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把我抱在懷裏回到家,期望我不要硬撐着了,我肯定是在半路上就睡着了。
當我醒來時,我已經躺在牀上,昏暗的光線從奇怪的角度斜着透過窗户,差不多像是下午了。
我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用手指搜尋他,結果什麼也沒摸到。
“愛德華?”我喃喃自語道。
我來回摸索的手指頭遇到冰冷而光滑的東西,是他的手。
“這次你真的醒了嗎?”他小聲地問道。
“嗯,”我認可地感嘆道,“有很多錯誤的警報嗎?”
“你非常不安——一整天都在説夢話。”
“一整天?”我眨了眨眼睛,又看着窗户。
“你度過了漫長的一夜,”他安撫地説道,“結果獲得一天躺在牀上的時間。”
我坐起來,頭暈,透過窗户的光是從西邊射進來的:“哇噢。”
“餓嗎?”他猜測道:“你想在牀上吃早餐嗎?”
“我去做,”我呻吟着説道,又伸了伸懶腰,“我需要站起來,四處走動走動。”
去廚房的路上他一直牽着我的手,仔細地打量着我,就像我可能會摔倒一樣,或許他認為我是在夢遊。
我揀簡單的做,往烤箱裏扔了幾片家樂氏水果餡餅,在反光的鉻合金面板上瞥了自己一眼。“啊,我簡直是一團糟。”
“那一夜很漫長,”他又説道,“你本應該待在這裏睡覺的。”
“好極了!然後錯過所有的事情。你知道,你得接受我現在是你們家族一員的事實。”
他笑着説道:“我可能會習慣這個想法。”
我坐下來吃早飯,他則坐在我旁邊。當我拿起水果餡餅準備咬第一口的時候,我注意到他盯着我的手。我低頭一看,看見我仍然戴着雅各布在派對上送給我的禮物。
“我可以看一看嗎?”他問道,伸手要那個小木狼。
他的手在飾帶下方移動,用雪白的手掌平衡着這個小雕像。頃刻間,我感到害怕,哪怕他手指頭最微小的動作也會把它弄得粉碎。
不過愛德華當然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我感到很羞愧居然這麼想。他只是在手掌中打量了一會兒,然後讓它滑落下來,它在我的手腕上輕輕地擺動。
我努力讀懂他的表情。我所能看見的只是若有所思;他掩飾了一切,如果真的有什麼的話。
“雅各布·布萊克可以給你禮物。”
這不是個問題,或者指責,只是陳述事實,但是我知道他指的是去年我生日,我把他們送給我的禮物全扔掉了;我沒有留下任何禮物,特別是愛德華給我的,這並不完全符合邏輯,而且,當然啦,大家不管怎樣還是無視我的意見??
“你給過我禮物了,”我提醒他,“你知道我喜歡自制的風格。”
他嘟了一會兒嘴巴,説道:“別人用過的怎麼樣?那些東西是不是可以接受呢?”
“你是什麼意思?”
“這個手鍊,’’他的手指在我的手腕上畫了一個圈,“你會經常戴着它嗎?”
我聳聳肩。
“因為你不願意傷害他的感情。”他機敏地暗示道。
“當然,我猜是這樣。”
“那麼,難道你不認為這樣不公平嗎?”他問道,説話的時候低頭看着我的手,他把它掌心朝上翻過來,手指頭順着我手腕上的血管劃過,“如果我也有個小雕像呢?”
“雕像?”
“一個飾品——某個能讓你把我記在心裏的東西。”
“你無時無刻不在我的心中。,我不需要東西來提醒自己。”
“如果我給你什麼,你會戴嗎?”他加重語氣説道。
“一個用過的東西?”我責備道。
“是的,有個東西我已經擁有一些時候了。”他看着我露出天使般的笑容。
如果這是他對雅各布的禮物的唯一反應,我會很樂於接受的:“不管是什麼,只要讓你高興的話。”
“你注意到這種不平等了嗎?”他問道,聲音變成了責備,“因為我當然有了。”
“什麼不平等?”
他眯着眼睛説道:“其他所有人都能給你送禮物而免受責備,所有人中除了我。我本來也想送給你畢業禮物的,但是我沒有。我知道如果其他人也這麼做的話,這樣會令你更難過。這完全不公平,你自己作何解釋?”
“很容易”,我聳聳肩膀,“你比所有其他的人更重要,你已經給了我你自己。這已經超過了我配擁有的一切,你再給我其他東西只會使我們兩個人之間變得更加失衡。”
他思考了一會兒,接着轉着眼珠説道:“你看我的方式很滑稽。”
我靜靜地咀嚼早餐,我知道如果我告訴他,他對這一點的理解很遲鈍,他是不會聽的。
愛德華的電話嗡嗡地響了起來。
在打開手機之前他看了看號碼:“什麼事,愛麗絲?”
他傾聽着,而我則在等他的反應,突然感到緊張起來。但是不管她説的是什麼都沒有讓他感到很驚訝,他嘆了幾次氣。
“我猜到差不多會這樣,”他告訴她,盯着我的眼睛,眉毛皺了起來,露出不贊同的表情,“她睡覺的時候也在説話。”
我臉紅了,那麼我説過什麼了?
“我會處理的。”他保證道。
他合上手機的時候憤怒地盯着我:“你有什麼事情想要談一談的嗎?”
我斟酌了一番。考慮到愛麗絲昨天晚上的警告,我可以猜到她為什麼打電話。然後我想起我白天睡覺的時候做過的那個令人不安的夢——在夢中,我跟在賈斯帕後面,想要跟上他,在一片迷宮般的樹林裏尋找那片空地,我知道在那裏可以找到愛德華??愛德華,還有那些想要殺死我的魔鬼,但是我才不在乎他們,因為我已經作出決定了??我也可以猜出我睡覺的時候愛德華聽見的內容。
我嘟了一會兒嘴巴,並沒有十足的勇氣直視他的眼神,他等待着。
“我贊成賈斯帕的主意。”我終於開口説道。
他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我想幫忙,我得做些什麼。”我堅持説道。
“讓你身處險境不會有什麼幫助的。”
“賈斯帕認為會有幫助,這是他的專業領域。”
愛德華憤怒地看着我。
“你不能把我藏起來,”我威脅道,“我不打算當你們所有人都在為我冒險時,自己則藏在樹林裏。”
突然,他擠出一個笑容:“愛麗絲在空地上沒看見你,貝拉,她看見你踉踉蹌蹌地迷失在樹林裏。你會找不到我們的,之後你只會讓我花更多時間找到你。”
我努力和他一樣保持鎮定,“那是因為愛麗絲考慮到塞思·克里爾沃特,”我禮貌地説道,當然,如果她這麼做了,她就會什麼也看不見,但是聽起來好像塞思和我一樣想到那裏去。説服他給我帶路應該不是很難。”
憤怒在他臉上一閃而過,接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那很可能會管用??如果你沒告訴我的話。現在我只要讓山姆給塞思下一些命令就可以了,不管他有多麼想去,塞思都不會對那樣的命令熟視無睹的。”
我保持着開心的微笑:“但是為什麼山姆要下這樣的命令呢?如果我告訴他我在那裏會起到什麼樣的作用的話,我打賭山姆寧願幫我也不會幫你的。”
他又不得不令自己鎮定下來:,“或許你是對的,但是我確定,雅各布只會更迫不及待地下同樣的命令。”
我皺了皺眉頭:“雅各布?”
“雅各布是副指揮,他從來都沒跟你説過嗎?他的命令也必須遵守。”
他難倒我了,從他的微笑判斷,他知道的,我的額頭皺在一起。雅各佈會站在他這邊——就在這一刻——我很確定,而且雅各布從來都沒告訴過我這件事。
愛德華看我暫時被難倒了,趁機繼續以一種令人懷疑的平靜,同時又令人安慰的口吻説道:“昨天晚上我看了看狼羣令人着迷的思想,那比肥皂劇還好看。我不知道在這麼一大羣人身上發揮作用的是何等複雜的動力機制,那種把每個人拉向集體心理的牽引力??絕對令人着迷。”
顯然他是在分散我的注意力,我憤怒地盯着他。
“雅各布藏着很多秘密。”他張着嘴巴笑道。
我沒有回答,只是憤怒地盯着他,堅守着我的觀點,伺機見縫插針。
“例如,你難道沒有注意到昨天晚上那隻體型稍小的灰狼嗎?”
裴果杲地點點頭。
秸矗聲笑道:“他們把那些傳説都很當真。事實表明,沒有哪個傳説使他們作好了充分的準備。”
我感嘆道:“好吧,我上鈎了,你在説什麼?”
“他們總是毫無疑問地接受只有原來那匹狼的直系子孫才有變形的能力的説法。”
“那麼有人不是直系子孫卻變形了嗎?”
“不是,好吧,她是直系子孫。”
我眨了眨瞪大了的眼睛:“她?”
他點點頭:“她認識你,她的名字是里爾·克里爾沃特。”
“里爾變成了狼人!”我尖叫道,“什麼?多久了?為什麼雅各布沒告訴我?”
“有許多事情雅各布不能跟別人説——比如,他們的人數。正如我之前所説的,當山姆下達命令的時候,狼羣絕不能視而不見。雅各布靠近我的時候非常小心翼翼,不去考慮其他的事情。當然,過了昨夜之後所有天窗都打開了,一切都明朗了。”
“我不敢相信。里爾·克里爾沃特!”突然,我記起雅各布説起過里爾和山姆,他説話的樣子,感覺就像他説的太多了一樣——在他説過山姆不得不每天看着里爾的眼睛,知道他曾經違背了所有的誓言??在懸崖上,當老吉爾説到奎魯特子孫揹負的重擔與奉獻的時候,里爾臉頰上閃閃發光的一滴眼淚??還有比利,經常和蘇在一起,因為她的孩子有些麻煩??那麼真正的麻煩是他們兩個現在都變成了狼人!
我沒過多地去想里爾.克里爾沃特的事情,只是因為哈里去世了,我為她感到傷心,接着當雅各佈告訴我她的故事,還有山姆和她的表妹艾米莉之間奇怪的烙印傷了她的心之後,我很同情她。
現在她成了山姆狼羣的一員,聽得見他的想法??而且不能隱藏她自己的。
我真的很恨這方面,雅各布曾説過,你所感到羞愧的一切,都呈現在大家面前。
“可憐的里爾。”我輕聲説道。
愛德華嗤之以鼻:“她讓其他人活得很累,我不確定她是否值得你同情。”
“你是什麼意思?”
“對他們而言本來就已經夠困難的了,不得不分享所有的想法。他們大多數人都努力合作,使情況更容易應付一點。哪怕只有一個成員故意心懷惡意,每個人都會很痛苦。”
“她有充分的理由。”我咕噥道,還是站在里爾這邊。
“噢,我知道”,他説道,“烙印的衝動是我一生中所見過的最奇怪的事情,我已經見過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了。”他搖搖頭,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山姆眷戀着艾米莉的方式難以形容——或者我應該説她的山姆,山姆真的沒有選擇。這使我想起《仲夏夜之夢》,因為仙女們的愛情咒語造成的一片混亂?,?就像魔法一樣。”他笑道,“這非常接沂我對你的感覺。”
“可憐的里爾,”我又説道,“但是你説心懷惡意是什麼意思?”
“她總是提起他們不願意想起的事情,”他解釋道,“比如,安布里。”
“安布里又怎麼啦?”我驚訝地問道。
“十七年前,他母親從馬卡保留地搬過來,那時候她還懷着他。她不是奎魯特人,大家都認為她拋棄他的父親,離開了馬卡,但是後來安布里加入了狼羣。”
“那麼?”
“那麼他父親最首要的人選是老吉爾·阿提拉、喬舒亞·烏利或者比利·布萊克,當然他們三個那時候都已經結婚了。”
“不!”我驚歎道。愛德華是正確的——這千真萬確就像一出肥皂劇。
“現在山姆、雅各布和吉爾都想知道他們當中哪一個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他們都認為是山姆,由於他的父親從來都不像個父親的樣子,但是懷疑總是存在。雅各布一直無法向比利問這件事。”
“哇噢,你怎麼一個晚上知道這麼多?”
“狼羣的思想真令人着迷,所有人都一起思考,然後又同時分開。有那麼多東西可以讀!”
他的語氣夾雜着些許遺憾,好像有人正在看一本好書看到高xdx潮的時候不得不放下一樣。我大笑着説:“狼羣是很令人着迷,我同意,幾乎和你試圖分散我的注意力的時候一樣令人着迷。”
他的表情又變得禮貌起來——擺出一張完美的撲克臉。
“我不得不到那片空地,愛德華。”
“不。”他的聲音斬釘截鐵。
就在那時另外某種途徑出現在我的腦海裏。
並非一定要我出現在空地上,我只是想要出現在愛德華所在的地方。
殘忍,我指責自己,自私,自私,自私!別這麼做!
我對自己更好的本能視而不見,不過,説話的時候不敢看着他,內疚令我的眼睛緊緊地盯着桌面。
“好吧,瞧,愛德華,”我輕聲説道,“事情是這樣??我曾經幾乎發瘋過一次。我知道我能承受的極限,而且如果你再次離開我。我會無法承受的。”
我沒有抬頭看他的反應,害怕知道我給他造成了多大的痛苦。我確實聽見他突然吸氣的聲音,緊接着是沉默。我盯着黑色的木桌面,希望能收回所説的話,但是我知道我很可能不會,如果這招管用的話我就不會。
突然,他緊緊地抱住我,用手撫摸着我的臉,我的胳膊,他在安慰我。內疚不斷加劇,但是我生存的本能更加強烈,毫無疑問他是我生存的基本條件。
“你知道不是那樣的,貝拉。”他呢喃道,“我不會走遠的,而且很快就會結束的。”
“我無法忍受,”我堅持説道,仍然俯視着桌面,“不管事情結束得有多快,不知道你是否會回來,我怎麼忍受得了?”
他嘆氣道:“會很容易的,貝拉。沒有理由讓你感到害怕。”
“完全沒有?”
“完全沒有。”
“而且大家都會沒事?”
“大家都會。”他保證。
“這麼説來,完全不需要我到空地上去噦?”
“當然不需要。愛麗絲剛剛告訴我他們的人數下降到十九個,我們會輕而易舉地處理好的。”
“那很好——你説過事情會如此簡單,有人可能會袖手旁觀的,”我重複着他昨天晚上的話,你真的是這個意思嗎?”
“是的。”
感覺太容易了——他不得不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如此容易,你就可以袖手旁觀了?”
沉默了好久之後,我終於抬頭看着他的表情。
撲克臉又回來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要麼這樣,要麼那樣。要麼比你想讓我瞭解的要危險,那樣的話,正好應該讓我去那裏,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要麼??事情會那麼容易,他們沒有你也可以辦妥。是哪一種情況呢?”
他沒有説話。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和我想的一樣。卡萊爾、埃斯梅、埃美特、羅莎莉、賈斯帕,和??我強迫自己想起最後一個名字,和愛麗絲。
我想知道我是否是個魔鬼。不是他心裏想的那種魔鬼,而是真正的魔鬼,會傷害別人的那種。那種為了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就會變得貪得無厭的魔鬼。
我想要的是讓他安全,安全地與我在一起。我對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還有節制嗎?為了這樣我會犧牲什麼?我不確定。
“你希望我讓他們沒有我的幫助去打仗?”他語氣平靜地問道。
“是的,”我很驚訝我能保持平緩的語氣,我內心感到如此卑鄙,“或者讓我到那裏去。只要我們在一起,兩者任選其一。”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又緩緩地呼出來。他伸出手捧住我的臉,強迫我看着他的眼睛。他凝視着我的雙眼,看了好久好久。我不知道他在尋找什麼,他找到的是什麼。我臉上的歉意會不會和我內心裏的一樣濃厚——令我感到不舒服呢?
他的眉頭因為某種我無法讀懂的感情緊鎖着,他放下一隻手又把電話掏了出來。
“愛麗絲,”他嘆氣道,“你能過來照顧一下貝拉嗎?”他挑起眉毛,問我有沒有膽量反對那個詞語,“我需要和賈斯帕談一談。”
她顯然同意了。他收起電話,重新盯着我的臉。
“你打算跟賈斯帕説什麼?”我輕聲問道。
“我打算討論??我袖手旁觀的事情。”
從他的臉上一眼就看得出來,説出這些話對他而言有多麼困難。
“我很抱歉。”
我之前很抱歉,我討厭迫使他做這樣的事情。其程度沒有深到讓我裝出微笑,告訴他不帶上我去吧。絕對沒那麼深。
“別道歉,”他説道,只是略帶微笑着説,“永遠都別擔心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貝拉。如果這是你所需要的??”他聳聳肩,“你是我最優先考慮的對象。”
“我不是那個意思——好像你不得不在家人和我之間選擇一樣。”
“我知道這樣,此外,那也不是你要求的。你給了我兩個你能忍受的選擇,我選擇了那個我能忍受的。妥協就是這樣產生作用的。”
我身體向前傾,額頭頂在他的胸膛上,“謝謝你。”我輕聲説道。
“任何時候,”他輕輕地吻着我的頭髮説道,“任何事情。”
我們很久都沒有動。我把臉一直壓在他的襯衣上,藏在那裏,兩個聲音在心中掙,扎。一個聲音想要乖乖的,勇敢一些,另一個則讓那個乖乖的聲音閉嘴。
“誰是第三個妻子?”他突然問我。
“啊哈?”我一時語塞,我不記得我做過那個夢了。
“你昨天晚上咕噥着‘第三個妻子’之類的事情。其他的話還有些意義,但是到那裏我就糊塗了。”
“噢,嗯,是的。那是那天晚上我在篝火晚會上聽到的一個故事。”我聳聳肩,“我想它深深地觸動了我。”
愛德華後仰着身體離我遠了一些,偏着頭,很可能被我不舒服的尖鋭語氣弄糊塗了。
他還沒問,愛麗絲就面帶愠色地出現在廚房門口。
“你會錯過所有的樂趣的。”她抱怨道。
“哈羅,愛麗絲。”他跟她打了個招呼。他用一根手指托起我的下巴,讓我仰着臉和我吻別。
“我今晚稍晚的時候回來,”他答應我,“我會和其他人研究一下,重新安排一下事情。”
“好的。”
“沒有多少事需要安排的,”愛麗絲説道,“我已經跟他們説過了,埃美特很高興。”
愛德華感嘆道:“他當然很高興啦。”
他走出大門,讓我面對愛麗絲。
她生氣地看着我。
“我很抱歉,”我又道歉,“你認為這會使你的處境更加危險嗎?”
她不屑地説道:“你擔心得太多了,貝拉,你會永遠變老的。”
“那麼,你為什麼心煩意亂呢?”
“沒有稱心如意的話,愛德華就會不停地發牢騷,我只是預見到今後幾個月裏要忍受他的絮絮叨叨了。”她扮了個鬼臉,“我猜,如果這會使你神經正常,還是值得的,但是我希望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悲觀情緒,貝拉,這樣完全沒有必要。”
“你會讓賈斯帕不帶上你自己去嗎?”我追問道。
愛麗絲做了個鬼臉:“那不一樣。”
“當然一樣。”
“去梳洗梳洗,”她命令我,“查理十五分鐘後回來,如果你看起來如此憔悴的話,他再也不會讓你出去了。”
哇哦,我真的失去了一整天。感覺真是極大的浪費,我很高興我不必總是把時間浪費在睡覺上。
查理到家的時候我已經完全像模像樣了——穿得整整齊齊,頭髮梳得很高雅,在廚房裏把他的晚餐放在桌子上。愛麗絲坐在愛德華經常坐的位置上,這使之看起來像是查理的好日子一樣。
“你好,愛麗絲!你好嗎,親愛的?”
“我很好,爸爸,謝謝。”
“我看你終於起牀了,貪睡鬼,”我在他旁邊坐下的時候他對我説,然後再對愛麗絲説,“大家都在討論你父母昨天晚上舉辦的派對,我打賭你一定有一大堆清掃的工作要做。”
愛麗絲聳聳肩。我知道她,那些已經做完了。
“這樣很值得,”她説道,“派對棒極了。”
“愛德華呢?”查理有些不情願地問道,“他幫忙打掃嗎?”
愛麗絲嘆了嘆氣,她的臉色變得很悲慘。這很可能是裝出來的,但是對我而言太完美了而無法肯定:不,他這個週末與埃美特和卡萊爾計劃出遊。”
“又去徒步?”
愛麗絲點點頭,她的臉色突然變得像是被遺棄了一樣:“是的,他們都去了,除了我。我們總是在學年結束時揹包旅行,有點兒像慶祝一樣,但是今年我決定我寧願購物而不是去徒步,他們當中沒有一個願意留下來陪我的,我被拋棄了。”
她的臉皺在一起,表情如此傷悲以至於查理下意識地靠近她,伸出一隻手尋找可以幫忙的方式。我懷疑地對她怒目而視,她在做什麼?
“愛麗絲,親愛的,為什麼你不過來和我們一起住呢?”查理提議道,“我一想到你一個人住在那個大房子裏,就感到很討厭。”
她嘆了嘆氣,有東西在桌子底下踩住我的腳了。
“哎喲!”我抗議道。
查理轉向我:“怎麼啦?”
愛麗絲沮喪地看着我,我看得出來她認為我今晚反應很遲鈍。
“碰到腳指頭了。”我低聲説道。
“噢,”他又看着愛麗絲,“那麼,這樣如何?”
她又踩了踩我的腳,這一次沒那麼大力氣。
“呃,爸爸,你知道,我們這裏真的沒什麼好的住宿環境。我打賭愛麗絲不想睡在我的地板上??”
查理嘟着嘴巴,愛麗絲又拉長一張悲傷的臉。
“或許貝拉可以過去和你一起住,”他建議道,“直到你的家人回來。”
“噢,你願意嗎,貝拉?”愛麗絲露出燦爛的笑容,對我説道,“你不介意和我一起購物,對嗎?”
“當然啦,”我同意道,“購物,好吧。”
“他們什麼時候走?”查理問道。
愛麗絲又扮了個鬼臉:“明天。”
“你什麼時候想要我去?”我問道。
“我想晚飯後,”她説道,然後把一隻手指放在下巴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你星期六晚上沒什麼安排,是不是?我想到鎮外去購物,需要一整天呢。”
“不要去西雅圖。”查理插話道,他的眉毛緊蹙在一起。
“當然不是,”愛麗絲立即認同道,儘管我們都知道西雅圖星期六的時候會非常安全,我在考慮奧林匹亞,或許??”
“你會喜歡的,貝拉,”查理如釋重負開心地説道,“去感受一下這座城市吧。”
“是的,爸爸,那樣好極了。”
只是通過一次輕鬆的談話,愛麗絲就把我戰爭期間的時間安排好了。
愛德華不久就回來了,他毫不驚訝地接受了查理祝他一路順風的祝福。他聲稱他們第二天清晨就出發,比平時更早地道了晚安。愛麗絲和他一起走了。
他們離開不久我就找了個藉口告辭。
“你不可能累吧?”查理反駁道。
“有一點點。”我撒謊道。
“難怪你喜歡翹掉派對,”他低聲嘟囔道,“你要好長的時間才能恢復。”
樓上,愛德華橫躺在我的牀上。
“我們幾點鐘去見狼人?”我跑過去和他會合。
“一個小時後。”
“好極了,傑克和他的朋友們需要睡眠。”
“他們不像你需要的那麼多。”他指出。
我換到另一個話題,猜測他準備試圖説服我待在家裏:“愛麗絲跟你説過她又要綁架我了嗎?”
他笑道:“實際上,她沒有。”
我盯着他,一臉迷惑,他輕輕地嘲笑我的表情。
“我是唯一一個獲准把你當人質的人,還記得嗎?”他説道,“愛麗絲和其他人去狩獵了。”他感嘆道,“我猜我現在不需要這麼做了。”
“你在綁架我?”
他點點頭。
我簡略地想了想。查理沒在樓下偷聽,他也不那麼經常查房了。沒有一屋子機警的吸血鬼有着干擾性的靈敏聽覺??只有他和我——真的單獨相處了。
“那樣好嗎?”他問道,有些擔心我的沉默。
“好吧??當然啦,除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他的眼睛充滿焦慮。這令人難以置信,但是,不管如何,他似乎仍然不確定他在隱瞞我什麼,或許我需要自己解釋得更清楚一些。
“為什麼愛麗絲沒告訴查理你們今晚出發呢?”我問道。
他鬆了一口氣大笑起來。
我比昨天晚上更喜歡到那片空地上的旅程。我仍然感到很內疚,很擔心,但是我不再恐懼了,我能夠正常地思考了。我能看透即將來臨的是什麼,差不多相信可能會沒事的。愛德華顯然對錯過這場戰鬥表現良好??這使我很難不相信他説過事情會很容易的,如果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話他是不會離開他的家人的。或許愛麗絲是對的,我確實擔心得有些過頭了。
我們終於來到空地上。
賈斯帕和埃美特已經在摔跤了——從他們的笑聲判斷他們只是在熱身。愛麗絲和羅莎莉懶洋洋地在堅硬的地面上閒逛,注視着他們。埃斯梅和卡萊爾在幾碼開外的地方聊天,他們的頭緊緊地挨在一起,十指交錯,沒有注意周遭的一切。
今晚更明亮一些,月光穿透稀薄的雲層,我能輕鬆地看見三個狼人坐在訓練場的邊緣,他們隔得很遠,這樣就可以從不同的角度觀看。
也很容易辨認出雅各布;即使他不抬起頭,我也能馬上認出他來,他注視着我們走過時發出聲音的方向。
“其他的狼人去哪裏了?”我好奇地問道。
“他們沒有必要全都來。各司其職,但是山姆不是那麼信任我們,只是派來雅各布,儘管雅各布也心甘情願。吉爾和安布里是他通常的??我猜你會稱他們為邊鋒。”
“雅各布信任你。”
愛德華點點頭:“他信任我們不會殺死他,不過僅此而已。”
“你今晚要練習嗎?”我問道,有些猶豫不決。我知道這對他而言很難,其程度不亞於把我留下讓我難受的程度,或許更難。
“我會在賈斯帕需要的時候幫助他。他想要試一試不平均的分組,教他們如何對付多個襲擊者。”
他聳聳肩。
一股新的恐慌粉碎了我短暫的信心。
他們仍然在人數上要少一些,我只是讓事情變得更糟糕了。
我凝視着空地,努力掩飾我的反應。
那是不應該看的地方,心裏一直在掙扎,我自欺欺人,想要讓自己相信事情會像我想的那樣進行得很順利。因為當我強迫自己把視線從卡倫家族的人身上移開時——從他們模擬格鬥的景象上移開,這一幕只要幾天就會變成致命的現實了——雅各布遇上我的眼神,微笑起來。
這是和以前一樣的狼人的笑容,他的眼睛皺在一起,和他是人形時的一樣。
很難相信,不久之前,我覺得狼人很嚇人——還因為他們經常做噩夢。
我知道,不用問另外兩個哪一個是安布里,哪一個是吉爾。因為安布里很顯然是那個稍瘦一些的灰狼,他背上有黑色的斑點,耐心地坐在那裏觀看,而吉爾——是深巧克力色,臉上的毛色要淡一些——不停地抽搐着,好像他迫不及待地要加入模擬格鬥之中一樣。他們即使這樣也都不是惡魔,他們是朋友。
這些朋友看起來差不多和埃美特與賈斯帕一樣堅不可摧,當月光掠過他們花崗岩一般堅硬的皮膚時他們移動的速度比眼鏡蛇還要快,這些朋友似乎不瞭解這其中的危險。不管怎樣這些朋友都只是凡人,他們也會流血,也會死??
愛德華的信心讓人感到寬慰,但是很顯然,他真的不擔心自己的家人。但是如果狼人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會讓他受到傷害嗎?如果那種可能性不會令他感到不安,有沒有讓他焦慮的理由呢?愛德華的信心只適用於我恐懼的那部分。
我試着對雅各布笑了笑,嚥下喉嚨中的一陣難受,我似乎做得不好。
雅各布靈敏地站了起來,他敏捷的身手與碩大的身形一點兒也不協調,他飛快地跑向愛德華和我所站的訓練場之外的地方。
“雅各布。”愛德華禮貌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雅各布沒理會他,他烏黑的眼睛看着我。他低下頭與我的齊平,就和他昨天做的那樣偏向一側,一陣低吼從他的皮毛裏傳了出來。
“我很好,”我回答道,愛德華正好準備為我做翻譯,但我並不需要,“只是很擔心,你知道。”
雅各布繼續盯着我。
“他想要知道為什麼。”愛德華低聲説道。
雅各布咆哮起來——不是威脅的聲音,而是心煩意亂的聲音——愛德華的嘴唇抽搐了一下。
“怎麼啦?”我問道。
“他認為我的翻譯遺漏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他真正的想法是:‘這樣真的很愚蠢,有什麼好擔心的?’我編輯了一下,因為我想這很粗魯。”
我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過於焦慮不安而不能感到其中的好玩之處。“有很多擔心的地方,”我告訴雅各布,比如一羣愚蠢的狼人讓他們自己受傷啦。”
雅各布咯咯地大笑起來。
愛德華嘆氣道:“賈斯帕需要幫助,你沒有翻譯也沒關係吧?”
“我能做到。”
愛德華滿心渴望地看了我一會兒,他的表情很難理解,接着他轉過身,大步流星地朝賈斯帕等待的地方走去。
我就地坐了下來,地面很冰冷,也很不舒服。
雅各布朝前走了一步,接着回頭看我,喉嚨裏響起一陣哀鳴。他又走了半步。
“你自己去吧,”我告訴他,“我不想觀看。”
雅各布又偏着頭看了一會兒,接着轟隆隆地感嘆着趴在我旁邊的地上。
“真的,你去吧。”我讓他放心。他沒有反應,只是把頭放在爪子上。
我仰望着明亮的銀色雲朵,不想看搏鬥,我的想象力裏面有過多的刺激因素。一陣輕風在空地上拂過,我一陣顫抖。
雅各布迅速地朝我靠近,温暖的皮毛貼在我的左側。
“呃,謝謝。”我低聲説道。
過了幾分鐘,我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這樣舒服多了。
雲朵緩緩地劃過天際,一片片濃密的雲朵穿過月亮繼續移動時,天忽明忽暗了起來。
我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摩挲着他的毛。他的喉嚨裏低吼出和昨天晚上一樣奇怪的嗡嗡聲,這是一種像家人一樣熟稔的聲音。很沙啞,比貓的嗚嗚聲更狂野,但是卻傳遞出同樣的滿足感。
“你知道,我從來沒養過狗,”我打趣道,“我一直想要一隻,但是蕾妮過敏。”
雅各布大笑起來,他的身體在我下面顫抖。
“難道你一點兒也不擔心星期六嗎?”我問道。
他巨大的頭轉向我,這樣我就可以看見他的眼睛在骨碌碌地轉了。
“我希望我也能感到那麼肯定。”
他把頭靠在我的腿上,又開始嗡嗡地低吼起來,這讓我感到稍微好受了一些。
“那麼我們明天要去徒步了,我猜。”
他低吼了幾聲,聲音很熱情。
“這可能是一次漫長的徒步,”我提醒他,“愛德華判斷距離的方式與普通人不一樣。”
雅各布又笑着叫了一聲。
我更加緊緊地靠在他温暖的毛上面,頭頂着他的脖子。
很奇怪,即使他的形狀如此怪異,感覺卻更像我和雅各布以前常常在一起的情景——那種猶如呼吸般自然的友誼,輕鬆、舒適、毫不費力——這比前幾次他還是人形的時候還要像。奇怪的是我居然還能再次找到這樣的感覺,我想到正是這頭狼一樣的生物致使那種感覺消失不見了。
殺戮遊戲還在空地上繼續,我盯着朦朧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