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穿過大門我就看到了他,他的身材高大強壯,有着棕色的頭髮和眼睛,在我將他變成吸血鬼前就已曬黑,所以皮膚是金棕色的。他走的很快,但依然保持着人類的速度。我親愛的大衞。
我正站在樓梯桑。你也許會説它非常豪華。的確,這是一家過分華麗的旅館,豪華得過了頭,充滿了深紅與金色,遠過於吸引,我的獵物選擇了它,而不是我。
我的獵物正在喋喋不休地與女兒説話。我讀取了他的思想,他總是在紐約和女兒見面,因為聖屈派克大教堂坐落在這裏。
大衞看見的是一個無精打采,金色長髮的年輕男子,棕色皮膚,染着深紫色的墨鏡,頭髮被精心梳理過,穿着一件墨藍色的服飾排扣大衣。
我看見他在自己能控制前笑了,他了解我的虛榮和自負,這些他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早期就已知曉。
意大利時尚早就和它樣式肥大、形款寬鬆的服務一起席捲了市場,而只用我這樣最古怪的人才會選擇裁剪講究的海藍大衣。另外,還有什麼是它精心梳理過的頭髮和專門定做的衣服更完美的結合呢?難道有誰比我更具魅力嗎?
我並不是總要提到衣服,讓那些衣服下地獄去吧!我只是為了我的品位而驕傲。它總是突破傳統和新潮的雙重軌跡,是一種完全沒有瑕疵的專業水準,以及皇室的完美禮儀。
他立刻向我走來,身上有一種嚴寒的冬天的氣味,我甚至看見了人類在結冰的街道上打滑,雪水在排水溝中變得污穢。他的臉上有一種只有同類才能覺察的微妙的光,而其他諸如愛,完全的欣賞甚至是親吻,只有我能獲得。
我們一起走進鋪着地毯的酒吧。
有一瞬間我憎恨他比我高兩英寸的事實,但能夠看到他,離他這麼近使我非常愉快。這裏很温暖,寬敞昏暗,人羣不會過分注意他人。
“你來了,”我説到,“我沒有料到。”
“當然。”他輕輕責備道。柔和優雅的英國口音透過年輕的臉龐,像往常一樣使我驚訝,這個年輕的身體裏藏着一個老人的靈魂。最近才被我變成吸血鬼,是我們之中最有力量的一些人之一。
“那麼你在期待什麼?”他説道,與我靠的很近。“阿曼德告訴我你在呼喚我,嗎哈瑞也是。”
“這正好回答了我要問的第一個問題。”我想要親吻他。我突然伸出手,但非常温柔禮貌,所以如果他願意就完全可以避開。但他默許了我的擁抱,身體也逐漸温暖起來。我感到很愉快,而這感覺已經數回未曾有過,或許當我和路易離開他後就沒有感覺過。我們三個在一片不知名的雨林中同意分開,那已經是一年以前的事了。
“你的第一個問題?”他問到,深深地凝視着我,盡力描摹這我的思想,就像任何一個吸血鬼那樣試圖揣測其他人的思想,但他無法做到這點,沒有吸血鬼可以讀取他的創造者的思想,而也沒有吸血鬼可以明白他的孩子的想法。
我們分開了一點,都滿懷欣喜,充滿了感情,以至於除了最簡單直接的語言之外無法交流。
“我的問題,”我解釋道,“非常簡單,你從什麼地方來?遇見了其他的吸血鬼了嗎?他們有沒有試圖傷害你?這真令人厭煩,你知道我創造你時打破了多少規矩以及諸如此類的事情。”
“這真令人厭煩。”他嘲笑地模仿我,保留了我的法國口音,但又帶有明顯的美國風格,“什麼令你厭煩?”
“拜託。”我不可置否,“讓我們到酒吧裏‘喝’點什麼。顯然他們沒有對你做任何事。我不認為他們會這樣或可以這樣做,我相信他們不敢。我不會再認為你講處於危險的情況下讓你獨自出行。”
他笑了,棕色的眼睛裏立刻充滿了愉快的光。
“你至少説過多少?二十五次,大約是這樣,在我們分開之前?”
我們在角落找到一張桌子。這個地方很不錯,適度的擁擠有利於我們。我們看起來像什麼?像其他人一樣的兩個普通男人?我毫不在意。
“沒有人要傷害我。”他説到,“甚至沒有人對此表現出絲毫的興趣。”
有人正在彈鋼琴,或許對於一件旅館中的酒吧來説過於柔和,是埃裏克-薩蒂的曲子,多麼幸運!
“這條領帶,”他説,身體前傾,露出潔白的牙齒。當然,獠牙被很好的隱藏起來,“看看這堆圍在你脖子上的絲綢,這不是你的風格!”他給了我一個輕鬆揶揄的笑。“看看你自己,還有着雙翼形飾蓋皮鞋。天啊,天啊,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現在倒要認真考慮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了。”
酒吧男侍者高大的影子投到小桌上,由於我的興奮和周圍的噪雜,他的聲音幾不可聞。
“一杯熱飲料,”大衞説,這並不是使我感到驚奇。“你知道,勃朗潘趣酒之類的,任何你可以加熱的東西,”
我對那個傢伙點了點頭,打了個手勢表明我要同樣的東西。
吸血鬼總是選擇熱飲料。我們並不會真正的和這些飲料,只是喜歡感受它們的温度和氣味,這讓我們感覺很好。
大衞再次轉向我,或者説在這具軀體內部的大衞看向我。對我來説,大衞永遠是那個我瞭解和珍視的老人,而這具光彩照人的身體也逐漸被大衞的情感和理解改變成更具契合性的容器。
大衞在被我變成吸血鬼錢和別人交換了身體,但是我可愛的讀者們,你們大可以不必擔心,這些對我們的新故事完全沒有影響。
“又有什麼人在跟着你嗎?”大衞問道。“這是阿曼德告訴我的,傑西也這麼説。”
“阿曼德?那純粹是一次意外,我在巴黎看到他時,他正在散步,他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同類。”
“他沒有試圖傷害你嗎?”
“他又什麼理由要這麼做呢?你為什麼要呼喚我?是誰在跟蹤你?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你還遇到了嗎哈瑞?”
他靠在了椅背上,搖了搖頭。“我仔細閲讀了那些數世紀以來被人類看到過的手稿,我還得到了一些泥碑,是關於……”
“大衞,一個儒雅的學者。”我不無諷刺地説。“被塔拉馬斯卡教育,得知了如何成為一個完美的吸血鬼,儘管他們對你的同類的情況知之甚少。”
“但你應該知道。嗎哈瑞帶我去看了她的那些收藏。要知道在你手頭的可是那些史前文明的完美象徵,還有嗎哈瑞,我很有可能在以後的幾個世紀中都不會再遇到她。”
嗎哈瑞是他唯一應該真正害怕的人,我想我們都瞭解這一點。當然,在我的記憶中嗎哈瑞並不會構成威脅,只是在那場浩劫中倖存下來的萬年之子。她存活了太長的時間,肌膚像大理石一般,輕柔的話語比任何熱情的演講都令人信服。
“如果她把自己的血液分給你,那你就再沒有什麼可以害怕的了。”我嘆息道。我很懷疑我以後是否能再次見到她,不過我並沒有什麼相見她的願望或想法。
“我還見到了我親愛的傑西。”大衞説。
“噢,我應該能想到的,當然。”
“我一直在尋找她,我四處呼喚她,就像你對我發出的無言呼喚一樣。”
傑西是一個皮膚白皙、紅色頭髮、身材嬌小的美人,二十世紀才出生。作為人類時就受過良好的教育,並且有通靈的能力。他所熟識的傑西是一個可愛的人類,是他在塔拉馬斯卡的學生,但現在是個不朽者。現在人啊的傑西擁有同樣的美麗和黑暗的天賦,或者至少非常接近,但我並不能十分肯定。
傑西是嗎哈瑞的孩子,那個在人類剛剛瞭解自己存在的史前時代就已誕生的元老級人物,和她沉默的,沒有人交流過的姐姐是吸血鬼中真正的長者,被詛咒的女王。
我還沒有見過像嗎哈瑞這樣的長者所創造的初生者。傑西的血液擁有極大的力量,而這一點很容易識別,至少在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時還是如此。傑西一定有她自己的故事要講述,她自己的編年史和冒險經歷。
我將自己混合了比嗎哈瑞更為古老的優質的血液傳輸給了大衞,是的,那是阿卡莎的血液,還有馬裏烏斯的,當然還有我自己的力量。而我的能力,我們都知道,已經遠遠地超過了你可以估計的程度。
他和傑西在之前一定是極好的同伴。但她看見她年長的導師成了穿着新潮服裝的年輕男人時將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我突然感到有些嫉妒,充滿了沮喪。我將大衞帶離了那些大洋彼岸、分佈在世界各地的可以庇護他的人們,而正是他們一起將各種珍寶帶離戰爭與危機,異域的名字忽然劃過我的大腦,但我現在不會去思考這兩個紅髮的美人將會何去何從,她們早已認可了大衞。
一點聲音使我受到了驚嚇,我不由得轉身檢查身後。我決定不再胡思亂想了,我為自己的過度焦慮感到尷尬,我注意到我的獵物的談話也陷入了沉默中。
我的獵物仍然在旅館的餐廳中,和他漂亮的女兒坐在一起,離我們非常近。我今夜不會讓他離開我的控制,這一點我十分確定。
我嘆息了,我暫時不想談他。他非常有趣,但對自己目前的處境並不瞭解,他會嗎?我也許會在今晚殺死他,但我仍對此有所懷疑。我調查過他女兒,也知道我的獵物有多愛她,這是我的仁慈。現在他正在央求她接受自己的禮物,是他剛剛發現的珍品,被他奉若至寶,但是我無法再他們的思想中清晰地看到它的圖像。
我的獵物有時俗氣而貪婪,但大多時候都很讓你愉快,並且總是非常有趣。
讓我們重新的把注意力放在大衞身上。我對面的這個高大的不朽者一定已經愛上了作為吸血鬼的傑西,並且成為嗎哈瑞的學生。為什麼我總是不能對這些長者懷有應有的敬意呢?我到底想要什麼,難道真的是上帝嗎?不,這對我來説並不會造成什麼困擾。真正的問題是到底在跟蹤我,而我真的是在逃亡嗎?
他很禮貌地的等待我再次看向他,我這樣做了,但我沒有説話,我不知道怎樣開始,所以他像所有禮貌的所做的那樣,開始緩慢地講話,就好像我像那些擁有不吉秘密的人一樣並沒有透過我紫色的太陽鏡注視着他。
“沒有人試圖傷害我。”伴隨着可愛的沉着的英式利益,他有一次説道。“沒有誰是你創造了我又絲毫的疑問,他們都對我非常尊重與友好。雖然每個人都無疑想知道你從那個肉體竊賊手中倖存下來的詳細情況。我不認為你真正知道你到底有多少讓他們震驚和恐懼,以及他們到底有多愛你”
上次冒險的確深刻的改變了我們的關係,並且驅使我將它變成了我們中的一員,他從未真正嘲笑過我的自大和愚蠢。
“他們愛我,是嗎?”我嘲諷地提起我們的其他那些同類。“他們沒有絲毫要幫助我的意思。”我又想起了那個小偷。
沒有大衞的幫助,我根本無法贏得勝利。我無法想象比這更糟的事情。但我的確不希望我那些美麗強大的同伴們只是遠遠地看着我的悲慘境地卻什麼也不做。
那個肉體竊賊已經被我送到了地獄,而現在正是坐在我對面的大衞擁有這具令人羨慕的軀體。
“好吧,我很高興他們不是不為我擔心。”我説,“但問題的重點是,我又被跟蹤了,而且這些不再是擁有換身技巧的狡詐人類,也沒有什麼要去佔據他人身體的計劃。我被跟蹤了。”
他仔細地端詳我,沒有任何懷疑,只是在盡力領會我的意思。
“被跟蹤了?”他若有所思地重複。
“絕對是。”我點了點頭。“大衞,我很害怕,我是真正地害怕了。如果我告訴你那是什麼,那個跟着我的東西,你一定會笑的。”
“我會嗎?”
男招待將兩杯熱飲料放在我們面錢,嫋嫋的蒸汽十分讓人愉快,鋼琴的聲音也非常輕柔,即使對於我這樣的黑暗之子來説,生活都幾乎值得我們去珍惜了。
忽然又什麼東西劃過了我的腦海。
兩天前的深夜,我的獵物對他的獵物説:“你知道這是我存在的方式。”
我那時就在幾碼之外,捕捉到了每一個從我的獵物嘴裏吐出的單詞,而且我被他的女兒迷住了。朵拉,那時她的名字。朵拉,她是這個特別並且有人的獵物唯一的真愛,他唯一的孩子,他的女兒。
我知道大衞正在注視着我。
“考慮一下將我帶來的獵物。”我説,“還有他的女兒。他們今晚不會外出,雪太大了,而且風也刮的很猛。他也許會帶她去他的套房,在哪裏可以看到聖屈派克的塔頂。我希望他能在我的視線範圍內,你知道。”
“天哪,聽起來像是你完全被他們迷住了。”
“不,不完全是。只是一種新的狩獵方式。這個男人很特別,有一種強烈的個人特徵,我喜歡這些。當我第一次見到他時我就打算把他當作我的獵物,他總是給我驚喜,我已經跟蹤他半年時間了。”
我將注意力轉回他們。是的,他們正在上樓,就像我想的那樣,他們已經離開了他們的桌子。天氣非常惡劣,即使對朵拉來説也是這樣,雖然她很希望回到教堂為她的父親起到,並且希望他待在那裏和她一起禱告。他們都想起了某些回憶的片段,我從他們的思想和零星的言語中看到了這一點。那時朵拉還是個小女孩時他第一次帶她去那座大教堂的情景。
他並不信仰任何事物,但她卻是一個宗教領袖,神之朵拉。她在電視上對觀眾講道,宣揚價值觀的重要性和靈魂的豐富多彩,而她的父親呢?啊,好吧,其實我會在瞭解他更多之前就殺了他,不過看在朵拉的份上,也許我最終會放棄這個戰利品。
我看向大衞,他正在熱切地看着我,靠在黑色的綢緞般光滑的牆面上。在這種昏暗的環境下,沒有人會發想他不是人類,即使是我們的同類。如果不注意也很難發現他。而我呢?也許看起來就像一個瘋狂的搖滾明星,希望全世界都可以注視着我直至將我推向死亡。
“這個男人跟我要告訴你的事情完全沒有關係,這些我以後會跟你説的,我現在來到這裏只是為了跟蹤他。你知道我的遊戲、我的狩獵。我現在並不比嗎哈瑞需要更多的血液,但我無法想象如果不能飲血我會怎麼樣。”
“所以這只是一種新遊戲?”他用禮貌的英語問道。
“連我都沒有見過多少像他這樣簡單邪惡的人,你知道,是那種高智商的犯罪者,靈魂深處就是一個罪犯。他是一個販毒者,非常古怪,但有時一個極好的藝術收藏家。他喜歡和別人玩射殺遊戲,每個星期能有一億美元進帳,從一種途徑處理可卡因,另一種處理海(百度)洛因,然後他愛他的女兒。她呢?她擁有一個電視福音佈道機構。”
“你真的被他們迷住了。”
“現在看看他們,在我身後,從我的肩膀上看過去,看見門廳裏那兩個正走向電梯的人了嗎?”我問道。
“是的。”他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們。也許他們停下了,我可以感覺到、聽到,甚至聞到他們的氣味。但如果我不轉身,就無法知道他們的確切位置。但他們的確在那裏,那個黝黑的微笑着的男人和他白皙熱情純真的小女孩——故國我估計正確的話應該是一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妙齡女子。
“我知道那個男人。”大衞説,“他在網絡上非常有名。他們一直試圖抓住他,然後判他的罪。他逃過了一次令人難以置信的謀殺,是在哪裏來着?”
“在巴哈馬。”
“我的上帝,你是怎麼發現他的?你是親自在哪裏看到過他?你知道,就像發現海灘上的某片貝殼一樣,還是曾在某種報紙或雜誌上看見過他?”
“那麼你知道那個女孩嗎?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關係。”
“不,我不知道她,我應該知道嗎?她很漂亮,而且甜美可人,你不會去吸她的血吧?”
我開始嘲笑他在這個問題上表現出的紳士的義憤,我甚至懷疑他會在吸血前請求他的獵物的允許,或許至少確定這場盛宴已經完全被準備好。我不瞭解他捕獵的習慣,也不知道他飲血的頻率。我將他創造的十分強大,所以他不必每天都進行殺戮。當然,他很享受這點。
“這個女孩還在一家電視台為耶穌唱讚美詩。”我説,“她的組織也許有一天會在新奧爾良那座古老的修道院建立總部。現在她獨自住在那裏,在法國區錄製自己節目的卡帶,也許她還在阿拉巴馬外的一些頻道進行演出。”
“你愛上她了。”
“不完全是,只是熱切地希望殺了她父親。她的節目很獨特,她用一種吸收人的大眾的方式來討論神學,你知道,其他的傳教者可能只會讓它成為一項枯燥的工作。我們不是都很討厭那樣喋喋不休的人嗎?她跳起舞來就像一個仙女,像聖殿裏的童真瑪麗亞。我也許會説,她的歌聲像薩拉弗一樣美妙,吸引了所有的聽眾,那是沉靜的神學與狂熱的迷幻藥的完美結合,所有的這些都是極美妙的藝術,不可或缺。
“我明白。”他説,“這些讓你更加興奮,去盡情享用她的父親?順便説一句,很難説這個男人行事不張揚,並且似乎也沒做任何偽裝。你確定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關係嗎?”
電梯的門開了,我的獵物和他的女兒一起升向空中。
“如果他願意完全可以讓他自己悄無聲息地來或離開。他僱用了大量的保鏢,況且每次見面時她總是獨自前來,我想他們是用移動電話安排這一切。要知道他是一個電腦高手,而她是其中被保護得最嚴密的程序。門廳到處都是他的人,如果這裏出現騷動,她會一個人先行離開,但對於這些事情他就像個巫師一樣。他至少有五個國家的居住證明,總是出現在亞特蘭大的重量級拳擊比賽的場邊,就在攝像機跟前,他們永遠都住不住他,但是我能,一個吸血鬼正在等待着殺死他。難道他不誘人嗎?”
“現在讓我弄得明白一些。”大衞説,“你正在被什麼東西跟蹤,但這跟你的獵物毫無關係,這個,嗯,販毒者,或是其他的什麼,以及這個在電視上講道德女孩,但是確定有東西在跟着你,這令人感到恐懼,但不足以讓人停止對那個剛進電梯的,黑皮膚的男人的捕獵?”
我點點頭,但又突然有一點疑慮。不,這完全沒有關係。
另外,那個讓我極其恐懼的東西從我確定新獵物前就已經開始跟着我了。那時在我離開路易和大衞會到里約熱內盧狩獵的不久之後。那裏我第一次發現自己被跟蹤了。
直到我的獵物在新奧爾良自己走入我的視線我才發現他。他在那裏和朵拉有一次二十分鐘的會面。我尾隨着他到了法國區,她白皙的面龐和憐憫的大眼睛就像跳躍的火焰一樣生機勃勃。我突然感覺到飢渴。
“不,這跟他完全沒有關係。”我説,“對我的跟蹤在幾個月前就開始了。他沒有發現我在跟蹤他,但我也沒有立即覺察到我被什麼東西跟蹤,被這個……”
“什麼?”
“看看這個男人和他的女兒。這簡直就像我的小型記錄片。你知道,他有一種完美的邪惡。”
“所以就是説,有什麼正在跟蹤你?是某個人或是某種……?”
“我總會知道的。而這個男人,他殺了很多人。毒品、放縱的人類、謀殺、銀行密碼,還有那個女孩,當然,她不會像那些愚笨的所謂神秘力量擁有者那樣向糖尿病人保證她只用觸摸就可以治癒他們的疾病。”
“萊斯特,你又離題了。你到底怎麼了?又為什麼感到恐懼?你為什麼不趕緊殺了他好讓你的狩獵告一段落。”
“你打算回到傑西和嗎哈瑞身邊,對嗎?”我突然問道,一種無望的感覺突然攝住了我。“你希望在接下來的幾百年裏繼續學習,研究所有的那些石碑和卷軸,看着嗎哈瑞藍色的眼睛,然後傾聽她的聲音,我知道你會的,她還是總選擇藍色的眼睛嗎?”
嗎哈瑞的眼睛在她被變成吸血鬼時已經徹底被破壞了,她總是奪取她的獵物的眼睛並且將它們安在自己的眼眶中,直到它們再也不能看到任何東西——吸血鬼的血液無法使它們保持生命力。這個大理石雕塑般的女王有一雙流血的眼睛,這多讓人震驚。為什麼她不擰斷某個年輕吸血鬼的脖子然後拿走他或她的眼睛呢?我以前從未想過這件事,是對我們自己仁慈的忠誠嗎?也許我們沒有這種東西,她和她的同類一樣冷酷無情,但她一定有自己的顧慮。她的記憶所能追溯到的時期遠在千萬年以前,那還是隻有法老才能走向死亡之谷的時代。
“萊斯特。”大衞説,“集中注意,你必須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我從來沒有聽到過你如此輕易地承認你的恐懼。你的確是害怕了,現在暫時我忘了我的事情,也別再去想你的獵物和那個女孩。我的朋友,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是誰在你身後?”
“我希望能先問你一些問題。”
“不,你只要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現在處於危險中,不是嗎?或者至少你認為你是。是你向我發出呼喚,讓我到這裏來,這真是一個毫不難為情的要求。”
“這些詞是阿曼德用過的,‘毫不難為情的要求’?我恨阿曼德。”
大衞只是微微一笑,攤開雙手做了一個短暫的不耐煩的姿勢。“你當讓不恨阿曼德,而且你自己也知道這一點。”
“要打賭嗎?”
他眼裏而責備地看着我。
“好吧。”我説,“我會告訴你的。但是現在,我得想讓你回憶起來一些東西,我們之間的一次對話,那是你還是人類的時候,我們在你的莊園的最後一次談話,那時你還是一個衰老但充滿魅力的紳士。”
“我記得。”他耐心地説,“當你進入沙漠之前。”
“不,是在那之後。當我們知道我不會像我想象那般輕易死去,當我被陽光灼傷了時,你在照顧我,你開始談論你自己,你的生活。你提到了你在戰前的一次經歷。你説過的,在巴黎的一家咖啡館,你還記得嗎?你知道我現在在説什麼嗎?”
“是的。當然。我告訴了你當我還年輕時看到的情景。”
“是的。你從正常生活結構的一條裂縫中看到了你從未看到過的東西。”
他微笑了。“正如你所説,我只是偶然地從裂縫中看到了那些。我之後又仔細考慮了一下,還是覺得我是被選中才看到那個情景。但從那以後已經五十年過去了,我的記憶,令我吃驚的是我對那整個事件的記憶居然變得模糊起來。”
“好了。那是可以預見的。作為吸血鬼,你會鮮明地記得從那開始在你身上發生過的所有事,但原來作為人類時的細節則會迅速淡化,尤其是那些跟感覺縣官的事,你肯定已經不再記得葡萄酒的味道了吧?”
他靜靜地注視着我,我知道我使他感到了些許不愉快,但我並不想這樣。
我拿起了我的酒杯,感受着液體的芳香,是一杯聖誕潘趣酒。我放下了杯子。我的面頰和雙手由於那次沙漠中的暴曬,那次飛向太陽的嘗試,仍然保持着黝黑,這使我像一個人類,看看這銅色的皮膚,而且這也讓我的手對温度更加敏感。
一種愉悦在我身上擴散開來,温暖!有時我會認為自己可以得到任何東西,沒有什麼可以欺騙像我這樣的,可以在一間可笑的旅館門廳的花紋地毯上待上幾個小時的神秘人物。
我又一次意識到他在看着我。
他似乎在試圖第一千次原諒我未經他的允許就將他的靈魂鎖入了一個吸血鬼的身體,那其實完全違背了他的願望。他看着我,幾乎是突然充滿了愛意,就像我需要什麼保證一樣。我收到了。我的確是。
“在那家巴黎的咖啡館中,你聽見兩個聲音在交談。”我説,回到他之前給我講述的那個情景中。“你還是一個年輕人。這一切是逐漸開始的,但你知道他們不是真的在那裏,雖然那兩個聲音是客觀存在的。還有他們所説的語言,你完全能明白它的意思,雖然你不知道那是什麼。”
他點點頭。“完全正確。而且那聽起來的確是上帝與惡魔在互相交談。”
“還有去年當我們在那片叢林分開時,你告訴我不必擔心,你不會再去做什麼宗教的探索,去巴黎的咖啡館尋找上帝和惡魔。你説當你還是凡人時在塔拉馬斯卡耗費了你所有的人生去探尋這些東西,而現在你需要做一些改變。”
“是的。我的確説過這些。”他認可道,“這些事情比我當初告訴你時更加模糊不清。但我記得它,我仍然記得。而且我依然相信我當時的確是看到、聽到了一些事。我還是和以前一樣無奈,因為我永遠都不可能知道那到底是什麼。”
“然後,就像你承諾的一樣,你的確將上帝和惡魔留在了塔拉馬斯卡。”
“我將惡魔留在了塔拉馬斯卡。”他糾正道。“我不認為像塔拉馬斯卡這樣的超自然組織曾在什麼時候對上帝產生過興趣。”
這些就像語言的戰爭,我承認。可以説我們都關注着塔拉馬斯卡,但是這些虔誠的學者中只有一個人知道大衞真正的命運。那是塔拉馬斯卡的上任會長,不過那個人類現在已經死了,他的名字是亞倫-萊特納。這對大衞來説是一次悲傷而沉重的打擊,他現在失去了唯一一個知道他身份的人類。那是大衞的人類朋友,就像他曾是我的一樣。
他試圖理清思路。
“這麼説你也看到了那個情景?”他問道,“是這些讓你恐懼嗎?”
我搖了搖頭。“沒有那麼清晰,但確實有什麼在跟着我,並且時不時地讓我看到一些畫面,但總是一眨眼的工夫就過去了。我總是聽到聲音。我聽到它用一種正常的對話的語氣對另一個説話,或是當我走在街道上時總聽見身後有腳步聲,但當我猛然轉過身時卻發現什麼也沒有。這是真的。這令我恐懼。然後當它展示自己時,恩,我最後總髮現自己無所適從,就像一個醉鬼那樣四肢伸展躺在排水溝了。然後一個星期過去,什麼也沒有發生。再然後我再一次聽到那些交談的碎片……”
“都説了什麼?”
“我無法給你完整有序的詞句。我總是在發現他們之前就聽到了那些話,可以説有時我聽到了來自另一個地方的對話。你知道那不僅僅是在你附近的人類。但就我知道的一切,我無法找到一個自然的解釋,一個科學的解釋。”
“我明白。”
“但那些碎片非常像是兩個人在交談,相互的。有一次他們這樣説,‘噢,不,他太完美了,復仇改變不了任何東西,你怎麼會認為我僅僅希望復仇?’”我停下來,聳了聳肩,“這是,你知道,一次談話的中間。”
“是的。”他説,“你感覺就像故意讓你聽到它……就像那次在咖啡店裏的情景對我來説那樣。”
“你完全領會了我的意思。它正在折磨我。另外一次,那僅僅是在兩天前,我在新奧爾良。我正在監視我的獵物和他女兒,朵拉。我注意到她住在新奧爾良的一所修道院裏。那是一幢19世紀80年代的建築,被閒置了很多年,並且很久沒有修葺,看起來就像一座積木城堡。這個女孩,這個可愛的小女人,毫無畏懼,完全是獨自住在那裏。她巡查着整幢房子,就好像不可戰勝。恩,不管怎樣,我降落在那裏,進入了那幢建築的庭院。你知道,就像那建築、主樓、兩翼一樣古老的內部庭院,一種極其典型的19世紀晚期的建築風格。我從窗户望進去,那個女孩正在漆黑的走廊裏獨自前行。她拿着一支手電,正在唱着讚美詩。就是融合了中世紀和現代風格的那一種。
“我想那應該是‘新世紀音樂’。”大衞説。
“是的,就是像那樣的東西。但這個女孩是個宗教工作者,我告訴過你的。她的節目很傳統,她信仰耶穌基督,並且得到了救贖。她為希望進天堂的人們歌舞,顯然尤其是女人,或許至少是為他們指引方向。”
“繼續你的故事,你注視着她……”
“是的,並且思考她有多勇敢。她最後到達了自己的房間,她住在四個塔樓中的一個上,我聽見她給所有的門上了鎖。我想不會有很多人願意自己在這幢漆黑的建築裏遊蕩,而且這個地方並不是完全乾淨。”
“什麼意思?”
“鬼魂,精靈,不管是什麼,你們在塔拉馬斯卡是怎麼稱呼它們的?”
“精靈。”他説。
“嗯,它們聚集在這幢建築裏,但它們從來沒有恐嚇過她。她非常勇敢,並且強大。”
“但是吸血鬼萊斯特不一樣,那個跟蹤她的傢伙。我站在庭院中,聽到從右邊傳來的聲音,好像有兩個人伏在的右肩上説話。另外一個,沒有跟蹤我的那個非常清晰地説,‘不,我之前沒有見過它。’我轉了一圈又一圈,尋找那是什麼東西,試圖在精神上接近它,完全不迴避它,引誘着它,然後我發現自己全身都在發抖。你知道,那些精靈,大衞,那些惱人的鬼魂……我可以感覺到有一個正懸在修道院上空……我不認為他們瞭解那個東西,那個在我耳旁説話的傢伙,或者知道那是什麼。”
“萊斯特,這聽上去就像是你失去了你引以為傲的不朽者的思維。”他説。“不,不,不要生氣。我當然相信你。但是讓我們從原路返回,為什麼你要跟着那個女孩?”
“我只是想看看她。我的獵物,他為他的身份,他所做過的事憂心。他擔心他最後收到的刑事訴訟書和報紙上的那些報紙上的故事會破壞她的完美。但重點是,他永遠不會被起訴,我會在那之前殺了他的。”
“你會的,然後這很顯然會挽救她的組織,不是嗎?可以這麼説,你會盡快殺了他的,還是我説錯了?”
“我不會為這世界上的任何事傷害她,沒有什麼可以讓我這麼做。”我沉默了一會。
“你確定你現在不是身陷愛情中?你看起來為她着了魔。”
我想起來我在不久之前曾愛上過一個人類女人,一個護士。她的名字是格倫琴,我使她陷入了瘋狂,大衞知道整個故事。我寫下過它,也寫到了大衞,他和格倫琴都進入了這個幻想中的世界。他知道那些。
“我永遠不會像對格倫琴那樣對朵拉顯示我自己。”我説。“不,我不會傷害朵拉,我早已從中得到了教訓。我關心的只是以一種以最小的創傷和最大的效率殺了她父親的方式。她知道她父親是什麼人,但我不確定她已經做好了準備接受那些所有將會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我的朋友,但你在玩遊戲。”
“好了。我必須把我的注意從跟蹤我的那個東西上轉開,否則我會發瘋的。”
“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的上帝,但你看起來非常恐懼。”
“我當然是。”我嘆了口氣。
“再解釋得清楚一些,給我更多的信息。”
“這不值得再重複一次。只是一次爭論,是有關我的。我告訴過你,大衞,上帝和惡魔在為我爭吵。”
我突然呼吸困難,我的心臟幾乎要殺死我了,它跳得太快了,這對一個吸血鬼來説不是一件好事。我向後靠在牆上,看向酒吧裏那些中年男人,穿着舊式皮衣的女士,喝了酒而變得吵鬧和大意的年輕人。
琴師開始彈奏一些流行的曲子,我想那脱胎於百老匯,聽起來甜蜜而憂傷。一個老年女人正在緩慢地隨着音樂搖擺,從塗了口紅的嘴唇中無聲地吐出單詞。她那一代人抽了太多的煙,以至於現在無法停下來。她的皮膚像蜥蜴一般,但確實是一個無害的美人。當然,所有的人類在我們眼中都是無害的美人。
我的獵物?我聽到他正在樓上。他還在和他女兒説話,為什麼她不接受他的禮物?那是一幅畫,也許是一幅油畫,他可以為她做任何事。她並不想要他的禮物,但她也無法拯救他的靈魂。
我為聖派屈克這麼晚還沒有關門而驚奇,她非常想去那裏。她總是拒絕他的錢,因為那是“骯髒的”。她現在正對他這麼説:“羅傑,我想要的是你靈魂的聖潔,我不能拿這些錢為我的組織做事,那是骯髒的。”
外面依然在下雪。鋼琴的旋律越來越急促,我想那是安德魯-羅伊德-韋伯的曲子,《歌劇魅影》的選段。
門廳裏又出現了一陣騷動,我迅速轉頭看過去,然後轉向大衞。我聽見了,我想我又聽到了。像是腳步聲,一種有迴音的腳步聲,一種故意的恐怖的腳步聲,我確實聽到了。我知道我在發抖。但它又馬上消失了,結束了,現在我聽不到任何類似的聲音。
我看着大衞。
“萊斯特,你在害怕,不是嗎?”他問道。
“大衞,我想那個魔鬼來找我了,我想我要墜入地獄了。”他什麼也沒説。畢竟,他能説什麼呢?曾經有哪個吸血鬼對另一個説起過這樣的事嗎?如果阿曼德,那個比我大三百歲,而且更邪惡的傢伙對我這樣説,説惡魔來找他了,我會怎樣?我一定會嘲笑他,我會講一些冷酷的笑話而這是他應得的。吸血鬼忍受的折磨遠比人類更深重,我顫抖了。
“上帝啊。”我無聲地説。
“你説你看見了它?”
“不很清楚。我……在某處,這不重要。我想在紐約再一次。是的,當時我我尾隨着他回來。”
“你的獵物。”
“是的,尾隨着他。他和一家畫廊有幾宗交易。他是一個走私者,這是他罪惡的身份之一。他喜歡美麗的和古代的物品,就是你喜歡的那一種,大衞。我的意思是,當我殺了他時,我也許會給你帶來一件他的寶藏。”
大衞什麼也沒有説,但我知道隨手帶走還活着但終將被我殺死的人的收藏令他感到厭惡。
“中世紀的書籍、十字架、寶石、遺蹟,這些都是他生意的內容。那些在二戰期間丟失的藝術品,你知道,那些被劫掠的物價的天使雕像和聖器。
他將自己最有價值的東西都藏在城東的一間公寓裏,那是他的秘密。什麼人有一些他想要的東西,我不知道。我讀取他的思想但有很快厭煩了這樣,他是惡魔。所有的這些寶藏都沒有什麼神奇,我會下地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