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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動機

    太陽深埋在滾滾的烏雲之中,分不清是否已經日落西沉了。經過長時間的飛行之後——我們一路朝西追趕着太陽,讓人覺得我們在空中根本就沒有移動一樣——特別讓人迷失方向;時間似乎出奇的善變,令我出其不意的是森林逐漸變成了建築羣,這提示着我們就快到家了。

    “你一路上非常安靜,”愛德華察覺道,“是不是這個計劃讓你不舒服?”

    “不,我很好。”

    “離開很難過嗎?”

    “我覺得與其説是難過,還不如説是解脱。”

    他挑起眉毛看着我。我知道這無濟於事,而且——我也同樣討厭承認這一事實——沒有必要讓他眼睛看着前方的路。

    “蕾妮在某些方面比查理更加……敏鋭,這讓我有些神經質。”

    愛德華大笑起來:“你媽媽的思維很有趣,差不多像小孩子一樣,但是又非常有洞察力,她看問題不同於別人。”

    有洞察力,這樣描述我媽媽很恰如其分——當她集中注意力的時候。大多數時候蕾妮對自己的生活已經稀裏糊塗了,根本無暇他顧,但是這個週末,她一直都在密切注意着我。

    菲爾很忙——他當教練的高中棒球隊就要打決賽了——單獨與我和愛德華相處只會讓蕾妮的觀察力更加敏鋭。欣喜快樂的擁抱和尖叫一結束,蕾妮就開始觀察我們了。她觀察的時候,大大的藍眼睛起初是迷惑不解,而後又變得憂心忡忡。

    今天早上我們一起沿着海灘散步,她想要炫耀她的新家所有的迷人之處,仍然希望這裏的明媚陽光會把我從福克斯誘惑過來,我是這麼想的。她也想要和我單獨説説話,這很好辦,愛德華編了個要寫學期論文的藉口待在家裏。

    在我腦海裏,我再次仔細思索着我們的談話……

    蕾妮和我沿着人行道漫無目的地散步,努力躲在稀稀拉拉的棕櫚樹的樹蔭下。儘管天色還早,熱氣卻讓人透不過氣來。空氣中的濕氣很重,連簡單的呼吸都是對我的肺部的考驗。

    “貝拉?”我媽媽問道,她説話的時候,眼睛看着沙灘那邊輕輕碰撞的海浪。

    “什麼事?媽媽?”

    她嘆了嘆氣,沒有看我凝視着她的雙眸:“我有點兒擔心……”

    “出了什麼事?”我立即焦急地問道,“我能做什麼?”

    “不是我的事情,”她搖頭説,“我很擔心你……和愛德華。”

    蕾妮説着他的名字時終於看着我了,她臉上寫滿抱歉的表情。

    “哦。”我咕噥道,眼睛注視着從我們身邊經過的一對在慢跑的人,他們渾身都被汗浸濕了。

    “你們倆比我想象的要認真得多。”她繼續説。

    我皺起眉頭,迅速地在腦海中回顧過去的兩天。愛德華和我幾乎沒有接觸過——至少,在她面前,我不知道蕾妮是否也會給我上一堂有關責任的課。我不介意我和查理那樣的談話,跟媽媽説起來不會令人尷尬。畢竟,在過去十年中,我一直是那個時不時地被她説教的人。

    “你們倆在一起的時候,有些……奇怪,”她低聲説道,眼神憂鬱,前額微皺,“他看你的眼神——是那麼……充滿保護,好像他要衝到你面前為你擋子彈來救你或者怎麼樣一樣。”

    我大笑起來,儘管我還不能看着她的眼神:“這是壞事嗎?”

    “不。”她想找到合適的詞語的時候皺起了眉頭,“只是不一樣。他很關注你……非常小心翼翼。我覺得我並不十分了解你們的關係,好像我錯過了什麼秘密一樣……”

    “我想這都是您的想象,媽媽。”我馬上説,努力保持輕鬆的語氣。我心裏有些焦急,我不知道我媽媽看透了多少。她看待世界簡單的方式使她看穿了許多細枝末節,直接洞悉到事物的本質。這以前從來都不會有問題,直到現在,我什麼秘密都不能告訴她。

    “也不僅僅是他,”她雙唇緊繃,防禦性地説,“我希望你能看見自己是怎樣繞着他轉的。”

    “您是什麼意思?”

    “你行為的方式——你甚至想都沒想就圍繞着他調整自己。他動的時候,哪怕只動一點點,你同時也會調整自己的位置。好像磁鐵……或地球引力一樣。你們就像……衞星,或類似的事物一樣,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

    她嘟起嘴巴,盯着地面。

    “別告訴我,”我擠出一個微笑,打趣道,“您又讀神話故事了,是不是?或者這回是科幻小説?”

    蕾妮的臉上湧現出一抹柔和的粉紅色:“那和此事無關。”

    “找到什麼好書沒?”

    “噢,有那麼一本——但是那無關緊要,我們現在在討論你的事情。”

    “媽媽,您不應該迷戀言情小説,您知道您嚇壞自己了。”

    她揚起嘴角説道:“我很蠢,是不是?”

    有半秒鐘我無言以對,蕾妮很容易被動搖。有時候這是好事,因為並不是她所有的想法都是切合實際的,但是她那麼快就被我提到的無關痛癢的瑣事打敗了,特別是因為這一次她又極其正確,看見她這樣讓我心痛不已。

    她抬起頭看着我,我則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並不傻——只是在盡做媽媽的責任。”

    她大笑起來,然後驕傲地指向延伸到藍色的海水邊上的白色沙灘。“難道這一切都不足以使你搬回來和你的蠢媽媽一起住嗎?”她問。

    我誇張地用手擦了一把額頭,接着假裝揪住頭髮。

    “你習慣了潮濕的環境。”她斷言道。

    “您也會習慣雨水的。”我反駁道。

    她開玩笑地用胳膊肘頂了頂我,接着牽着我的手向她的車走去。

    她不再擔心,我現在看起來心情足夠好,而且心滿意足。她仍然含情脈脈地看着菲爾,這讓人感到欣慰。她的生活當然很充實,也很令人滿意。她當然不會那麼想念我,即使是現在……

    愛德華冰冷的手指劃過我的臉頰。我抬頭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回到了現在。他傾身吻我的額頭。

    “我們到家了,睡美人,是該醒來的時候了。”

    我們在查理的房子前面停了下來。走廊的燈還亮着,巡邏車停在車道上。我仔細查看房子的時候,看見起居室窗户上的窗簾猛地拉了一下,映出一縷淡黃色的光,照在黑黢黢的草坪上。

    我嘆了嘆氣,查理當然在翹首以待了。

    愛德華肯定和我想的一樣,因為他過去幫我開門的時候,表情僵硬,眼神冷漠。

    “情況有多麼糟?”我問道。

    “查理不會為難你的,”愛德華保證道,他的音調沒有幽默的跡象,“他想念你了。”

    我猶疑地眯起雙眼,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為什麼愛德華緊張得好像要奔赴戰場一般?

    我的行李袋很小,但是他堅持要幫我拿到屋裏去。查理把門打開,撐着門讓我們進來。

    “歡迎回家,孩子!”查理叫喊的樣子好像他確實是這麼想的一樣,“傑克遜維爾怎麼樣?”

    “很潮濕,也有很多臭蟲。”

    “那麼蕾妮沒有慫恿你去上佛羅里達大學?”

    “她試過,但是我寧願喝水而不是吸水。”

    查理的眼神很不情願地瞟到愛德華身上:“你玩得開心嗎?”

    “很開心,”愛德華平靜地回答道,“蕾妮非常好客。”

    “那樣……哦,很好,很高興你玩得開心。”查理轉過身背對着愛德華,出其不意地擁抱了我一下,然後把我拖了進來。

    “真感動。”我在他耳邊低語道。

    他低沉地笑了一聲:“我真的很想你,貝爾,你不在的時候這裏的食物簡直糟糕透頂了。”

    “我馬上做飯。”我説話的時候他放開了我。

    “你要不要先給雅各布打個電話?今天早上六點鐘以後他每五分鐘就打電話來煩我,我答應他在你還沒放好行裝之前我就會讓你給他回電話。”

    我沒必要看愛德華就知道他在我身邊一動不動,冷冰冰的,那麼這才是他緊張的原因。

    “雅各布想跟我説話嗎?”

    “非常想,我不得不這麼説。他不願意告訴我是什麼事——只是説很重要。”

    就在那時電話鈴響了起來,發出的聲音讓人顫動,似乎也很緊急。

    “又是他,我願意拿我下個月的工資打賭。”查理低聲説道。

    “我知道了。”我邊説邊匆匆忙忙地跑進廚房。

    愛德華跟在我身後,而查理則跑進了起居室。

    鈴聲響了一半我就一把抓起電話,然後轉過身面對着牆,説:“喂?”

    “你回來了。”雅各布説。

    他那熟悉而沙啞的聲音讓我心中湧起一股思念的感覺,湧遍我的全身。數不清的記憶在我腦海裏旋轉,亂作一團——佈滿鵝卵石的沙灘上,零零星星地漂着的浮木樹,塑料棚搭成的車庫,紙袋裏面温暖的汽水,一間微型卧室裏的小得可憐的破爛沙發。他深邃的黑色眼眸裏滿含着笑意,環繞在我身邊的熱得發燙的大手,潔白的牙齒和黝黑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他的臉上總是掛着一抹開心的笑容,好像是通往神秘之門的鑰匙一樣,而那扇門只有同類的靈魂才能進入。

    感覺就像思鄉一樣,這種對某個地方、某個人的想念保護着我不必害怕漆黑的深夜。

    我清了清嗓子,掃去激動的心情,“是的。”我回答説。

    “你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雅各布追問道。

    他生氣的語氣立即讓我望而卻步了,我趕忙解釋道:“因為我剛踏進家門不到四秒鐘,查理還沒來得及説完你打過電話,你的電話就打斷了他。”

    “噢,對不起。”

    “沒事,那麼,你為什麼要騷擾查理?”

    “我要和你談一談。”

    “是的,我自己也想到這一點了,説吧。”

    他暫停了片刻,問道:“明天你去上學嗎?”

    我皺了皺眉頭,沒法弄清楚他問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當然去啦,為什麼不去呢?”

    “我不知道,只是好奇。”

    然後又是停頓。

    “那麼你到底想要説什麼,雅各布?”

    他有些猶豫:“沒什麼,真的,我想,我……想聽聽你的聲音。”

    “是的,我知道。我很高興你打電話給我,傑克,我……”但是我不知道我還能説什麼。我想告訴他我現在在去拉普西的路上,但是我不能告訴他。

    “我得掛電話了。”他突然説道。

    “什麼?”

    “我很快就會給你打電話的,好嗎?”

    “但是傑克……”

    他已經掛了,我難以置信地聽着掛斷的聲音。

    “真短。”我不滿地嘀咕道。

    “一切都好嗎?”愛德華問道。他的聲音很低,也很小心。

    我慢慢地轉身面對他,他的表情十分坦然——難以讀懂。

    “我不知道,我想知道他有什麼事。”雅各布騷擾查理一整天就是為了問我去不去上學,這簡直毫無意義。如果他想聽到我的聲音,那麼他為什麼這麼快掛電話?

    “你的猜測可能比我的要準確。”愛德華説道,他的嘴角隱隱約約閃過一抹苦笑。

    “哦。”我咕噥了一聲,這倒是真的。我對傑克瞭如指掌,要弄清楚他的動機並不是件複雜的事情。

    我的思緒飄到幾英里之外——大概離這裏十五英里的地方,在往拉普西去的路上——我開始在冰箱裏翻來翻去,找到一些給查理做晚飯的材料。愛德華斜靠着灶台,我遠遠地就知道他的眼睛注視着我的臉,但是他看得如此入神,根本顧不上擔心他在我臉上所看到的一切。

    關於學校的話題對我而言就好像一把鑰匙一樣。那是傑克問我的唯一的問題,而且他在尋找某種東西的答案,否則他不會如此鍥而不捨地騷擾查理。

    那麼,為什麼他會關心我的出勤記錄呢?

    我努力合乎邏輯地思考這個問題。那麼,要是我明天不去學校,對雅各布而言會有什麼問題呢?期末考試臨近,我卻逃了一天課,查理已經讓我很難應付了,但是我説服了他,一個星期五不會讓我的學習脱軌的,傑克基本上就不會在乎這些。

    我的大腦想不出有見地的點子,或許我錯過了一些至關重要的信息。

    過去三天裏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改變,這個改變是那麼重要,居然會讓雅各布打破長期以來拒絕接聽我的電話與我聯繫的僵局呢?三天又會有什麼樣的不同呢?

    我筆直地站在廚房中央,手中的一包冰凍漢堡包從麻木的指縫中滑了下去。我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來不及阻止它砰的一聲落在地上。

    愛德華一把接住了它,然後把它扔在灶台上,此時他的雙臂已經環抱着我,嘴唇貼近我的耳朵呢喃道:“怎麼啦?”

    我搖了搖頭,有些暈頭轉向。

    三天可以改變一切。

    難道剛才我不是一直在想上大學是多麼不可能的事情嗎?在剛剛發生使我的生命得以永恆的轉變,這樣我就可以與愛德華永遠廝守在一起了,同時還要經歷痛苦不堪的頭三天,在這之後,我又怎麼可能到任何靠近人羣的地方呢?這種轉變會使我永遠成為飢渴的囚徒……

    查理跟比利説過我消失了三天嗎?比利得出結論了嗎?雅各布實際上是在問我還是不是人類嗎?他是在確認沒有人違背狼人的條約,即卡倫家族沒有人敢咬人……只是咬,而不是殺人……

    但是他真的認為假如那樣的話,我會回家見查理嗎?

    愛德華搖了搖我的身體,“貝拉?”他問道,現在他真的有些焦急。

    “我想……我想他是在查看,”我低聲説道,“查看以確保——我的意思是,我還是人類。”

    愛德華的身體變得僵硬起來,我的耳邊響起一陣低沉的噝噝聲。

    “我們得離開,”我輕聲説道,“在此之前,那樣的話就不會違背條約。我們再也不能回來了。”

    他用雙臂緊緊地抱着我,説道:“我知道。”

    “啊哼!”查理在我們身後大聲地清理嗓子。

    我跳了起來,一把推開愛德華的胳膊,臉漲得發熱。愛德華靠在灶台上,流露出嚴厲的眼色。我能看見他眼中的擔憂,還有憤怒。

    “如果你不想做晚飯,我可以叫個比薩。”查理提醒説。

    “不,沒關係,我已經開始做了。”

    “好吧。”查理説道。他雙手抱胸,讓自己倚靠在門框上。

    我嘆了嘆氣,開始做飯,試圖忽略我的觀眾。

    “如果我要你做什麼,你會信任我嗎?”愛德華問道,他温柔的聲音裏有些熱切。

    我們差不多快要到學校了。愛德華剛才還很放鬆,一路上和我開着玩笑呢,現在他的雙手突然緊緊地抓住方向盤,手關節捏得很緊,竭力避免把它撕成碎片。

    我注視着他焦慮的神情——他的目光看得很遙遠,就好像他在傾聽遠方的聲音一樣。

    他的緊張令我的脈搏條件反射般地加速跳動起來,不過,我還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那要看是什麼事了。”

    我們把車開到了學校停車場。

    “我就擔心你會這麼説。”

    “你想要我做什麼,愛德華?”

    “我想要你待在車裏,”他把車停在了老地方,一邊熄火一邊説道,“我想要你在我回來找你之前一直待在這裏等我。”

    “但是……為什麼?”

    就在那時我看見了他。即使他沒有靠在黑色的摩托車上,違規地把車停在人行道上,人們也很難忽視他,因為他的個頭比其他學生高出一大截。

    “哦。”

    雅各布的臉上戴着一張平靜的面具,這我一眼就能看穿。這種表情是他下定決心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控制住自己的時候才有的。這讓他看起來和山姆——最年長的那個狼人,也是奎魯特狼人幫的酋長——一樣,但是雅各布從來都沒做到山姆身上散發出來的從容不迫。

    我已經忘記了這張臉曾讓我多麼困擾。儘管我在卡倫一家回來之前已經開始瞭解山姆了——即使,當雅各布裝出他的表情時,我會不由自主地討厭山姆,這使我永遠無法完全抖掉對他的厭惡之情——但我還是開始逐漸喜歡他了。那是一張陌生人的臉龐,一旦他戴上這副面具後,就不是我的雅各布了。

    “昨天晚上你過早地作出了錯誤的結論,”愛德華低聲説道,“他詢問學校的事情是因他知道我會在你所在的地方。他在尋找一個有目擊證人的安全的地方和我談一談。”

    那麼昨天晚上我對雅各布的動機判斷失誤,錯過了某些信息,這才是問題所在。比如,雅各布到底為什麼想要和愛德華談一談。

    “我不會待在車裏的。”我説道。

    愛德華輕輕地****道:“當然不會了,好吧,讓我們去面對這一切吧。”

    我們手挽手朝他走去的時候,雅各布的臉變得僵硬起來。

    我也注意到其他的臉——我那些同學的臉。我注意到當他們注視着雅各布時——他的身軀長達六英尺七英寸,肌肉發達的程度不是正常的十六歲半的少年應該有的——個個都瞪大了雙眼。我看見那些眼睛打量着他身上的黑色緊身T恤衫——還是短袖的,儘管現在天氣一反常態的涼爽——還有那條全是窟窿、沾滿油漬的牛仔褲,以及那台他斜靠在上面的閃閃發亮的摩托車。他們的眼睛沒有停留在他的臉上——他的表情流露出來的信息令他們飛快地把眼神移到別處去了。我也注意到每個人和他保持着足夠寬的安全距離,沒有人敢侵犯這個幻想出來的空間。

    我突然感到震驚不已,我意識到雅各布在他們看來是個危險分子,這是多麼奇怪的事情啊!

    愛德華在離雅各布幾碼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我敢説讓我離狼人那麼近,他感到非常不安。他不着痕跡地把手朝後移了移,把我拉到略微靠在他身後的地方。

    “你本來可以叫我們的。”愛德華説話時的語氣猶如鋼鐵那麼生硬。

    “不好意思,”雅各布回答説,他的臉此刻變成了譏諷的表情,“我的快速撥號簿裏沒有螞蟥。”

    “你本來可以在貝拉家找到我的,那是當然的。”

    雅各布收緊下巴,眉毛擰到一塊兒,沒有回答。

    “這個地方根本就不合適,雅各布,我們可以稍後再談嗎?”

    “當然,當然。放學後我會在你家附近的地穴裏等你,”雅各布不屑地説,“現在有什麼問題嗎?”

    愛德華嚴厲地看了看周圍,他的眼睛停留在那些幾乎不在聽力範圍之內的目擊證人身上。有幾個人在人行道上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們的眼睛閃閃發光,充滿期待,就好像他們希望一場鬥毆能夠緩解星期一早上沉悶乏味的氣氛一樣。我看到泰勒?克勞雷用肘輕輕地推了推奧斯汀?馬克斯,他們兩個都在去上課的路上停了下來。

    “我已經知道你來這兒要説什麼了。”愛德華提醒雅各布的聲音非常小,我幾乎沒辦法領會它的意思,“信息已經收到了,想要警告我們。”

    愛德華眼神憂慮,飛快地向下掃了我一眼。

    “警告?”我茫然地問道,“你們在説什麼?”

    “你沒有告訴她?”雅各布問道,他瞪大雙眼,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什麼,你害怕她會站在我們這一邊?”

    “請你放棄這個提議,雅各布。”愛德華聲音平靜地説道。

    “為什麼?”雅各布質問道。

    我疑惑不解地皺起眉頭,問道:“我不知道為什麼。愛德華?”

    愛德華只是憤怒地盯着雅各布,好像他沒聽見我的話一樣。

    “傑克?”

    雅各布朝我挑起眉毛,“他難道沒有告訴你他的兄……兄弟星期六晚上越界了?”他問道,語氣中充滿濃厚的諷刺意味。接着他的眼神忽地轉回到愛德華身上,“保羅完全有理由在……”

    “那是一片無人之地!”愛德華噓聲説道。

    “那不是!”

    雅各布的憤怒一目瞭然,他的雙手顫抖起來。他搖了搖頭,深深地吸了滿滿兩口氣。

    “埃美特和保羅?”我低聲問道。保羅是雅各布的狼人兄弟中最衝動的一個。他是那天在樹林裏失控的那個——咆哮着的灰熊的記憶突然自己栩栩如生地出現在我的腦海中。“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打架了嗎?”我的聲音由於驚慌不由得變得尖鋭起來,“為什麼?保羅受傷了嗎?”

    “沒有人打架,”愛德華只是對着我,平靜地説道,“沒有人受傷,彆着急。”

    雅各布用懷疑的眼神盯着我説:“你根本什麼都沒告訴她,是不是?那就是你把她帶走的原因嗎?這樣她就不會知道那……”

    “現在就走吧。”愛德華只等他説了一半就打斷了他,他的臉突然間變得非常嚇人——真的很嚇人。有那麼一會兒,他看起來就像……就像吸血鬼。他毫不掩飾心中的邪惡,怒氣衝衝地盯着雅各布。

    雅各布挑起眉毛,卻一動不動:“為什麼你不告訴她?”

    他們一言不發地對視着彼此,看了很久很久。越來越多的學生聚集到泰勒和奧斯汀身後,我看見邁克站在本的旁邊——邁克的一隻手搭在本的肩膀上,好像要抓緊他讓他待在原地一樣。

    在這死一般的沉寂裏,所有的細節隨着我直覺的迸發,突然一一浮現了——

    一些愛德華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

    一些雅各布不會隱瞞我的事情。

    一些卡倫家族和狼人都出現在樹林裏危險地彼此靠近的事情。

    一些令愛德華無論如何也堅持讓我飛越這個國度的事情。

    一些愛麗絲上個星期就預見到的事情——愛德華為此對我撒謊了。

    一些我無論如何都在等待的事情。一些我知道會再次發生的事情,其程度不亞於我可能希望它們不要發生。這永遠都不會結束,不是嗎?

    我聽見穿過我的嘴唇的空氣,急促地發出“呵,呵,呵,呵”的聲音,但是我無法讓它停下來,就好像學校在震動一般,好像發生了地震一樣,但是我知道是我自己在顫抖才造成了這種錯覺的。

    “她回來找我了。”我嚥下一口氣才擠出這幾個字。

    維多利亞在我死之前決不會收手的。她會使同樣的事情一再發生——佯攻,逃跑,佯攻,逃跑——直到發現我的保護者防護中的缺口。

    或許我會很走運,或許沃爾圖裏家族會先來找我——至少,他們殺死我的速度會更快。

    愛德華緊緊地把我摟在他身側,身體彎曲着,這樣他就正好擋在我和雅各布之間,他雙手焦慮地輕撫我的臉,“沒事的,”他輕聲對我説,“沒事的。我決不會讓她靠近你的,沒事的。”

    接着他憤怒地瞪着雅各布,説道:“這回答了你的問題嗎,雜種狗?”

    “你認為貝拉沒有權利知道此事?”雅各布爭辯道,“這是她的生活。”

    愛德華壓低了他的聲音;即使泰勒朝前走了幾英寸,還是聽不見他所説的話:“在她絕不會有危險的情況下,為什麼要她擔驚受怕?”

    “與其被人欺騙,不如擔驚受怕。”

    我努力讓自己振作起來,但是淚水在我的眼中打轉,在我的眼瞼後面我能看見——我能看見維多利亞的臉,她的嘴唇拉扯到牙齒後面,深紅色的眼睛裏閃爍着揮之不去的深仇大恨;她把她的情人——詹姆斯的死歸咎於愛德華。不把他心愛的人也從他身邊搶走的話,她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愛德華用指尖擦乾我臉頰上的眼淚。

    “你真的認為讓她受傷害比保護她更好?”愛德華低聲問道。

    “她比你想象的要堅強,”雅各布説,“而且她經歷過比這更糟糕的事情。”

    突然,雅各布的表情發生了變化,他心懷叵測、奇怪地盯着愛德華。他眯着眼睛,好像他在腦中解答數學難題一樣。

    我感到愛德華退卻了。我朝上瞟了他一眼,他的臉因為痛苦而非其他的原因而扭曲了。在宛如死亡般的瞬間裏,這讓我想起我們在意大利的那個下午,沃爾圖裏那令人毛骨悚然、城堡式的房間裏,就是在那裏簡用她的致命天賦折磨着愛德華,只是用她的思想使他痛苦不堪,飽受煎熬……

    記憶讓我立即從近乎歇斯底里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令所有的一切都在我腦海中清晰明瞭起來。因為我寧願維多利亞殺死我一百次,也不願意看見愛德華再受那樣的罪。

    “這倒是很有趣。”雅各布一邊説着,一邊大笑着看着愛德華的臉。

    愛德華突然一驚,不過他頗為費勁地使自己的表情平復下來,他無法完全掩飾起眼中的痛苦。

    我瞪大眼睛,眼神從愛德華的痛苦不堪掃視到雅各布的冷嘲熱諷。

    “你對他做了什麼?”我問道。

    “沒什麼,貝拉,”愛德華平靜地告訴我,“只不過雅各布的記憶力很好罷了,沒關係。”

    雅各布咧開嘴巴笑了起來,愛德華又突然警覺起來。

    “快停下來!不管你在做什麼!”

    “當然啦,只要你想的話,”雅各布聳了聳肩膀,“不過,要是他不喜歡我記得的事情的話,那是他自己的錯。”

    我氣憤地盯着他,他則頑童似的對我笑了笑——就好像小孩子在做他明白不應該做的事情,而被那個他知道不會懲罰他的人發現了一樣。

    “校長在路上,他要規勸大家別在校園裏閒逛,”愛德華輕聲對我説道,“我們去上英語課吧,貝拉,這樣你就不會牽連進來。”

    “他保護得有些過頭了,是不是這樣?”雅各布問道,不過他只是對我在講話而已,“小麻煩會讓生活更有趣。讓我猜一猜,你玩得開心卻沒有得到批准,對不對?”

    “閉嘴,傑克!”我説道。

    雅各布大笑起來:“那聽起來像是在説‘是的’。嘿,要是你還想生活中有些樂趣的話,你可以來見我,我的車庫裏還放着你的摩托車呢。”

    這個消息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你應該賣掉它的,你答應過查理你會賣的。”要是我沒代表雅各布求情的話——畢竟,他為了兩輛摩托車花費了好幾個星期的精力,他也應該得到回報——查理肯定會把我那輛摩托車扔進鄧普斯特爾垃圾罐①的,或許他還會一把火燒掉垃圾罐呢。

    “是的,對。好像我會那樣做一樣,它屬於你而不是我。不管怎麼樣,我會一直留着它,直到你想把它要回去。”

    我記憶中的一抹微笑突然在他的嘴角閃動起來。

    “傑克……”

    他身體向前傾,神情變得真誠起來,挖苦嘲諷悄然隱退:“我想以前我可能做錯了,你知道,就是關於不能夠做朋友的事情。或許,我們能夠做到,在我這一邊,過來見我吧。”

    我意識到愛德華就在眼前,他的胳膊仍然保護性地環抱着我,像石頭一樣一動不動。我朝他看了一眼——他表情平靜,耐心地等待着。

    “我,呃,不知道,傑克。”

    雅各布一下子放下了他那種對抗性的偽裝,好像愛德華根本不在場一樣,或者至少決心這麼做:“我每天都很想念你,貝拉。沒有你,生活完全不一樣。”

    “我知道,而且我很抱歉,傑克,我只是……”

    他搖了搖頭,嘆氣道:“我知道。沒關係,對嗎?我想我會度過,或者諸如此類的。誰需要朋友?”他扮了個鬼臉,有些故作勇敢地想掩飾住自己的痛苦。

    雅各布的痛苦總是激起我的保護欲。這並不完全合理——雅各布幾乎不需要我提供任何身體上的保護。但是,我的胳膊夾在愛德華的胳膊下面,急切地想伸向他。環抱住他寬大、温暖的腰,在默默無言中表示接納與安慰。

    愛德華護着我的手臂變成了一種束縛。

    “好了,去上課吧,”一個嚴厲的聲音在我們身後響起,“趕快走,克勞雷先生。”

    “去上學,傑克。”我輕聲説道,一聽出那是校長的聲音我就焦急不安起來。雅各布上的是奎魯特學校,但是仍然可能會因為違紀或類似的事情而捲入麻煩。

    愛德華鬆開了我,只是牽着我的手,又把我拉到他的身後。

    格林先生從圍觀的人羣中擠了過來,他的眉間愁雲密佈,彷彿他那雙小眼睛已經預見到不祥的暴風雨。

    “我是認真的,”他威脅着説,“我再轉身過來發現誰還留在這裏的話,就關那個人的禁閉。”

    他話還沒説完人羣就散開了。

    “啊,卡倫先生,你在這兒還有事情嗎?”

    “沒有,格林先生,我們只是在去上課的路上。”

    “很好。我好像不認識你的朋友。”格林先生把嚴厲的目光轉到雅各布身上,“你是這裏的新生嗎?”

    格林先生的眼睛打量着雅各布,我能看見他得出的結論和其他人一樣:危險。製造麻煩的人。

    “不是。”雅各布回答道,一抹假笑浮現在他寬厚的嘴唇上。

    “那麼,我建議你,在我叫警察之前,馬上從校園裏離開,年輕人。”

    雅各布的假笑變成了露齒而笑,而且我知道他正想象着查理出現在這裏逮捕他呢。這樣的笑容苦不堪言,太戲謔而無法讓我感到開心,這不是我一直等待着想要見到的笑。

    雅各布説道:“是的,先生。”接着快速地敬了個軍禮,然後爬上車,在人行道上發動了摩托車。引擎咆哮起來,接着當他猛地掉頭時輪胎髮出一陣刺耳的聲音,幾秒鐘之後,雅各布就消失不見了。

    格林先生看到這一幕時咬牙切齒地説道:“卡倫先生,我希望你讓你的朋友不要再出現在這裏了。”

    “他不是我的朋友,格林先生,但是我會把您的警告轉告給他的。”

    格林先生嘟起嘴巴,很顯然,愛德華十全十美的成績以及完美無瑕的記錄是格林先生評估此事的因素之一:“我明白了。如果你擔心任何麻煩,我會很樂意……”

    “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格林先生,不會有任何麻煩。”

    “我希望你是對的。那麼,好吧,上課去吧,你也是,斯旺小姐。”

    愛德華點點頭,迅速地把我拉向英語樓。

    “你身體還好,可以去上課嗎?”我們從校長身邊走過後,他低聲問我。

    “是的。”我小聲回答説,並不十分確定我是否在説謊。

    我感覺舒不舒服並不是最重要的考量,我需要立即和愛德華談一談,而英語課堂決不是我心中談話的理想之地。

    但是格林先生就在我們身後,沒有其他的選擇。

    我們到教室的時候,稍微有些遲到,所以馬上坐了下來。貝爾蒂先生正在背誦弗羅斯特的詩。他對我們的晚到視而不見,拒絕讓我們打斷他的節奏。

    我從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紙,開始寫起來,由於急躁,我的字跡比我們正常情況下更加難以辨認。

    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一切。説説保護我的事情,求你了。

    我把紙條推到愛德華面前。他嘆了嘆氣,接着開始寫。他花的時間沒有我多,儘管如此,在他把紙片推到我面前之前,他已經用自己獨特的書法寫了整整一段。

    愛麗絲看見維多利亞回來了。我把你帶出小鎮只不過是為安全起見——她根本沒有機會在任何地方接近你。埃美特和賈斯帕差不多都已經抓住她了,但是維多利亞似乎有某種躲避的本能。她徑直逃到奎魯特的邊界上去了,好像她從地圖上讀到這一點一樣。愛麗絲的預見力由於奎魯特的捲入起不了作用。公平地説,奎魯特人可能也會抓到她的,要是我們沒有妨礙他們的話。那個大灰熊以為埃美特越界了,就開始抵抗了。當然,羅莎莉對此作出了反應,每個人結果都丟開追趕的對象,保護自己的同伴了。卡萊爾和賈斯帕在事情失控之前讓事情平息下來,但是,到那時之前,維多利亞就已經逃跑了。這就是全部。

    我看着紙面上的字母皺了皺眉頭。所有的人都在上面——埃美特、賈斯帕、羅莎莉,還有卡萊爾。或許還有埃斯梅,儘管他沒有提到她。還有保羅以及其他的奎魯特狼人團體。要演變成一場戰爭,使我未來的家人和老朋友們互相為敵,很可能是一件極其容易的事情,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都可能會受傷。我想象着狼人可能遭遇到最大的危險,而一想到愛麗絲站在巨大的狼人附近搏鬥……我就感到渾身戰慄。

    小心翼翼地,我用橡皮擦掉整段話,接着在上面寫道:

    查理呢?她很可能也找過他。

    愛德華在我還沒寫完之前就開始搖頭了,很顯然他想要弱化查理所面臨的危險。他伸出一隻手,但是我對此視而不見,又開始寫道:

    你不可能知道她沒有想到這一點,因為你不在這裏,去佛羅里達不是個好點子。

    他從我手底下把字條拉過去。

    我沒打算把你一個人送走。由於你的好運氣,連黑匣子都無法倖存。

    那根本就不是我的本意,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不讓他和我一起去。我的意思是我們本應該一起待在這兒的。但是我的注意力被他的反應轉移了,還有些惱羞成怒,好像我飛越祖國而沒能讓飛機着陸一樣。非常有趣。

    那麼,比如我的黴運的確讓飛機墜毀了,那麼你又該怎麼辦呢?

    為什麼飛機要墜毀?

    他現在正試圖掩飾自己的微笑呢。

    飛行員醉死了。

    那很簡單,我會開飛機。

    當然了。我嘟起嘴巴,不打算就此作罷。

    兩個引擎都爆炸了,死神跟我們一起飛快地朝地球墜落。

    我會一直等到我們就要落地之時再緊緊地抓住你,然後踢開機艙,往下跳。接着我會帶着你跑回事發地點,踉踉蹌蹌地走出來就好像我們是歷史最幸運的兩個倖存者一樣。

    我無言以對地盯着他。

    “怎麼啦?”他小聲問道。

    我害怕地搖了搖頭,説了聲“沒什麼”。

    我擦掉這段令人驚惶不已的對話,又寫了一行:

    下次你再告訴我。

    我知道還會有下一次的,這種規律一直會持續直到失去某個人。

    愛德華久久地凝視着我的雙眼,我想知道我的臉色看起來怎麼樣——感覺很冰冷,那麼血液還沒有回到我的臉頰上來,我的眉毛仍然是濕的。

    他嘆了嘆氣,點了點頭。

    謝謝。

    紙條突然從我手下消失了。我抬起頭,驚訝地眨了眨眼睛,貝爾蒂先生正好走到過道這裏。“有什麼事情你想要和大家分享嗎,卡倫先生?”

    愛德華無辜地抬起頭,伸手拿過文件夾上面的一沓紙,“我的筆記?”他問道,聽起來有些迷惑不解。

    貝爾蒂先生掃了一眼筆記——毫無疑問,上面一字不漏地記下了他講的課——然後,皺着眉頭走開了。

    正是在稍晚些的時候,上微積分課時——唯一一堂愛德華不和我一起上的課——我聽到了流言飛語。

    “我把錢押在那個大個子印第安人身上。”有人如是説。

    我抬頭匆匆地瞥了一眼,看見泰勒、邁克、奧斯汀和本的頭簇擁在一起,他們沉浸在談論之中。

    “是的,”邁克小聲説道,“你看見那個叫雅各布的小孩子的個頭了嗎?我想他可以扳倒卡倫。”聽起來邁克對這想法感到很高興。

    “我不這麼看,”本不認可他的看法,説道,“愛德華身上有種力量。他總是如此……自信,我有種感覺他會保護好自己的。”

    “我站在本這邊,”泰勒認同道,“此外,要是那個小孩狠狠地揍了愛德華,你知道他的那些兄弟肯定會幫忙的。”

    “你最近去過拉普西嗎?”邁克問道,“勞倫和我一兩個星期前去海灘邊,相信我,雅各布的朋友們和他一樣高大。”

    “哈,”泰勒説道,“這事沒鬧大,真是糟糕。瞧,我們永遠沒法弄清楚到底結局會怎樣。”

    “在我看來,這事還沒結,”奧斯汀説道,“或許,我們得等着瞧。”

    邁克張開嘴巴笑着説:“有人有興趣打賭嗎?”

    “我賭雅各布,十美元。”奧斯汀馬上應和道。

    “我賭卡倫,十美元。”泰勒也跟着説。

    “我賭愛德華,十美元。”本附和説。

    “雅各布。”邁克説道。

    “嘿,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嗎?”奧斯汀好奇地問,“那可能會影響雙方的機會。”

    “我猜得到。”邁克説道,接着他和本、泰勒同時朝我看了一眼。

    從他們的表情判斷,他們當中沒有人意識到我聽得見他們所説的話,他們全部迅速地看向別處去,煞有介事地在課桌上胡亂地翻課本。

    “我還是賭雅各布。”邁克壓低聲音咕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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