警告道。

    “大師説,我是知道這個秘密的第五個人,那麼除了大師之外,其他的就是當年的那三個人麼?”寒生問道。

    “正是,而且要提防着他們。”丹巴老喇嘛點點頭。

    “他們是誰?”寒生睜大了眼睛問道。

    “一個是陳昌奉,一個叫汪東興。”丹巴悄聲説道。

    “還有一個。”寒生説道。

    “**。”丹巴老喇嘛的聲音小如蚊蟻。

    寒生如五雷轟頂般……

    空氣彷彿凝滯住了,一片死寂……

    許久,丹巴老喇嘛長嘆了一口氣,幽幽説道:“罷了,孩子,你走吧,老僧不會怪你……”

    寒生伸出手來,平靜的説道:“我會替大師保管好的。”

    丹巴吃了一驚,凝視着寒生,那雙清澈的眼睛已經明確的告訴了他,一切擔心都是多餘的。

    “你會武功麼?”丹巴老喇嘛問道。

    “不會。”寒生回答。

    丹巴點點頭,説道:“也好,習武之人難以隱身於民間,普通百姓反而不會引起注意,來,孩子,將東西收好。”

    寒生接過那塊羊皮,小心的將其貼身塞入“屍衣”裏面的一個小口袋,那是蘭兒多了個心眼兒,特意織就,以便日後寒生存放貴重之物用的。

    “孩子,多虧遇見了你,老僧了卻了這樁心願,天下少了許多無謂的紛爭,早點離開京城吧,今年必是多事之秋。”丹巴老喇嘛説道。

    “大師……”寒生心中着實放不下丹巴老喇嘛的病情。

    “孩子,去把他們叫進來吧。”丹巴説道。

    寒生默默的站起身來,走到了殿外,眾人立刻圍攏過來。

    “丹巴喇嘛怎麼樣了?”筱豔芳搶先問道。

    “大師醒過來了,讓你們都進去。”寒生平靜的説道。

    金道長、教授和筱豔芳急忙走入殿內。

    寒生站在殿前的石階上,抬眼望着漆黑的夜空,天上還在飄着零星的雪花。

    “寒生,丹巴老喇嘛沒事了麼?”劉今墨悄聲問道。

    寒生答道:“‘陰陽草’已經逼回到大師的身體裏去了,但卻不知怎樣才能徹底清除掉,大師説要請一個泰國降頭師來接着治療,我們可以回去了。”

    劉今墨點點頭,説道:“好吧,你且等等我,我去找金道長,他應該履行承諾告訴我們陽公的下落了。”説罷,邁進了大殿內。

    寒生一面向永佑殿西牆側的廁所走去,一面思索着方才發生的事情,幾組數字而已,為什麼就會有很大的危險呢?看來京城不僅僅是藏龍卧虎之地,而且還是個詭異是非之所。

    寒生認準男廁所的招牌走進去,廁所很整潔,壁燈也十分的明亮。小便池前,寒生解開褲子紐扣開始撒尿,天氣寒冷,人的小便也較平時多些。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有人走進了男廁所。寒生扭頭看了下,頓時大吃一驚,進來之人竟然是筱豔芳!

    接下來更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發生了,筱豔芳解開了褲帶,竟然掏出了男人的傢伙,站直了身子,對着小便池“嗤嗤”的撒氣尿來……

    筱豔芳扭過頭來,對着目瞪口呆的寒生笑了笑,瀟灑的抖掉最後幾滴尿,繫上了褲子。

    “你是男人?”寒生結結巴巴的説道。

    筱豔芳莞爾一笑,道:“奴家是譽滿京城的京劇當家小花旦,你沒有聽説過麼?”

    寒生搖搖頭,據説京劇花旦都是由男人裝扮的,沒想到在台下也是一副嬌豔的女人相。

    “寒生,你在裏面麼?”廁所外傳來劉今墨焦急的問話聲。

    寒生走出了廁所,身後跟着腰肢扭動着的筱豔芳。

    劉今墨望着他倆,感到十分的吃驚。

    “他是個男人。”寒生看出了劉今墨的疑惑,解釋道。

    筱豔芳柳眉一挑,杏眼微醺,對着劉今墨嫣然一笑道:“奴家本是男兒身,不好意思啦。”説罷身如柳枝一擺,“嗖”的一聲,已然飄進了殿內。

    劉今墨嘆了一聲,如此身手,簡直是匪夷所思。

    “問到陽公下落了麼?”寒生望着劉今墨説道。

    “嗯,”劉今墨點頭道,“陽公果真於十數日前來到了白雲觀,並連夜趕往了關東黃龍府。”

    “那我們……”寒生沉吟着。

    “先回去旅館,明天搭早班火車出關,入夜就可以抵達長春了,然後再乘汽車前去黃龍府,也就是現在的農安縣。”劉今墨説道。

    雪下得越來越大了,雍和宮內已是一片潔白,這時,只見筱豔芳的身影一晃出了永佑殿,飄飄然如驚鴻一瞥般的翻過了宮牆。

    他一定是請那個泰國的降頭師去了,寒生想。

    劉今墨低頭看了看筱豔芳白雪上的痕跡,幾乎未留下任何腳印,好一個踏雪無痕的輕功。

    西便門外,正對着白雲觀山門有一所小旅館,劉今墨一託寒生的腰,輕輕的飛過院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內。

    “山人叔叔説的不錯,京城裏真是藏龍卧虎之地,都是些怪人。”寒生躺在被窩裏,若有所思的説道。

    “此地匯聚着三教九流,各路能人異士,魚目混雜,自古以來京城便是如此,事情辦完,我們還是早些回去江西吧。”劉今墨對寒生説道。

    “劉先生,你知道陳昌奉和汪東興是誰麼?”寒生突然問道。

    “他倆都是將軍,**身邊的人,你問這個做什麼?”劉今墨詫異的答道。

    “沒什麼,今天在旅館櫃枱報紙上看見的,隨便問問,我困了,睡覺吧。”寒生嘴裏打了個哈欠,含含糊糊的説道。

    劉今墨伸手關閉了電燈。

    寒生縮在被窩裏,久久不能入睡,伸手摸了摸胸前屍衣內的那張羊皮,整件事就像是做夢一般,那些數字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最後,他的眼皮越來越重,終於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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